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目光在夏嬰洛臉上轉來轉去,他打量着眼前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
從他在聽雪崖上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將她視爲了自己之物。
擁有鳳痕的女子,除了他,還有誰能配得上她呢?
鳳痕,鳳意歸天,得此女者既爲帝!
他身爲太子,所以他自信的認爲,沒有任何人敢與他爭搶。
可是,他錯了。
他看着夏嬰洛,見她已然脫出初次見面時的青澀與羞怯。
她目光清澈,平靜無波。
她從一介商賈之女,一步步憑藉自己的力量走到這裡來,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原本的安排卻沒有一件能派得上用場。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猶豫。
是不是他以前把這事估計的太過容易了?
皇后也在言語中暗示他不要放鬆警惕,讓他多注意身邊之人。
他能感覺到皇后已經對風玟宣起了戒心。
難道……他的三弟也想擁有此女?
夏嬰洛見太子臉上陰晴不定,便後退半步道:“嬰洛還要去拜見皇后娘娘,請殿下恕罪。”
說着她便想越過太子身邊。
太子突然搶上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等一下!”
不遠處的宮女見到這邊的情形都迅速垂下頭去,誰也不敢往這邊窺探。
“太子殿下還有何事?”夏嬰洛的聲音裡含着一絲淡漠。
太子一愣。
平日見她都是溫柔守禮,待自己雖不是過分熱情,卻也不像今天這般冷淡。
難道風玟宣真的搶先一步,得了美人心?
太子的眼角不易覺察的抽動了幾下,嘴角卻還帶着笑意:“沒什麼事,只是多日未見,本王想與你敘敘舊。”
夏嬰洛貌似恭敬的垂着頭,敘舊?只怕是他急着想重得美人心纔是真。
只是他們都猜錯了。
什麼美人心?
沒有任何人能得到她,因爲……她根本就沒有心!
她的心早在她被風玟宣殺死之時就已經碎掉了,她不需要心!
沒有心就感覺不到疼,不會傷心,也不會感到疲憊,她選的這條路並不平坦,復仇之路的盡頭會有什麼在等着她?
她不知道,也從未想過。
太子緩緩靠到她的身邊,柔聲道:“近日本王公務繁忙,難得有機會去看你,怎麼?
你就此便與本王生疏了嗎?你可還記得……當日在聽雪崖上,還是本王抱你下的山呢……”
夏嬰洛背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如果太子像風玟宣那般直接她還能夠忍受,可這太子卻用的如此曖昧的語氣。
她極不適應,只覺心頭直冒寒氣。
離此處不遠便是皇后之所在,而宮中又有如此多的耳目,過後必會有人將他們現在的事情傳到皇后以及皇上的耳朵裡。
她不得不防。
而且現在正值局勢動盪,小公爺又要掛帥出征,她在宮中便失去了一條強有力的,可以支撐她的臂膀。
不知爲何,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風若狐那冰冷的黑色眸子。
在別人看來那麼可怕,令人畏懼的一個人,卻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當真不可思議!
太子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望着她,“其實……本王原打算等你及笄之後便到你們府上求親。
只是,現在看到你,本王發現……自己等不了這麼久。”他漸漸靠近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薰香味道。
宮中的男子通常都愛隨身佩戴香囊或是用薰香熏製錦服後再穿在身上。
這香味並不難聞,但夏嬰洛卻記起之前在風若狐身上聞到的那股淡淡的乾草與薄荷混雜的氣味。
突然自她的心頭涌上一陣強烈的排斥感,她向後猛退一步,心緒險些亂了。
陽光自迴廊外照射進來,在太子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怎麼?你難道不想嫁給本王嗎?”太子探究的盯着她。
夏嬰洛忙收了心神,恭敬道:“您貴爲太子,臣女出身自是高攀不上,如太子真到夏府提親,只怕朝中要出不少彈劾您的摺子呢。”
太子不屑的冷哼一聲:“那些……本王從不放在眼裡!”
“但是臣女卻不能不往心裡去。”夏嬰洛正色道,“只是嬰洛至今尚有一事不明,還望太子殿下解惑。”
“但問無防。”
“您出身尊貴無比,傾慕您的女子也個個絕代風華。
嬰洛一無地位,二無姿色,實在不知自己哪裡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還望殿下可以爲我解答一二。”
太子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可怎麼也找不到適合的解釋。
以往只要他看上的女子無不主動投懷送抱,哪裡還用得上他費心去討對方歡心?
