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義走後,陸致遠吃驚地問阿耀道:“他叔叔真的是洪門白紙扇?”
阿耀點頭稱是。
“那可就方便多了。”陸致遠笑道,“現在趁他叔叔還沒來,咱們去看看孫英。”
陸致遠起身去廚房簡單做了點飯菜,帶上紙筆去了地下牢房。
“嗚嗚嗚嗚”,躺在地上四肢被縛的孫英臉上滿是驚恐,拼命掙扎翻滾,已經遠遠地躲開了死屍。
陸致遠把飯菜擺在地上,示意阿耀上前扯掉孫英嘴裡的布以及手上的繩子。
“阿耀,你他媽的吃裡扒外……”
阿耀一個嘴巴甩了過去,“你他媽嘴巴放乾淨點,誰叫你壞事做盡?”
陸致遠笑道:“阿耀,讓你大哥吃點東西免得餓死。”
“呸,他纔不是我大哥呢。好了看你可憐,自己過來吃點吧。”
孫英被關了這麼久,早就餓得發慌,見有飯菜送過來,趕緊爬起端着飯碗,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之後,孫英的情緒緩和下來,看了一眼王烈的屍體求饒道:“好漢,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只要你放我出去,錢財權勢我都給你。”
陸致遠笑道:“你的錢財我不感興趣,還是留給你老婆孩子吧。”頓了頓,他違心地繼續說道:“我也不會取你性命,這個你且放心,只要在這小住幾日就好。”
“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不過你要寫個條子,就說你犯了大事,需要避避,漢門諸多事務,暫由阿耀代爲處理。”
孫英聞言躊躇不定,陸致遠一瞪眼道:“怎麼?非要逼我取你狗命?”
孫英全身一抖,忙不迭說道:“我寫我寫,馬上就寫。”
阿耀拿過紙筆,孫英陰狠地瞥了阿耀一眼,接筆在手,一揮而就。
陸致遠笑着在旁提醒道:“阿耀只是去你門裡撈點錢財,過幾天我們就會離開舊金山。倘若阿耀這幾天有丁點差錯,我必會將你剁成肉泥。”
孫英聽了這話心驚肉跳,趕緊把紙張揉成一團,說自己剛纔落款有誤,又重新寫了一份。
寫完後,孫英將漢門令牌和印章遞與阿耀,還交待了不少門中規矩。
等到交待完畢,陸致遠重又把孫英捆好。
“好漢,大爺,我不會逃的,這手就不必捆了吧?”見陸致遠搖頭,孫英又道:“那你把王烈的屍體拉出去埋了,這總可以吧?”
“暫時沒空,過兩天吧。”
孫英氣得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
兩人出了地道後,阿耀問道:“大哥,你怎麼叫我去管理漢門,那你呢?”“我要躲在暗處行事,此事一了,唐人街必將改朝換代。”
“你究竟要做什麼?你會殺了他的,對嗎?”
陸致遠瞥了他鼓囊囊的口袋一眼,笑道:“山人自有定計,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大哥,你能再做點那個什麼左宗棠雞嗎?我還沒吃飯呢。”
“鬧半天你跟着我就是想吃雞?”陸致遠沉聲問道。
“有七成的原因是這個。啊別別,大哥饒命,小弟開玩笑的。”
陸致遠看着阿耀逃跑的背影,撇撇嘴後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廚房。
舊金山的夏天,非常涼爽。舊金山的白天,非常美麗。可是舊金山華埠,看起來依然破舊不堪,街道照舊狹窄,大大小小的店鋪沒精打采地開着。
樑叔看着這一切,心裡滿是感慨。
樑叔名叫樑公舒,大家都叫他樑叔,今年53歲,來到舊金山已經快30年了。
30年前的舊金山,華人平和勤勉、與人無害,一直通過開飯館和家庭洗衣業謀生。
那個時候的唐人街雖然半邊商鋪半邊賭,卻也沒有太多的仇爭,因爲那個時候致公總堂富有而強大,對唐人街有絕對的掌控力,因爲做事正派從而深得人心。
樑叔就是那個時候加入了致公總堂。
後來,大型機械洗衣店迫使許多華人洗衣工丟掉工作。同時,隨着美國人開始學做雜碎和炒麪,華人也逐漸失去了在這兩種食物上的主導地位。
美國禁酒令解除後,非華人夜店如雨後春筍紛紛建立。
華人開始了恐慌,開始結黨謀生,再加上越來越多的香港黑幫分子過來,越來越多的社團組織開始拿起了槍,唐人街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安寧。
樑叔那個時候就知道,唐人街遲早又會回到19世紀黑幫敵對仇殺的局面。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和勝堂、華青幫、四海幫、竹聯幫等黑幫社團紛紛崛起。
這其中,尤以華青幫爲最,他們極端暴力異常聰明,走私毒品和槍支、敲詐、謀殺、入室行竊、賭博、肉體交易、放高利貸,簡直是無惡不作。
幾大幫會經常因爲地盤產生摩擦甚至大打出手,致公總堂在這幾次爭鬥當中竟然屢次敗於華青幫之手,由此走上了下坡路,最終淪爲二流社團。
可是聰明的樑叔卻因緣際會混到了致公總堂“白紙扇”的位置。
1968年,致公總堂開始了新一次的總會長選舉,野心勃勃的李秉夫得到總盟長吳德標的支持成功上位,成爲舊金山唐人街致公總堂龍頭老大。
從此,致公總堂開始徹底向其它黑幫看齊,毒品、軍火、暗殺以及拐賣人口等無所不作。
致公總堂由此很快又踏上了強大之路,然而名聲卻越來越差,樑叔對此無可奈何,因爲李秉夫如今在致公總堂已經一手遮天、無可動搖。
樑叔回想舊事嘆了口氣,快步走近羅安巷,樑義正在巷口等候。
樑叔點了點頭,身後四個保鏢迅速拔槍站好位置。
樑叔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樑義,樑義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往雅緻餐館走去。
推門進去後,樑叔看到一個長相英挺的年輕人正跟阿耀一起吃飯,看那年輕人的身形,確實就是那晚徒手斷樹的小夥。
陸致遠看到樑義跟一位穿着唐裝、揹負雙手的老人進來,趕緊起身迎了過去。
“樑叔是吧?你好,我是陸致遠。”
“你好,我是樑公舒。”
兩人握手後,陸致遠伸手一延,“樑叔請坐。”
樑叔點頭,幾人圍着餐桌坐下,阿耀奉上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