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夫妻一直到凌晨五點多才睡着,陸坤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偏頭見劉麗萍額頭上滿是大汗,被單已經見紅,嚇得立馬衝出病房,衝到走廊大喊,“醫生,醫生,我老婆要生了!”
陸坤從未發現自己原來可以吼得那麼大聲,那聲音裡彷彿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自胸膛轟炸而出,迴盪在走廊裡。
醫生護士動作很快,“羊水破了,立馬推到產室。”
劉麗萍被推進產室的路上,陸坤跟着車子跑,交代道,“你別緊張,我在外邊給你加油,等你給我再生個大胖小子!”
......
“先生,下次您呼叫醫護人員的時候請按鈴,別這麼個吼法兒,剛纔我在走廊盡頭都差點以爲地震了!”一小護士攔着陸坤,不讓他繼續伸長脖子往產室瞧,直到產室門被徹底關上。
陸坤面色訕訕,但一點也不虛,“這個孩子順利落地,我家裡就湊成一對好字了,往後用不着再努力造娃了!”
小護士有些無語,也不再囉嗦,繼續去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去了。
“給我根菸”陸坤伸手拍了拍司機的手臂,讓他往邊上讓個位置,順便分他根菸。
“先生,這不許抽菸,要抽您可以到......”
小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陸坤擡起頭,眼睛裡遍佈血絲,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司機本來身上就有兩手功夫在身,平時也兼職了保鏢的責任,能不能打的先不說,起碼一身的腱子肉很唬人,配合地站起來露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小護士立馬住了嘴,低着頭乖乖到一邊去。
陸坤煩躁得很,口腔裡的菸草味讓他覺得嘴裡發澀,坐在產房外邊的椅子上,覺得·老天爺彷彿把他一個人遺棄在一個孤獨的世界一樣。
“加油、加油、加油,用力、再使把勁兒......”陸坤跟着醫生的節奏小聲地喊着,嘴角叼着的煙跟着哆哆嗦嗦的。
“啊......”
產房裡傳來一聲慘叫,陸坤豁然站起,身子直打踉蹌,他想告訴她,這孩子咱不生了,不遭這份罪,可這種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卻不是由他說了算。
“怎麼樣了?”李秀琴得到消息,把大丫兒他們幾個安撫好,就讓家裡的保鏢開車送她過來了,這會兒總算是匆匆趕到。
“她在裡邊遭罪呢。”陸坤屈手,襯衣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抹掉,紅着眼眶,哽咽着道。
老太太朝產室的玻璃上望了一眼,嘴巴稍微蠕動了一下,而後安慰道,“沒事兒的,麗萍有經驗,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老太太這話,是在勸女婿,但何嘗又不是在勸自己?
雖然她們母女間相互看不對頭很多年了,拌嘴吵架也是家常便飯,但要說不愛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那是假的,沒有一個當母親的捨得看兒女遭罪,她們甚至願意讓老天爺把兒女的痛苦百倍加之於自己身上,也不願意看到兒女遭罪哭泣。
石頭也來了,本來他這兩天該忙着給兒子準備滿月宴的,但得到消息,也趕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陸坤的頭髮被自個兒抓得亂七八糟的,見着石頭遞過來一根菸,腦袋不禁往上擡了擡。
石頭難得正經說話,“別緊張,前陣子我媳婦生產也跟這差不多。我那會兒還是第一次給人當爹呢,都沒跟你這麼緊張兮兮的。
再說了,你孩子都一大堆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遇到這種事兒。
二丫兒剛纔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開車把她們一起接到醫院,迎接弟弟出生,被我給糊弄過去。”
陸坤點着煙,不再應話,仔細地聽着產房裡的動靜,劉麗萍每慘叫一聲,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
到了下午一點多的時候,距離進入產房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只有疼痛與慘叫,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
“臭小子,難不成你還要在你老孃肚子裡鬧不成,等出來了看我不收拾你。”陸坤轉身朝白色牆頭揮了一拳,牆體咚地響了一下,陸坤手背上留下了幾個紅痕印子,原本好不容易乾涸的眼淚,又簌簌地往下掉。
這段時間對於劉麗萍來說,是身體的摧殘,但對陸坤來說,卻是心理上的煎熬,他的內心惶惶不安,就怕出了什麼意外。
陸坤從未感覺到像現在這般無助,所有的苦痛都得由劉麗萍自己一個人承擔,而他卻不能給予一絲一毫的幫助,哪怕分擔痛苦也做不到。
......
一聲響亮的啼哭,終於打破了這沉悶的午後氣氛。
陸坤的心神,也在這一聲啼哭過後鬆了一點,慌忙站起身,就要衝向產房。
一個護士抱着孩子出來,“恭喜恭喜,陸先生,您夫人給您生了個男孩。”
陸坤懶得去看這把他爹媽都給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小混蛋,衝自個丈母孃交代了句,“媽,您幫我看着兒子,我先進去看看麗萍”。
李秀琴臉上的憂愁轉變爲喜色,哎地應了聲之後,就喜滋滋地答應幫忙照看剛出生的外孫了。
不是陸坤多心,實在是被電視劇嚇怕了,總擔心稍一不注意,孩子就讓人給抱走了,孩子長大之後鬧出一出孩子在醫院出生被人抱錯的狗血劇情。
陸坤瞧了眼劉麗萍煞白的臉色,握着她的手不禁緊了緊。
醫生過來要把陸坤推開,說是要推回原來的病房,陸坤安靜聽着,但直到回到原病房,握着媳婦的手都沒鬆過。
“行了,有什麼情況,記得按鈴,別跑到走廊外邊大喊大叫的。”醫生囑咐了不少東西,臨出門前後轉身囑咐了一句。
陸坤尷尬地點了點頭。
“餓了沒,剛纔媽又提了小米粥和一些小菜過來,你要不要吃點?”陸坤給她擦了擦臉上、額頭上的汗,輕聲問道。
“我要上廁所。”劉麗萍搖搖頭,在他耳邊跟蚊子聲似的,臉上閃過一抹紅霞,虛弱地說了一句。
“哎!”陸坤本以爲自己做好了準備,但當上手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這會兒有多虛,差點沒一屁股栽在地上。
長時間的精神緊張與體力消耗,幾乎耗光了他身體的元氣,這會兒四肢都在發軟,全憑着一股子韌性在撐着,完成這個對夫妻倆都此刻而言都很困難的過程。
......
“媽,孩子呢?”劉麗萍喝了一小碗米粥,見自己老孃滿臉喜色地進來,不禁擡頭問了句。
“我讓蔣嫂在那看着呢,估摸還得再過一會兒,才能抱回來。”
李秀琴嗨了一聲,隨即在牀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孩子可漂亮了,長大肯定是個棒小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