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聽着的女人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首戰告捷,值得慶賀。
明知道底下的話不該說,不好說,何中槐依舊說道:“那個,東山上不能住了,小學校馬上開學了,村裡通知我們騰房子呢。”不說不行啊,不說馬上要住露水地了。
何小東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何中槐聽他這麼說,內心一喜,嘴巴就咧開了,露出一口煙黃的牙。還以爲跟以前一樣,只要稍點撥一下何小東就會自己提出來給他們幫忙呢。
就聽到何小東接着說道:“一樣,我們這也不能住了,馬上解放軍同志要住,村裡也通知讓我們騰房子了。”
何中槐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那……,那……。”那了半天,何中槐也不知道該怎麼張口了。跟以往的臺詞完全不同了,還怎麼表演啊?
何小西背轉身背對着何中槐,偷偷咧嘴笑。大哥這次表現的太好了。可以口頭表揚一次。
何中槐到底沒有劉氏那種撒潑打滾的功底,被何小東給懟走了。
果然,何中槐走後,乾孃立馬口頭表揚何小東:“這次做的還行!”
等陸友富送土過來的時候,何家人招呼他到家裡來,一起商討過河錢用土抵的事情。陸友富聽了以後,略想想就知道何家這是在還他們幫忙蓋房子的人情。
這樣好,親戚之間原本就是互相幫襯着才能處得更好,有來有往是相處的長久之道。
他這纔剛上任,羣衆基礎還不牢固。陸友強那個人被他那個扯後腿的弟弟拉扯着,羣衆基礎也不行。
雖說今日安排任務,說是要幫沒有能力建房的人家建房。但是他們現在還做不到一呼百應。真幹活的時候還是得發動自己家的兄弟近房上。那麼多活,就這點人,還真是捉襟見肘。
何小西:“就是這樣一來,本來願意來義務幫忙的人估計不會來了。”陸友富自己也有這種擔心,就怕以後形成這種規矩,如果沒有交換條件,大家都不願意再參加義務勞動。只怕以後的工作更難開展,也不利於村裡的團結。
陸友財站在旁邊,欲言又止。陸友富看到了,問他:“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要是放在以前,陸友富問他的話絕對不會這麼溫和。定然是像訓兒子一樣嚴厲,說出的話也類似於,“有話說話做那副怪樣子幹什麼?”
他覺得現在小弟能當個大人來用了。無論是說話辦事,都妥帖了許多。態度自然好了起來。
誰承想陸友財驟然成爲衆人的焦點,卻一時有點慌亂失措:“就……是……。”就是了半天也沒就是出什麼來。陸友富恨鐵不成鋼,氣得又想訓他。到底礙着姻親就在旁邊,忍了下來。
何小西知道陸友財還是有些急智的,他說出來的方法,極有可能會非常好。安慰他道:“彆着急慢慢說,這裡又沒有外人。”馬氏和柳氏也附和:“就是。”“慢慢說,不着急。”
陸友財慢慢調整好狀態,說道:“我們可以把這次幹活跟準備迎接歸國志願軍聯繫到一起。”陸友富覺得有點道理,坐直了認真聽他下面的話。
“有其他村民要運土過河的,可以讓他們上繳一點土。一船可以放下九筐,咱可以問他要兩筐,讓他自己留七筐。這一部分人可以免除船費。
但是想以後過河種地的人來幹活,不能免船費。告訴他們,只要來給幹活就能享受原來那種過河規矩就行。”
別說,陸友財出的這個點子還真行。
陸友富和何小西聽懂了他的意思,其他人沒明白。馬氏直接問他:“沒有好處人家會來幹活嗎?”
何小西已經聽明白了,直接回答乾孃:“會來的,我們把過河的規矩改成原來那樣,本身就是一種優惠了。不需要再另外給優惠。另外加上擁軍這個名頭,大多數人都會來。”
陸友富點點頭:“有這部分人帶頭,其他人再做工作就好做了。”
有了何小西的解釋,其他人就明白了。人是羣居動物,具有社會性。尤其有一部分人,平常就在拼命的尋求周圍人的認同。對於這部分人,物質反而不重要,精神的上的獎勵才更重要。
上趕着不是買賣,要是何家人自己去通知這個消息,效果就不明顯了,還是得其他人去。像陸友富去就很合適。陸友富也沒有自己去,而是先會同了村長,跟村長一起去。
聽了陸友富的話,陸友強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沒看錯,陸友富這個人確實能幹。當初自己好心好意,要把他安排給陸友盛當副手,陸友盛不識好人心,還硬是不要。
多虧了他沒要,如今便宜了自己。這不,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辦的特別漂亮。以往若是遇到這種事兒,他也是發動親朋去幹。
大家當他是以權謀私把陸友盛那個扶不起來的一團爛泥放到四隊隊長的位置上。他也是迫不得已。
把陸友盛放到那個位置上,他就是再不樂意,該幹活的時候也得去幹。不像以前,他不去幹的話,其他人見他親兄弟都不幹,更不願意去幹。還有疤瘌眼那人,讓他當隊長也是看他們家戶族大,真有點事也能拉出一幫子人來幹活。
陸友富要是能把這些問題都解決了,他還用得着用這些殘次貨?回頭全特麼給換了。
往年誰家往沼澤地那裡去種地,何家自然有一份名單。按着何小東提供的人名,陸友富他們開始一家家走訪。最先去的人家就是蟈蟈兒家。他們家人口多,還有一羣半大小子。如果願意去的話,能抽出的人手必定不少。
據何小西提供的情況,蟈蟈家還有到河對岸去種地的打算。蟈蟈兒人老實,以往家裡有什麼出頭露面的事都是他媳婦來。
可陸友富他們這倆大老爺們上門來了,總不能也讓他老婆出來陪着說話。只能蟈蟈兒自己來。
由陸友富給他說明情況:“咱們村馬上就要住進來一支志願軍隊伍,原本打算借我家老房子住的人,就沒地方安置了。現在村裡急趕着幫沒有能力建房的人家把房子建好,好讓他們有地方住過冬。現在缺人手,就想讓你們家出點人手。”
蟈蟈兒家的房子也是土坯房,而且兩間房子中間不是土牆,而是用蘆葦綁的葦耙。這種蘆葦夾的牆基本沒有任何隔音效果。
陸友富話音剛落,隔壁房間就鬧出一陣子動靜來。知道的是蟈蟈媳婦對這話不滿意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鬧耗子呢?
