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鄉下的女孩,懂的不多,可我非常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今天的事情,我保證轉過頭就會忘記,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哪怕是一個字。”
連蔓兒小心地打量着男子說道。
男子用有些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連蔓兒。他被人追殺,幾乎力盡,但是還有一個殺手緊緊尾隨在後。他知道如果繼續逃下去,他會死在殺手的手裡。所以,他才找了這個土坡,坐下來,以逸待勞,等那殺手送上門來。連蔓兒突然出現,他一開始以爲是對方安排的另一個殺手。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殺掉連蔓兒,是因爲連蔓兒從天而降的方式,實在太不像一個殺手,她沒有殺氣,還將那麼多致命的要害暴露在他面前。而恰恰,他的力氣,只能再對付一個人。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鬆。
只要連蔓兒稍有一絲一毫讓他不安,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然而她卻是少有的鎮定,盡心爲她治傷。
然後,那個殺手終於追到了。他假作讓連蔓兒爲他治傷,故意露出破綻,果然引得那殺手出手,被他用最後一隻袖箭解決掉了。
連蔓兒是幫了他沒錯,不過他的事情,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是打算殺連蔓兒滅口的。
但是連蔓兒的鎮定,平息了他的殺意。不多話,聰明,卻絕不賣弄聰明,只是聰明的恰到好處,這就很難得了。
“我絕不想招惹麻煩的。”連蔓兒直視男子道。
“你幾歲了?”男子不答反問。
“十歲。”連蔓兒答道。
“怎麼不裹腳?”男子輕聲問,話一出口,他自己就有些訝然。
“不是每個女孩都裹腳的吧。”連蔓兒也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答道,“家裡總得有人做活計。而且,我也不喜歡裹腳。”
說到這,連蔓兒就住了嘴。好奇怪,她幹嘛要跟他說這個。
“還是裹腳吧。”男子又道。
她和他,在這種情況下,談這個話題,這太詭異了,這次連蔓兒沒有吭聲。
連蔓兒爲男子處理好了所有傷口。
“你不需要找人幫忙嗎?我是說,如果你餓了,我可以給你找些吃的來。”連蔓兒道,這男子應該死不了,趁着他看來心情不錯,她想盡早脫身。
男子看了看連蔓兒,瞳仁烏黑,似乎直看到連蔓兒的心底。這絕不是普通人應該有的目光。
“你走吧。”男子道。
“那好。”連蔓兒忙站起身,男子這麼好說話,她有一點意外。亜璺硯卿
“等一等。”
連蔓兒提起籃子,剛走出去幾步,就聽見男子在身後叫她。
連蔓兒的身體頓時一僵,這個人不會改變了主意了吧。她想撒腿就跑,但是想到方纔男子對付那黑衣男人的手段,誰知道男子袖子裡還有沒有袖箭那,她可不敢冒這個險。
“什麼事?”連蔓兒慢慢轉過身,鎮定地問道。
男子依舊靠着土坡坐着,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連蔓兒看不清他的表情。
“忘了問你,你叫什麼名字?”男子問。
“哦,我……”連蔓兒頓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告訴他一個假名。轉念一想,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我叫蔓兒,連蔓兒。”
“連蔓兒。”男子輕輕唸了一句,纔對連蔓兒點了點頭,“你走吧。”
“你保重。”連蔓兒回了一句,再次轉身走開。等估計走出了男子的視線範圍,連蔓兒扭頭一看,果然再看不見那男子了,她就小跑了起來。
安全了!等從山裡跑出來,連蔓兒才停下來喘氣,心道,現在應該安全了。
“二姐,你去哪了,咋去了這半天?”小七迎面走過來,從連蔓兒手裡接過籃子,發現裡面空空的,就奇怪地問道,“咦,姐你不是說去摘酸棗了。”
“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在那樹蔭底下坐了一會。”連蔓兒答道。她並不打算將剛纔的遭遇告訴任何人,也不是出於信守承諾的考慮,僅僅是不想招惹麻煩。那樣的經歷,還是早點忘光了的好。
“姐,你現在沒事了吧。”小七聽見連蔓兒這樣說,忙就扶住了連蔓兒的手。
“沒事了,一點事都沒有。”連蔓兒並不想讓小七爲她擔心,“咱們快點回去吧。”
兩人回到山下溪水旁,五郎正架起篝火在烤魚。
“回來的正好,魚馬上就熟了。”五郎道。
“這魚肯定好吃。”小七就放下籃子,和連蔓兒在火堆旁坐下,“用了好些椒鹽那。”
