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的話讓里奧賁格明怔了怔,好半晌才低下頭去。
“您說得對。凡事過猶不及。大哥從前也告誡過我,是我忘記了。”
鳳殊想起了愛德加斯汀來,他人就在這裡,愛德賁格明肯定也在,按理說,兄弟倆肯定互相感應纔對。
“里奧,你和愛德感情好嗎?”
“爲什麼問這個?”
“就想知道你們在同一個空間裡能不能相互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不需要感應。如果在同一空間裡,肯定會知道啊。就算我沒有察覺到,大哥也會來和我打招呼的。”
“如果不打招呼呢?不主動告訴你的話,你是不是就沒有辦法發現愛德的存在?”
她窮追不捨,里奧賁格明總算是反應過來,“小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和我大哥有關?”
“沒有。只是在想你們之間也許會有些特殊的心電感應之類,畢竟和普通人不一樣。”
“我們也就是普通人。”
里奧賁格明揮掉了內心裡奇怪的感覺。
“小姐,我不是腦子聰明的那種人,如果有什麼話想要說,就直接說好了。就像剛纔一樣,說出來就好。”
“你不用在意的,里奧。對於姐夫來說,你纔是更重要的人。對於你的大哥來說,你也纔是最重要的人。
人總有一死,身後事該如何當如何,如今再糾結,也沒有多大用處。與其殫精竭慮,不如輕鬆前行。”
儘管這麼說聽起來有些得過且過,可是的確是鳳殊認爲的比較好的心態了。
“小姐,您說這話真的像是一個老人家,好像什麼都看破了一樣。”
“不看破能怎麼着?有時候不得不看破。事在人爲。一開始做某件事情可能會很驚慌,但做得多了,瞭解得越多,便越熟悉,越自如。一旦到了某個臨界點,便會豁然開朗。啊,這就是所謂看破的感覺,其實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心裡有所明悟。
就像姐夫現在一樣,他經過長時間的煎熬,總算是跨出了關鍵性的一步。就像你說的那般,以後他會越來越好的。他只要越來越好,你自然也會越來越好。你們倆越來越好,往後皇帝陛下和你大哥,整個帝國,都會越來越好。”
她的話逗笑了里奧賁格明。
“小姐,難怪殿下這麼喜歡您。夫人時常也會說出這樣歡快的話來,用殿下的話來說,就是沒什麼營養的話,卻總能讓人心裡一鬆,好像無數困難都不是困難,大山變爲小土丘,輕輕一躍就過去了。生活還是充滿樂趣的。”
她驀地道,“里奧,你們兄弟倆不能結婚生子嗎?”
“不能。我們是伴隨着主人出生的,非得要說的話,主人就相當於是我們的父母。只有他們出生,我們才能夠出生。”
“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自己不能?”
“因爲有前輩試過了,才知道不能啊。如果可以,我們當然也不需要苦惱了。不像現在,只能夠依賴於殿下。殿下不行動,我們也沒有辦法。”
“爲什麼說只能夠依賴於姐夫?還有皇帝陛下呢。我看他挺積極去解決你們的問題的。”
鳳殊總覺得愛德加斯汀有很多未知的一面,他看起來不像是經歷過情傷的人,又或者說,看起來不像是曾經愛上過某個人的人。這種情況下,他如果採取某些非常手段去解決這個問題,一點都不例外,甚至可以說,這才符合他的人設。
“陛下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人。他一直以來就非常有主見。”
“難道姐夫就沒有主見?”
