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一下就撲進他的懷裡,道:“……老爺,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脫不了這泥水了,老爺,你常說蘭兒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外面這些人,爲什麼總是不肯放過我,他們爲什麼總是知道這些事情,明明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卻知道哥兒與姐兒是我所生,爲什麼……”
“定是有人在外面傳你的流言……”傅大人眼中帶着殺機,恨恨的道。
蘭氏哭的肝腸寸斷道:“我雖出自樓中,自小無父母疼愛,無兄弟姐妹扶持,但是,有媽媽一直在教導我,雖然做過花魁,但這身子被老爺帶回來時,卻是乾淨的,爲什麼他們總是不肯放過我,不肯給我和姐兒哥兒一份清淨,嗚嗚……”
“蘭兒,別哭……”傅大人道:“有我爲你做主,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壞了……”
蘭氏終究是哭的累了,躺在了榻上就累的睡着了,只是小鼻子還是一抽一抽的,引的傅大人心中抽痛不已。
他叫了筱竹進來,眼中帶着怒火,拼命壓抑着道:“好好照顧你家姨娘,別讓她做傻事,我定會給她一個交代……”
“是……”筱竹忙應了。
傅大人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一走,蘭氏就坐了起來,冷冷的笑了一聲,道:“這一次倒借了太太的勢,造出這一局來,誰讓她在外面編排我的名聲人人皆知,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都不敢來……”
筱竹道:“只是這事怕是鬧大了……”
“鬧大了纔好……”蘭氏愣了一愣,道:“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有心機。”
“姨娘算無遺策,但這個樣子,我都快不認識了,姨娘,我心疼你……”筱竹道。
蘭氏沉默了很久,道:“我也不想變成這樣,罷了,不提這個,做戲可要做全套……”
筱竹應了一聲,道:“只要能贏,不失去老爺的心,其它的倒不算什麼。”
“是啊,我的名聲算什麼,讓它更臭更爛一點,又不會怎麼樣,況且其前後也沒什麼區別……”蘭氏道,“我得去感謝太太,讓她爲我的計劃,添磚加瓦,有她做的輔墊,纔有我的今天……”
“做戲啊……”蘭氏看着鏡中眼中紅腫的自己,道:“我本就是樓中戲子,論做戲,誰是我的對手呢……”
話雖如此,可筱竹還是聽到了她語氣中的寂寞和嘲諷。
傅大人憤怒的砸了一個茶杯,管家戰戰兢兢,冷汗直流的跪倒在地上,抖如篩糠,動也不敢動,道:“老爺饒命……”
“我已與你說過一次,讓你小心侍候,否則定要了你的命,你倒好,玩的是陽奉陰違……”傅大人連連冷笑道:“打量我不在,她們母女三人就好欺負嗎?!她可是我的心頭寶,你竟敢拿出這些下007流的人來糊弄她,是在罵她沒教養,還是罵我沒能耐?!”
“老爺,奴才萬萬不敢啊,奴才也沒料到……”管家戰戰兢兢,到了此時才終於悟了出來,他這是被蘭姨娘給利用了,當了槍使。並且……到了這局勢其實是逼他表態,在太太和她之間做個選擇。
原來如此,好深的心計。逼他到如此地步。管家喝過的鹽都比她的水多,但也沒料到竟被一後院女子算計到這地步,偏偏有苦說不出來。
好可怕的女子,這樣的女人,太太真的鬥得過嗎?!
管家冷汗直流,這女人是連老爺的心思都算準了。
管家咬牙切齒,可是到了這局面之時,他竟毫無退路,不得不去站到她這邊。若是不站隊,下一次,他就是死路了。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可怕的女人。
她將所有的局面全料到了,她必定有所圖。而他現在也必定要拉太太下水。
傅大人心中怒火極盛,需要一個發泄口,怒道:“還是吃不夠教訓是嗎,來人……”
他叫來軍官,惡狠狠的道:“給我狠狠的打,這個心思歹毒的惡奴……”
“老爺饒命,老爺,奴才有話要說,此事確與奴才無關啊……”管家急了,見有軍士來拖他,他也來不及了,口不擇言道:“……請容老奴回稟,老爺,此事,此事……只怕與太太有關……”
“停下……”傅大人臉色陰沉,上前一步道:“你說什麼?!”