連蔓兒幾個這些日子經常下田上山,有的時候抓麻雀,有的時候就是掏鳥蛋和野雞蛋,有的時候乾脆就吃新鮮的野菜。這些東西,總要加些調料纔好吃,而連家只有粗鹽。連蔓兒就拿了些粗鹽製成精鹽,又將花椒磨成粉,一起在鐵鍋裡炒香了,製成椒鹽。
加了椒鹽拷出來的食物,當然更加美味。
“蔓兒給你。”五郎烤好了魚,挑了一條最肥的遞給連蔓兒。
連蔓兒將魚接過來,這魚裡外都抹了椒鹽,魚皮已經烤酥了,還沒放進嘴裡,那香味就已經足夠誘人了。連蔓兒將烤魚放到嘴邊,突然又想起山裡的那個男子。她能平安出來,就是說那男子並不想殺她。是她想的太多了。不知道現在那男子如何了。
…………
男子見連蔓兒的身影消失了,這才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立即就有十幾個勁裝的漢子跳了出來,就好像是平地裡冒出來的一樣。
領頭的是個大高個,他走上前,在男子身前單膝跪倒。
“所有殺手已經全部伏誅。屬下來遲,讓大人受驚,請大人責罰。”
男子只是擺了擺手,這人忙起身將男子從地上扶了起來。
“大人,您的傷……”
“暫且無妨,已經處理過了。”男子道,“先回府城,再做道理。”
“是,大人,山下已經備好了車。”
男子點了點頭。
“大人……,可還需要善後?”勁裝漢子略作遲疑,還是問了一句。他所說的善後,自然不是指旁邊那具屍體,因爲剛纔他就已經吩咐兩個兄弟將那具屍體搬走處理了。他問的是連蔓兒。
“大人此行甚爲機密,若是不小心泄露出一絲半點……”男人小心地道。若是平時,他根本就不需要問。大人行事,歷來乾脆利落,從不會有婦人之仁。方纔他見大人打發那小女孩離開,就想是大人念在小女孩爲他止血包紮傷口,不想她死在面前。那時,他已經想好要派哪個兄弟出手料理了。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大人又叫住了那個小女孩,問了小女孩的姓名。
連蔓兒。
如果大人要那連蔓兒死,根本就不會多此一舉。
他雖是如此想,這時依舊問出來。因爲,大人的行蹤,絕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
“機密……”男子脣邊露出一絲冷笑,“若真的機密,這些殺手從何而來!”
“都是屬下疏忽。”高個男人趕忙道。
“不是你,是我……小瞧了他們。”男子道,衝着旁邊一個小個的青年招了招手,“十三,你過來。”
那被叫做十三的忙走到男子跟前。
“你……”男子在十三耳邊囑咐了幾句。
“屬下遵命。”十三答應了一聲,只幾跳便消失在灌木叢後面。
五郎和小七一人捧了一條魚吃的正香,擡頭看見連蔓兒正拿着魚發呆,一口也沒有吃。
“蔓兒,怎麼了,魚不好吃嗎?”五郎忙問。
“不是,我突然想起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連蔓兒道。
“啥事?”
“早上出來的時候,娘囑咐要拔兩籃子草回去,只要南山下咱們地頭那片草地上的。”連蔓兒道。
“哦,就這事啊,不用急,我和小七去,一會就能弄兩籃子。”五郎道。
小七連連點頭。
“時辰不早了,咱也該回家了。”連蔓兒又道。
“那我和小七這就去。”
“行,我就在這等你們回來吧。”連蔓兒道。
五郎就和小七提了籃子,一邊吃烤魚,一邊朝田裡去了。
連蔓兒看着五郎和小七走遠了,再也看不見她,便忙用樹葉將烤魚包起來,快步朝後山那處山灣處走去。
連蔓兒一邊走,一邊想,她這是在做什麼啊,那句找吃的話,不過是她的脫身之計,她當時根本沒有打算去給那男子送吃的。好不容易脫身了、安全了,她這是怎麼了,又巴巴地跑回來,要給他送烤魚。她最愛吃魚了,可是自打到了這裡,還沒吃過魚那。
連蔓兒心裡糾結,但是腳下卻沒有停。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很想再見那男子一面,知道他平安就好。如果他還在那,那她就把他帶出來。連蔓兒這樣告訴自己。
等到了地方,連蔓兒不由得愣住了。
土坡下,方纔男子坐着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連地上被血染溼的痕跡都不見了。他離開了,可是怎麼沒看見腳印?
連蔓兒想了想,鼓足勇氣,朝方纔那個偷襲的人倒下的地方走了過去。那人的屍體也不見了,周圍也沒有血跡。
難道方纔發生的不過是個夢境?不,當然不是夢境,只要再仔細看看,那雜草上有被壓過的痕跡,一兩片草葉上,依稀能看見有紅色的水點,土坡下的土也有被動過的痕跡。
那個人走了,而且是被人帶走的。
他不肯讓她叫人幫忙,應該是在這裡等人吧。那麼他應該是平安的。她巴巴地跑回來,算不算多此一舉。
手裡捧着的烤魚已經有些涼了,微風吹來,連蔓兒有些悵然若失。
連蔓兒提着籃子走進村口,幾個女孩子正坐在一棵大柳樹下乘涼,一邊嘰嘰喳喳地說笑。
“那不是連蔓兒?”其中一個擡頭道
“連蔓兒,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