誰不想嫁給太子?等到太子繼承了皇位,她們便是皇帝的嬪妃,尊貴無比。
但他又不能告訴對方他只是因爲鳳痕的原因纔想娶她……
見夏嬰洛一臉正色,反而讓太子有些不知所措:“難道……你不想嫁給本王?”
夏嬰洛眨着一雙如水秋眸,狀似天真,道:“嬰洛從未想過。”
太子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不受控制,“難道……你沒有想過,要是嫁給太子,比你現在做一個名不副實的郡主要強上許多?
雖然現在你身份不同以往,但在夏府,想必仍會受到一些拘束,只要你嫁給本王,以後那些人再也不敢爲難於你。
而且……只要本王繼承皇位,你便會成爲高高在上的皇后,與本王一同君臨天下,豈不快哉?”
“皇后?”夏嬰洛詫異的望着太子,突然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輕笑出聲:“太子殿下以爲嬰洛是小孩子麼,如此哄我?”
太子不解道:“本王何時哄過你?你難道還不相信本王的一片真心?”
夏嬰洛止住笑聲,忙向太子賠罪:“殿下恕罪,嬰洛並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殿下剛纔所說之事太過荒誕,嬰洛一時沒忍住……”
“荒誕?”太子萬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纔表出的情,居然在對方眼中只是一個荒誕的笑話。
想到這裡他的臉上不由得帶了一份溫怒,“錦郡主在裝糊塗?”
“臣女豈敢。”夏嬰洛恭恭敬敬答道,“只是殿下可能忘了一件事……您已有了太子妃,何來讓嬰洛伴君臨天下之說?”
太子愣了愣:“原來你是擔心這事,本王不過是與你實話實說,只要你願意,本王便會娶你。
如果你擔心日後會引起羣臣不快,本王會求父皇賜婚,而且還會讓你享有與太子妃同等的尊貴……”
“同等的尊貴?”夏嬰洛輕輕搖了搖頭,“此等說法以前嬰洛從未聽說過。”
普通人家或許可以擁有平妻,但皇室貴族,王子公孫的府上怎麼可能允許同時擁有兩個同等地位的正妻?
皇帝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本王說到做到,若將來你能先太子妃一步生下本王的龍子……待到君臨天下之時,你便是唯一的皇后!”
太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她,生怕透掉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小的表情變化。
夏嬰洛卻目光清澈,神色淡然,只是秀眉之中帶着些許不容忽視的堅決:“如果我不同意呢?”
太子眉梢猛地一跳。
怎麼可能,他話都說的這麼清楚了,怎麼可能有女子能拒絕這種誘惑?
日後有可能成爲皇后,還有什麼比這更有吸引力的呢?
望着對方的眼睛,太子這一次真的感到了迷惑。
爲何從這個女子的眼中見不到一絲的熱切與期望?
她難道真的不在乎這些嗎?
富貴、權力、身份、地位!
倒底什麼纔是她想要的呢……
太子的眉頭皺在了一處,突然自他身後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殿下……
太子一愣,卻見夏嬰洛款款對着他的身後福禮:“見過太子妃。”
太子轉過身去,看到太子妃站在迴廊的轉角處,臉上帶着焦慮的神色望着他們。
她身穿宮裝,大紅裙襬層層疊疊,頭上插滿布搖,金釵。
“你怎麼在這裡?”太子臉上露出些不滿的神色,他不確定太子妃是否聽到了他們剛纔的交談。
夏嬰洛故意表現的誠惶誠恐,低垂着眼睛好似不敢看太子妃的眼睛。
太子心中越發的生出不悅。
太子妃注意到他們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怯聲道:“母后擔心殿下一個人在外面等的悶了。這才讓臣妾出來陪殿下一起回去……”
“本王又不是不認得路!”太子冷諷道。
太子妃露出些委屈,又擔心自己在夏嬰洛面前失了面子,於是改口道:“臣妾離了您便覺慌的很,殿下還請不要生氣纔是。”
言之切切,就連夏嬰洛也暗歎這太子妃的性格過於小心翼翼。
平時看上去她是個好的,可只要遇到有關太子之事她便會失了定力,唯恐自己失去太子的信任。
太子最不喜她這膽怯的模樣,越發覺得日後她如果坐上皇后的寶座定會給自己丟臉。
太子妃偷偷瞥了一眼夏嬰洛:“殿下還有事要跟錦郡主說?臣妾就先等在這裡好了……”
說是等在這裡,實則她就站在他們的身後,不管他們說些什麼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夏嬰洛心中暗笑,這太子妃定是得了皇后的暗示,知道日後自己有可能會嫁給太子。
但女子天性使然,她對自己產生了厭惡,完全不似當初在莫府第一次見面時的溫柔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