鳳殊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
“並不是這樣。陛下向來說一不二,但殿下不同,殿下對於身邊人還是非常心軟的,是一個非常溫暖的人,也願意讓我們依靠。陛下……陛下不是這樣的,儘管對身邊人也很溫和,可從來不是我們能夠輕易說出訴求的人。”
里奧賁格明沉默了。
愛德加斯汀是個非常英明的皇帝,最起碼對於帝國來說,他當真是非常不錯的掌舵者。作爲兄長,對於弟弟阿里奧斯來說也是非常難得的手足,是當真懷着愛護之心的哥哥,只是,偶爾做法有待商榷。
至於對待身邊人,則不是這麼好說話了。溫和是溫和,可作爲掌權者的溫和,往往都是權衡利弊之後的體現,是有所求也有所棄的馭下手段,並不是完全真心相向。當然,也不能說沒有一丁點真心在……
“你們兄弟是他們兄弟的同伴,較之於其他心腹,你們是心腹中的心腹,地位可想而知。
他們給你們的,就高高興興地接着,他們不願意給的,或者沒有辦法給的,你們也最好老老實實受着。上位者再善解人意,他們習慣性的立場也是從大局出發,從他們自身的利益點出發,只要不是與他們背道而馳,但凡心胸豁達的,都會賞罰分明,不介意一城一池的損失。
你們兄弟倆是和他們兄弟倆一體而生,自然利益高度一致,立場也高度一致,他們好,你們就會好。從這一點去看,你們其實非常幸運。從姐夫的爲人就可以知道,他的哥哥,也就是皇帝陛下,在根子上就是一個正直的人。”
里奧賁格明訝然。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評價陛下。”
鳳殊挑眉,“正直?”
“嗯。這是第一次。難怪陛下也這麼看好您。”
他笑了起來,“小姐,快點到帝國去吧,陛下肯定也對您翹首以盼。不單隻殿下有一肚子的話要和您說,就連陛下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夠和您促膝長談呢。”
“里奧,你怎麼懂這麼多四字成語?”
“四字成語?”
“哦,沒什麼了。”
鳳殊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眼角餘光瞥見阿里奧斯親王眉心微蹙,她趕緊上前去,從空間鈕裡掏出來一小瓶綠髓。
“姐夫,姐夫,我是九娘。現在給您喝些東西,您不要排斥。”
她輕聲重複地說了幾次,這才伸手去握住他的下巴,讓他微微仰頭,嘴巴半張。
見她往自己主子嘴裡倒不明液體,里奧賁格明下意識想要阻止,但鳳殊速度非常快,阿里奧斯親王的精神力也完全沒有排斥的意思,他便硬生生忍了下來,直到鳳殊再次後退回到他旁邊。
“小姐,您給殿下餵了什麼?”
“你怎麼一會兒叫他少爺,一會兒叫他殿下,一會兒又叫他主子?”
“這些都是正常的稱呼。您給喂的是什麼?”
鳳殊將瓶子放回空間鈕,“你們皇帝陛下也喝過,放心,沒毒。”
里奧賁格明臉部微紅。
“看姐夫狀態不錯,我回去了。如果方便,就在聯邦附近的某個星球放我下去,到時候我會叫君家的人來接。”
“還沒有這麼快,您可以好好休息,到時候殿下應該也已經醒來了。”
言下之意,他不能做主。
讓鳳殊鬆了一口氣的是,在臨近聯邦星域的時候,阿里奧斯親王結束了頓悟狀態。
“姐夫,我還在想要是你一時半會地結束不了,我就不告而別了呢。”
鳳殊很高興地看見他精神飽滿。
阿里奧斯親王第一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這一次是姐夫不對,沒有好好和你聊天,下一次到了帝國我會好好贖罪,希望你能夠儘快結束在聯邦的旅程。”
鳳殊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當然了。我也對姐姐曾經和你到過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故事深感興趣。”
阿里奧斯親王突然道,“九妹。”
鳳殊怔了怔,“嗯。”
“早去早回。姐夫就不送你了。”
“好。”
她揮手和他告別,他只是遠遠地看着,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即墨的星瀾號裡,才下令掉頭返航。
“殿下,爲什麼小姐不讓夫家的人來接,反而去求即家的人幫忙?”
“她心中有數。”
阿里奧斯親王一遠離聯邦邊緣星空,便撥通了自己兄長的號碼。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飛快地接了。
“怎麼了,阿里奧斯?”
“你以前給我的東西,是從小九手裡拿去的?”
