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杳看了眼邢若蘭,總覺得,這事情似乎向着自己從未想象過的方向去了。
伸手想要接過邢若蘭拿出來的物件,邢若蘭卻是下意識的往後一退,隨即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了,“要不……我,我拿着你瞧瞧?”
穆雲杳不置可否,邢若蘭見了,把袖子往旁邊移了移,露出一個精細的扇子來。
一眼看過去,穆雲杳心中瞭然。
這精緻無比的小扇子,分明就是半月前穆雲瀾丟了的那個,也是因爲丟了這扇子,前幾日穆雲瀾才又換了一個。
他那哥哥,可是個離不開扇子的人,丟了個扇子不知道在飯桌上磨叨了多久,還被她爹磨叨過幾回。
只不過,這扇子今日怎的又落在了嘉和郡主手裡?
而郡主舉出這扇子,又是什麼意思?
見穆雲杳遲疑着不言語,邢若蘭不由微微沉了臉色,嘟起嘴,“我上次是對不起你,也不過是因爲對你哥哥和你們穆府有些個誤會,如今既然說了,我已是真心拿你當朋友,你難道還在想什麼託辭來敷衍我不成?”
邢若蘭雖然脾氣不好,可人確實真誠的,有什麼事情也擺在明面上,這時候見穆雲杳遲疑,心中就不由有些不好受。
投你以木桃,報我以瓊瑤纔對!
穆雲杳看着邢若蘭的臉色,就知曉這事兒不能輕易糊弄過去。
原還想着別是自己兄長又得罪了邢若蘭,這時候人家找上門來了,可看邢若蘭面若桃花的樣子,卻似乎並不是這樣。
倒像是……
倒像是春心萌動一般!
穆雲杳一想到這兒,不由覺得好笑,這兩人分明是水火不相容的,怎的竟然又有了什麼聯繫不成?
不過,敷衍了事這一條路卻是走不通了。
看樣子,邢若蘭竟是真的將她當成了好朋友不成?不過是才說完的事兒……
雖是如此,穆雲杳心中卻也不好對邢若蘭隱瞞,總覺得過意不去似的。
不由點點頭,“我得仔細看一看纔好回答你,你莫急,這樣瞧着確實是我大哥那日丟的的那個,怎麼會在你這兒?”
邢若蘭一聽穆雲杳的話,證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面上就是一喜,絲毫沒有遮掩。
又聽穆雲杳問是怎麼回事兒,不由就心嚮往之,愣愣的出了神,想起那日的事兒來。
穆雲瀾當真不是個嘴好的東西,小時候幾次宴會,見了她肉嘟嘟的帶着因嬰兒肥的臉,就要嘲諷上幾分,因而她心中恨得很,又不方便用女兒家的小手段收拾穆雲瀾。
也是因此,才針對穆雲杳幾回。
後頭大傢伙都長大了,並不常見面,由其是男女之間,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日我女扮男裝出去……”邢若蘭不自覺講出來,見穆雲杳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由努了努嘴。
“我知道你們都嫌我不懂女兒家的矜持,我那日可不是像楚雲渺一樣,爲了做樣子,我只是覺得男裝好玩兒了些,且要去偷香竊玉的,我一個女……”
“哎呀!”邢若蘭趕緊捂上了嘴,“你可別與我娘說!”
穆雲杳點點頭,只想邢若蘭趕緊說下去,好知道自己家兄長到底做了什麼事兒讓人家惦記着,也好回去找秦瑜商量出一個對策來,不由點點頭,“我定是不與別人說。”
不過,邢若蘭一個女孩家卻妓院那處,還“偷香竊玉”,實在是……
看邢若蘭看過來,穆雲杳趕緊收斂了神色,口中只道,“你說,你說。”
邢若蘭見她面上一片真誠,想了想又道,“更不許與你娘說!”
穆雲杳心道,我孃的地位何時竟是這樣高了?
腹誹着,嘴中還要應和着,“與我娘說做什麼?”
她又不是那三歲的小孩子,只把重要的事兒與她娘說道一遍,將軍府也好有個應對,心中有數就罷了。
不過,若是這事兒與那正事有關,她也少不得要說上一番,孰遠孰近,孰輕孰重,她心中自然有計較。
邢若蘭卻顧不上那麼多,那日經歷的事情,她着急想與人分享,如今拉住了穆雲杳,又見穆雲杳有心聽,自然是恨不得馬上就說個清楚。
“那日我女扮男裝進了明月樓,怕人嘮叨,只自己一個去的,進去後人來人往擠得很,我心中煩躁,看着一個個肥頭大耳的畏縮樣子,心中惡心的不行,甚是後悔,轉身擡眼間……”
後頭的事情與那女兒英雄的話本里別無二致,穆雲杳心中略微一想,就猜了更分明。
無非是擡頭見,見她那看似不着調,實則很有底線的個個,搖着一把扇子,一人坐在山石旁,一身素衣,與那來來往往急色的男男女女全然不同,在邢若蘭心中,怕是遺世獨立的存在了。
“沒錯,我一時愣了神……”邢若蘭有些不好意思,可說道後頭的話,又滿是氣憤。
“一個瞎了眼的,竟然從後頭湊上來,拉着我的袖口子要抱我,張口閉口非說我是那樓裡的姑娘,忒有情趣,我……我,別讓我逮找他!”