管家忙匍匐在地,道:“老奴不敢食言,但是老奴是在猜測,請老爺聽老奴細細容稟,絕不敢有半句食言……”
“你們都退下,”傅大人沉着臉道:“你說……”
管家見軍士退下了,便低聲道:“老奴對姨娘哪裡敢陽奉陰違,老奴對老爺心頭至愛,絕對是不敢的,做的哪一件事,都是用心至極,當日姨娘吩咐下來,老奴便去找人了,老奴得傅家老太爺眷顧,服侍至今,在京中到底也是有些門路,認識一些有名氣的大家的,只是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卻都知道姨娘的事,老奴在外是萬不斷提姨娘的名諱的,只是一提少爺和小姐,他們就都知道是姨娘所生,提及到姨娘名諱,言語之中頗爲輕視……”
傅大人的臉越發的沉了。
“姨娘進府也有好些年了,當年姨娘剛掛牌,就被老爺娶回府中,她的名諱,只怕也早被人遺忘了,可是她的名字卻屢屢被人提起來,老奴猜測……”管家戰戰兢兢道:“……猜測是有人不想讓京中之人忘記姨娘的事……”
傅大人的臉已經黑如炭了,他冷笑了起來。
“老爺,老奴不敢有半句虛言,請老爺覈查……”管家低聲泣道:“老奴費心搜尋,只是這些人都不肯來,他們都以名聲爲重,並不肯爲些銀錢就進府中伺候,更兼他們十分傲慢,怕是也瞧不大上武將世家的……”
管家說的話十分有趣,非要提上武將世家,這也是表態,對蘭氏折服了。
果然這一提,傅大人就憤怒的砸了桌子,恨恨的道:“這些文人,怎麼,還瞧不上我們武將家了,是不是言談之中,提到我這粗人,只配與妓007子相配……”
“奴才不敢提……”管家戰戰兢兢道。
“你老實說……”傅大人道。
“後來,後來我沒了辦法,蘭姨娘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一直催我,以爲我怠慢,其實老奴心裡發苦,又不敢說實情,姨娘心裡苦,老奴心裡更苦,後來就想着找些有才學的人交差,才,才發生這種事,蒼天爲鑑,老奴對老爺,對姨娘是一片忠心,只是老爺和姨娘千萬別誤解了纔是……”管家哭道。
“那你說的,與太太有關是什麼意思?!”傅大人道:“說……”
“老奴因爲要找人,所以就在市井之間聽到些許流言,而流言傳來的人中,有,有……林家的家奴……”老管家嚇的匍匐在地,不敢再說了。
“好,好,好啊,林氏……”傅大怒極反笑了,道:“積毀銷骨,她在府中說一說倒罷了,這府中之事,她倒當成閒事與外人去說了……”
“還有什麼,你說……”傅大人道:“一併說個清楚……”
“後來我心中存了疑,就去打聽了一下,市井之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恆哥兒和顏姐兒,是蘭姨娘生的,生的……孽種,他們就連姐兒的名諱也知道,更是編排以後姐兒長大了,更有,更有姨娘的風致……”老管家道:“……可是,可是,大少爺和大小姐的名諱,外人卻是不知道,只知他們是嫡子嫡女,是正室所生……這些,蘭姨娘在後院不與外人接觸,並不知情,但是,這種事,不是一般人能傳出去的……老奴自問治府中奴僕也甚嚴,從不敢向外傳遞這些信息,老爺明察……”
傅大人氣的臉色都青了,一怒之下,就飛起一腳踢飛了老管家,怒道:“不中用的東西,這些爲何不早早稟報……”
老管家不敢發出聲音,疼的臉都抽筋了,綣在地上,一步也不敢動。
傅大人怒不可遏,道:“滾,知道怎麼處理吧?!”
“是……”老管家應了一聲,傅大人就匆匆的走了,良久後老管家纔敢擡頭看一眼,看到他去的地方是佛堂方向,他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總算逃過一劫了,不然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
老爺有時候殘暴起來是真的很可怕,畢竟是武人,下手沒個輕重。
管家身上被這一腳踢的疼的厲害,緩了半天才能動了,他苦笑一聲,額上全是細密的汗。
蘭氏將他逼到這種程度,他知道這一舉,將太太給攀扯下來,在太太心裡,他與蘭氏是一國的了。
好深的手段啊。
管家深深震撼了,這後院之中,果然沒一個善茬,以前小看蘭氏了。只是現在,他已經不得不與蘭姨娘齊心,爲她賣命。
得罪了太太,可不是好玩的。
他也只有依靠蘭氏,以後也許還有命活。
他是三代老奴了,沒想到,老爺說殺就要殺,打就要打,踢就要踢,老爺的脾氣,也只有對蘭氏,纔會稍稍控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