阿里奧斯親王的語氣不太好,愛德加斯汀的心裡“咯噔”一下,腦筋轉的飛快。
怎麼突然就曝光了?不可能是他這裡出現的失誤,也就是說,是鳳殊透了底。只是,爲什麼?
“你就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是妹妹送的。”
打死都不能承認是自己半騙半威脅着要來的,否則兄弟絕交肯定近在眼前。
阿里奧斯親王沉默了。
愛德加斯汀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努力忍下了自己想要解釋的衝動,語氣輕鬆道,“終於看到妹妹了?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問她這些年都跑哪些地方去了?居然能夠讓我們所有人都查找不到蹤跡,本事很不錯。”
“是我妻妹,希望大哥不要忘了這一點。”
阿里奧斯親王半晌後還是決定信任自己的兄長。
“我知道。你的妻妹當然也是我的妹妹。”
只要一想到此前阿里奧斯親王曾經對鳳殊透露過要好好和他相處的意願,愛德加斯汀心情就非常的好。
“她不願意,這事免談。”
確認了問題的答案,阿里奧斯親王便不耐煩再和兄長聊天了,只告訴了大概歸期,便掛斷了通訊。
而另一頭,還是羅鳴裝扮的愛德加斯汀皇帝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這一次不是視頻通訊,要不然還真的會被他給看出不妥來。
“主子,您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少爺?小姐雖然不會主動告訴少爺,可就像剛纔的事情一樣,一不小心就會露餡。”
“緩一緩再說。”
再怎麼擔心,也得回到了帝國才能進行。否則一個鬧不好,直接在星空裡開戰,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自己的地盤還可以事前做些佈置,以防意外發生。
“您還是早日告訴少爺吧,總有一天,您會需要他的幫助的。”
愛德賁格明一想到接下來有可能會引起聯邦和帝國大戰的事件,就不由頭疼欲裂。
“你這是怕了?”
一看心腹的表情,愛德加斯汀就啞然失笑。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還是覺得愛德賁格明這個傢伙十分好玩。
“不,只是頭疼您又要付出什麼代價。少爺習慣了被您捉弄,但這是隻針對他自己,倘若事情與他在意的人有關,尤其是和夫人有關聯的人有關,他真的會暴走的。”
愛德加斯汀卻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弱點太過明顯,攻擊起來會有各種反應,讓人期待萬分吶。”
愛德賁格明唯有苦笑。
旁人不清楚,還以爲皇帝陛下是一個威嚴無比的人,實際上,唯有親王殿下和他才明瞭,這人玩心特別重,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頑童模樣的傢伙。但凡是好玩有意思的人和事,愛德加斯汀就會想着要去結識,要去旁觀,去弄清楚來龍去脈,滿足自己那豐富的好奇心。
如果生在普通的家庭,這一生一定會活的快活無比。
“又來了?別可憐我,你這眼神讓我總是起雞皮疙瘩。作爲難得知心好友,你不覺得應該更加看得起我才行?”
“主子,您這話嚴重了。”
“所以說,你再貼心,我也沒法和你好好聊天啊。隨便說句玩笑話,你就誠惶誠恐了。不像她們姐妹倆,尤其是妹妹,是真真切切地不把我當一回事,是實實在在地將我當成是一個普通的可憐人。”
愛德加斯汀忍不住大笑起來。
“小姐怕您呢。”
“不,和普通的怕不一樣,她只是五感太過敏銳了,所以能夠感受到我們實力給她帶去的無形的壓迫。就算我們再怎麼收斂,她也還是可以體會得到,就像是本能一樣。如果是原本的身體,恐怕這種表現會更加明顯。可惜了,這麼有意思的人,我居然沒有辦法見到她的真容。”
愛德賁格明心頭一跳,“少爺。”
“知道了,只是說說而已,沒有那種奇怪的念頭。反正這人也是她,到了我們這個程度,看皮相當然不如直接去感受她的精神力本身。原以爲姐姐是最爲有意思的女性了,沒有想到妹妹更加難得,果然是從小就練武的人吶。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夠看到她的孩子,真讓我期待。”
愛德加斯汀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找到了獵物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