邢若蘭面上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穆雲杳看的有趣,卻不由想,恐怕只有這靖王府,才能養出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
“後來呢?”穆雲杳看了眼周圍,莫名的就是一寒,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着他們似得。
雖然這時候邢若蘭的話,對將軍府是無礙的,對她個人卻不是什麼好事兒。
既然邢若蘭已經將她當做了朋友,又把這樣要緊的事情與她說,穆雲杳少不得要爲邢若蘭考慮幾分。
因而,一邊暗自觀察着,穆雲杳一邊不由拉了拉邢若蘭。
她的直覺一向很對,不論是救人還是自救的時候。
邢若蘭卻全然不覺,兀自說的起勁兒,“我怎麼是任人爲所欲爲的性子,當下就推搡起來,沒想到動作間,將綁頭的帶子弄散了,那無賴見我果然是個女兒家,越發噁心起來。”
穆雲杳見邢若蘭全然不覺,着的自己更仔細些,聽邢若蘭繼續道,“眼瞅着那潑皮就要得逞了,我噁心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原以爲自己就要污在那兒,卻見眼前一片素衣飛過,那無賴已經遠遠的倒在地上……”
邢若蘭將那一身素衣的俠客是多麼引人注目,讓人傾慕,仔仔細細的描述了一
通,穆雲杳卻沒聽進去幾句話。
太近了,雖然那人可以剋制着,但她素來就細緻些,因而能聽到那可以壓制的淺淺呼吸聲。
穆雲杳不由抓緊了邢若蘭的袖子。
邢若蘭還在繼續道,“……可惜,等我反應過來,只留下腳下的這把扇子。”
說着不由又將那扇子仔細的摩挲一番,轉頭滿目明亮的看着穆雲杳,“後頭我總覺得那人眼熟,前幾天上街偶然間見了你,才一下子反應過來,就辦了宴會想與你驗證一番。”
穆雲杳聽了這話,纔回過頭來,好傢伙,原來這大張旗鼓的宴會竟然是爲了她麼。
不,準確的來說,竟然是爲了她哥哥麼……
邢若蘭和穆雲瀾,請饒恕她怎麼也想不到一塊兒去。
那頭邢若蘭卻不管這些,只忽閃着大眼睛,帶着一抹羞紅問穆雲杳道,“你哥哥可定親了?”
穆雲杳只得回過神來,搖搖頭,“未曾。”
至於今日的宴會,秦瑜就像給穆雲瀾相相看的事兒,穆雲杳卻不好說出口了。
雖然邢若蘭也算的上實誠,卻實在是個喜怒無常的,又流於表面的。
邢若蘭聽了就高興起來,順着穆雲杳抓着她袖子的手,一把拉住了穆雲杳,“真的麼?”
穆雲杳可有可無的點點頭,餘光飄到假山石後頭的一抹淡藍色的裙角,心中略微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一個彪形大漢。
只不過,這話頭,還是不好再說下去了。
“確實如此,”穆雲杳再次肯定道,“不過,我娘似乎說今日要爲哥哥相看相看,看看哪家的姑娘更適合些。”
話音才落,穆雲杳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口子一緊,轉頭邢若蘭就跳起來,嗔了一句,“既然如此,你怎的不告訴我!”
若是如此,她豈不是錯過了表現的機會?
穆雲杳見邢若蘭如此,不由有些頭疼,餘光緊緊盯着那衣角,見躲藏的人沒有動作,口中才安撫道,“無妨無妨,你瞧不是還沒開席麼,我孃親如今怕是正與你母妃談天呢,來得及,來得及。”
邢若蘭聽了這話才鬆口氣,穆雲杳待要再做安排,卻見邢若蘭瞬間跑了去,只留下一句,“那我先過去,你先玩兒着。”
說着,就跑沒了影。
穆雲杳一頓,馬上反應過來,提着裙子,擡腳就要追着邢若蘭去,一個人留在這裡實在不算明智。
可才擡腳,那原本躲在假山後面的人卻踱步出來,擋在了正中間。
方纔邢若蘭爲了談話隱蔽,故意選在了這假山石後面,雖然離衆人不遠,可外頭卻看不分明。
如此一來,躲是躲不過了。
既然如此,穆雲杳乾脆大大方方的停住了腳步。
不過頃刻間,心中就有了打算。
她身後也是一個出路,雖然不知道通向哪裡,可一邊跑一邊呼救也來得及的,前方那山石後頭就是一羣小姐們玩兒的地方,有不少侍衛把手。
有了想法,穆雲杳越發安然自若。
順着那裙角擡頭看去,卻發現,正是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