兩個人靜靜的看了一會,顧默忽然撲到秦聲的懷裡,秦聲下意識把人抱住。不一會,顧默就閉上了眼。
秦聲輕撫了下顧默的臉,把人抱起來放到牀上。瘦了啊,默默,我要怎麼辦呢
秦聲也躺在牀上,剛躺下,顧默就滾到了他的懷裡。伸手從下伸進秦聲的衣服裡,貼着秦聲的皮膚,把衣服撩上去然後把頭靠在秦聲的胸口。秦聲任由顧默的動作,他記得,小的時候顧默在雨中等他後發燒就是這樣,像個雛鳥一樣。
把懷中的人摟緊,秦聲閉上眼,他也很想念,很想念。看着這樣的顧默,秦聲忽然說了句:“寶寶”
顧默身體一僵,隨後猛的擡起頭:“你剛剛說的什麼?”
秦聲沒有回答。顧默卻不罷休,焦急的又問了一次:“你剛說了什麼?”
迴應顧默的是沉默。
顧默卻像是失了理智一樣,翻身跨坐在秦聲身上,手抓着秦聲的衣領,幾乎是用吼的:“剛說的什麼,你說了寶寶是不是,叫的寶寶是不是。”
“是不是?”顧默又問了一次,只是聲音輕柔的很,眼中有着難以言說的希冀,手還在抖着。
秦聲看着顧默,定定的看着顧默。
“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啊”顧默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他本來想着,秦秦想不起來,沒關係,他記得就可以了。秦秦不喜歡他叫他“秦秦”,他就不叫好了。秦秦讓他想他就想好了,不見就不見,他可以等的。他以爲秦聲不會再回憶起來了,也不想再回憶起來了。那也沒關係,不管秦秦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他的秦秦。至於認錯人,怎麼可能,就算玉佩和傷疤可以作假,可是他的心不會騙他。那種感覺是誰都不能給他的,冒牌貨不是沒有出現過,他怎麼可能會分不出來。只是,秦秦說的那些話,說什麼“殺了他”,說什麼“要的不是他”顧默感覺自己捧出去心就那樣被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地上。秦秦爲什麼那麼說他呢?
他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如果秦秦想起他來,就是最圓滿的,如果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他跟秦秦還是好好的不是麼?但是,剛剛,就在剛剛,他聽到了,真的聽到了。秦秦叫了他:“寶寶。”那是秦秦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的叫法。那麼,他是不是稍稍有個期望,他的秦秦記起他了?
“寶寶。”就在顧默眼睛黯淡下去,秦聲忽然開口了,“對不起。哥哥回來了。”
顧默聽完,呆愣了一會,隨後低下頭,沒有任何的反應。忽然,一滴淚砸到了秦聲的衣服上,顧默的身體也有些抖,慢慢的無聲的流淚變成哽咽,最後沒有任何的剋制,沒有任何形象的揪着秦聲的衣領嚎啕大哭。失去秦聲時的悔恨,10年來的思念,找不到人的絕望,得知對方失憶後的失落,被對方曲解的委屈
知道拒絕光明的痛苦嗎?知道禁錮在黑暗中的絕望嗎?1歲,親眼看着母親被虐殺,他就被自己禁錮在了黑暗中,終於有光把他拉了出來,可是,卻只有5年,他再一次跌落濃稠的黑暗中。顧默哭着哭着就伏趴到了身上,他不奢求,找到人就好,能再次跟在對方身邊就好。不記得也沒關係,可是,不要對他說那種話,他承受不起的
秦聲摟着顧默,拍着顧默的背:“默默,秦秦回來了。”
“秦秦秦秦秦秦”顧默不斷的叫着,最後哭的累了,就在秦聲身上睡着了。秦聲想吻去顧默的眼淚,最終只是用手輕輕的擦拭掉,隨後閉上了眼睛。
等顧默醒來,就發現自己窩在秦聲的懷裡。
“醒了?”
“嗯。”
“怎麼了?”秦聲覺得顧默的神色有些奇怪。
“秦秦真的什麼都記起來了麼?”
“嗯,都記起來了。”
“那記得第一次見到我麼?”
“嗯,縮在臺階的角落,穿的很薄,光着腳,做了噩夢。醒來哄了好一會纔好的。”
顧默眼睛一亮:“那帶我回家呢?”