蟈蟈媳婦剛嫁進來那會也是靦腆小媳婦,只是這男人家撐不起門楣,就只能女人家去出頭。一來二去的就顯得這女人喳喳的,什麼事都有她一買賣。
她在裡屋鬧耗子,有對出工的不滿,但更多的不滿是因爲覺着陸友富他們就是欺負她家男人老實,誰家都不先去,先到他們家來。這擺明了是撿着老實人捏咕呢。讓她能不生氣嗎?
都是千年的狐狸,陸友富如何不知道蟈蟈媳婦因爲什麼不滿。又接着道:“往年你們家一直都是到河對岸那邊兒種地的大戶,我們這次來就是給你們解決實際困難來了。”
蟈蟈媳婦最惦記什麼事?一個就是給他們家螞子幾個兄弟找媳婦。另一個就是惦記着想去河對岸種地。去河對岸種地,歸根結底還是爲了攢點錢給兒子們娶媳婦。
在隔壁一聽見種地的事有門,也不鬧騰了。她在這邊乾等着想聽聽陸友富要給他們解決的實際困難是什麼,陸友富反而不說了。開始東扯西扯跟蟈蟈宣傳擁軍思想。宣傳村民之間要互濟共助。
“人民的子弟兵,拋家舍業保衛咱們老百姓,保衛國家。現在就是咱出力的時候到了。……。”
“村裡的幾個五保戶,別人我就不說了,就老冬至兩口子,一輩子老實巴交,跟誰都沒紅過臉。你自己說,忍心看他們沒間屋趴着過冬嗎?”
何小東爲了避嫌,把冬伯老兩口子安置到何大春的那兩間破屋裡。那兩間破屋,上面露頂四面漏風。這個季節住住還行,冬天過冬肯定不行。
巴拉巴拉一通,跟陸友強兩人一唱一和。直把蟈蟈兩口子說地,覺得就是沒有種地的事都得衝上去出一把力。
隔着葦耙牆,蟈蟈媳婦說道:“回頭幹活的時候說一聲,讓他和家裡孩子都去。”蟈蟈一聽媳婦都發話了,也保證着:“幹活的時候喊我一聲,一準去。”
蟈蟈媳婦性子急,怕陸友富他們再把之前說的種地的事兒給忘了,追着問道:“村長,那種地的事兒怎麼說?”
如今所有事都水到渠成,陸友富也不再賣關子,說道:“河對岸的地,沒有比你們以前種過的幾家更熟悉的。到時候去哪裡取土,你們留哪裡的地。你們指出來,事先安排好。”
蟈蟈媳婦一聽確實是這麼回事兒,要是由着村民隨便挖,還不得把好地裡的土給挖走了。確實得要他們去看着點、掌掌眼。
“另外,我們替你們跟何小東他家說好了,從這一季種小麥開始,就恢復你們以前過河的規矩。有收成給船費,沒收成就不給。”
後面這段話纔是重點,也是蟈蟈兩口子最想聽的。把蟈蟈喜得嘴巴差點兒咧到耳根子去。十分熱情地把兩人送出門去。
之後二人又相繼走訪了幾家,都十分順利。
實際這就是幾方皆得利的事。何家不僅把規矩改回來,還能順便幫陸友富一把。只有別人把地種上了,有收成了,他們纔能有收穫。
照着以前劉氏那種做法,完全是在殺雞取卵。人家不敢種,哪裡會有收穫分給她。種地的人家,因爲有了何家幫着分擔一部分風險。需要投入的部分減少了,也可以放心大膽地去種地了。
村裡的工作順利地安排下去。蓋不起房子的人家,也可以安穩過冬了。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各方皆大歡喜。
何小西把給小駒做的書包最後一點收上口,拿剪刀把線絞斷。不錯,一個花書包縫好了。
旁邊,小駒早坐在一邊等半天了。見做好了趕忙接過去,往身上一背,摸了又摸,比劃了又比劃。書包上繡的那匹馬活靈活現的,就是陸友財幫着畫的那匹馬描摹出來的。
書包要說有多好倒是稱不上,比後世某寶上買的山寨品都不如。但是勝在貼合小駒的名字,非常有創意。是用心精心製作出來的。
何小西摸摸額頭上緊張出來的汗,小駒滿意就好,總算能交差了。自己並沒有diy的特長,以後還是不要輕易許諾的好。
見到小駒揹着花書包,露露也擠過去,拽着書包的帶子把自己往裡面套。小嘴巴嚷嚷着:“我也,我也。”太長的句子她還說不太利索,於是就自創一些簡略語。
小駒怕她把書包的帶子給扯壞了,只能戀戀不捨的把書包從自己身上摘下了給她套上。
露露套上新書包,走幾步臭屁的回頭瞅瞅大家。希望獲得大家剛剛對小駒那樣的誇獎。再走幾步再看看大家。小屁股一撅一撅的,跟偷地雷的似的。
誇獎沒得到,倒是把大家引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