秦聲心裡一暖,顧默一直拿他們的小院當做家:“那天下雨,你就在雨裡等着,怎麼都不肯跟我走,後來還發了燒。”
“這個疤呢?”
“古耀弄得。”
“玉佩呢?”
“我會好好保管默默給的玉佩,不會丟掉,不會讓別人看,不會給別人,也不會接受別人給的東西,我是默默的。”
“那現在秦秦還是默默的嗎?”
秦聲笑了,聽到顧默問這句話,他大概就明白了,那個時候,不僅僅是他對顧默有那種朦朧的感情,他的默默也有吧。
“是,秦秦是默默的。”
顧默嘟嘟嘴,秦聲把自己的嘴脣印上去。軟軟的,涼涼的。
“爲什麼要叫秦秦?”秦聲也疑惑過,按說應該叫他“聲聲”爲什麼會是“秦秦”?
“默跟聲是相反的,不喜歡。”
秦聲輕笑。
“爲什麼就是不肯叫哥哥?”
“不行,如果是哥哥就不能永遠在一起了,哥哥不會娶默默,默默要做秦秦的老婆,不能叫哥哥。”顧默歪歪頭,彷彿是個幾歲大的孩子。
秦聲一愣:“那麼肖”
“默默是神童,比秦秦先發現自己的感情。秦秦太慢啦”顧默不再小心翼翼,當秦聲憶起過去,中間分別的10年就彷彿不存在一樣,顧默又是那樣親近依賴,會撒嬌耍賴而不是卑微討好。
秦聲一愣,隨即輕輕吻了吻顧默,太過珍惜的人,雖然因爲不可抗力的原因,已經把人抱了。但是,秦聲想,應該更負責一點,讓他們的愛更完整一點。
兩人說開了後,秦聲不再矛盾,也沒有迷茫,努力的營造新的生活。秦聲覺得以後的日子就這樣,等沐澤離的寶寶順利降生他就跟顧默回去看看爺爺。但是,一個消息,卻打破了他已經正常的生活。
秦聲還是會去“狐狸”還有蕭陽那裡,但是,蕭陽跟他說話的時候,總感覺有哪裡不對。這次,蕭陽叫他說有事情,莫名的,他感覺有些緊張,卻不知道這種緊張的心情是爲什麼。
而見面後,蕭陽只是說了句“小聲。”就沒有下文了。
“蕭哥?怎麼了,有什麼事?”秦聲有些疑惑,還沒見過蕭陽在他面前這樣過。
“小聲,嗯”蕭陽憋了半天,說了一句:“我是你哥。”
秦聲愣了一會,才說道:“蕭哥,你一直都是我哥。”
蕭陽乾咳了一聲,“我是說,我是你的親哥哥,同父同母。”
秦聲沒有反應過來,怔怔的看着蕭陽,最後說了句:“抱歉,蕭哥,我不記得。”
然後愣愣的聽着蕭陽的話。
“我一開始並不知道有你,那時候爸媽已經跟我失聯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後來去警局認領屍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知道我有一個弟弟是抓住孫鳴的時候,但是幾乎確認你已經死於那次車禍。而古橋也說你跟爸媽一起喪生。這次在那個基地,遇見了當初跟爸媽一起的醫生,他告訴我當初爸媽用死嬰換了那個孩子,把孩子託付給了別人,這才才知道是你。”
“你的名字,是當時爸媽起的,你沐哥說,聲諧音生命的生,他們希望你能活下去。他們不是拋棄你,是想要保護你,讓你活下去。”
秦聲呆呆的站在那裡,腦袋一片混亂,這個信息量太大,他有些難以接受。蕭哥就是他親哥哥,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雙親,可是他們在自己出生不久就離去了。秦聲有些茫然的看向蕭陽,他是被秦管家撫養長大的,他知道自己跟秦管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他也沒有任何親生父母的消息。10歲後,他在那個互相殘殺的環境中活了下來,幸運的是沒有真的變成殺人機器,還有着些許的感情,那也是因爲那個大佬對他抱有的骯髒的想法才讓他接觸了其他的人。現在他懂了愛,有了愛人,可是對於父母,秦聲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對蕭陽有依賴信任,他早就拿蕭陽當哥哥了,蕭陽也一直當他是弟弟照顧着。秦聲很容易接受蕭陽是他親哥哥,但是,對於父母,是什麼感情,該是什麼感情?
“哥。”秦聲的聲音意外的有些顫抖。
“小聲。”蕭陽走過去,摟住秦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對於知道了父母是誰這件事情,我該怎麼想。”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無助。
蕭陽聽完心疼的厲害,這是他的弟弟,除了沐澤離外,秦聲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本來他擔心秦聲會因爲剛知道父母是誰卻不得不接受雙親已逝的事實而難過,不想秦聲卻是對於有父母這件事而感到茫然。這個認知讓蕭陽更加難過,忍不住自責,他沒有照顧好秦聲。
蕭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在之前的10幾年裡,他都沒有參與到秦聲的生活中去,沒有盡到一點作爲兄長的責任。放開摟着秦聲的手,“小聲,恨哥哥麼?這麼晚才找到你。”
秦聲搖搖頭,“蕭哥,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美國了。從那天開始,我就有哥哥了,不再是一個人。”
蕭陽摸摸的秦聲的頭:“什麼時候,去看看爸媽吧,他們最後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秦聲點點頭,想到什麼,問道:“可以帶着默默麼?”
“當然。”
過了幾天,蕭陽帶着秦聲去蕭父蕭母的墓地,沐澤離還有顧默都跟着。
蕭陽現在墓前跪下說着話,而秦聲看着碑上的照片,握了握拳,並沒有叫人。
蕭陽絮絮叨叨說了些話,就站了起來,看着緊抿着脣有些愣的秦聲,輕聲說:“沒關係,就是見一見,不要有負擔,回去吧。”
“哥,我想待一會。”
蕭陽一愣,隨即點點頭,“好,我跟離在車上等你們。”
“嗯。”
沐澤離在蕭陽的攙扶下,彎腰把花放在碑前,鞠了一躬,然後跟着蕭陽回到了車上。
秦聲還是定定的看着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兩人笑的很溫柔。秦聲想着自己這幾天看的有關這兩人的資料,還有從醫生那裡得到的消息。本來這兩人是可以逃開的,只要將剛懷了兩個月左右的孩子打掉,就能沒有顧忌的隱藏起來。可是沒有,他們選擇生下他,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害死了他們。就真的不後悔麼?
“秦秦。”顧默一直陪着秦聲,秦聲知道的他也都知道,顧默更用力的握住秦聲的手,“秦秦,我是看着我媽媽死去的。”
顧默沒有看向秦聲,目光看着前方,有些空洞:“我5個月會說話,1歲能記事,古家人都說我是神童。在我1歲那年,我跟媽媽被綁架了。古家因爲任務遲遲沒有答應綁匪的要求,而綁匪的同夥卻又有落網的,他們惱羞成怒,砍掉了媽媽的一個手指送了過去。其實媽媽是有機會逃走的,因爲作爲古家的人,媽媽也學過必要的救命技巧,可是,媽媽沒有辦法帶着我一起離開,所以她放棄了逃走的機會。他們想要殺了我來報復古家,但是媽媽拼命保護我,殺了一個人,剩下的人殘忍的將媽媽殺了。我看着他們一刀一刀”
“默默”秦聲將顧默摟在懷裡,他見過無數次死亡,他知道一個僅1歲的能記事的孩子看到人死亡是什麼感覺。他也知道那段時間顧默有是多麼的難熬,因爲知道,所以從來沒有問過。
“媽媽即使死的時候也是衝着我笑的。”顧默眼睛還是空洞的,聲音也像空洞的可怕,“自始至終她都在衝我笑,她以爲我不會理解那些人的動作,不知道流血代表着什麼,她以爲只要她笑着,我就會覺得一切都好好的。她沒有後悔過,她只希望我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默默,默默。”秦聲伸手抹去顧默不停流淌的淚水,他知道這些對於顧默來說是不能觸及的傷疤,可是,爲了他,顧默硬是一點一點將那個最深的疤剖開。
半晌,顧默回過神,目光纔有了焦距,聲音哽咽:“所以,伯父伯母不會後悔。”
“我知道了,默默,不想了,秦秦在呢。”秦聲抱着顧默,拍着背安撫着。
等顧默的情緒恢復,秦聲拉着顧默一起跪下,再次看着照片上溫柔的笑容,秦聲嘴脣蠕動,最後那個陌生但曾經渴望的稱呼終於吐出口:“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