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跟着那幾個衙役走進了公堂,看到了正在那裡與胡知府交談的兩個兒子,不由得心中一痛。
原來,告自己的……是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是嫡出的兩個兒子?
爲什麼?他都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在他的“靈堂”上大吵大鬧成那個樣子,他都默默地忍了下來,沒有去追究……
而現在,他們竟然還有臉面,到知府這裡來告他?
“是你們兩個?你們要告我什麼?”顧望冷笑一聲,厲聲問道。
顧樅與顧杉兩個,看到一向嚴厲的父親,不由得便害怕了起來,低下頭支支吾吾,再也說不出來什麼。
“到底你們告的我什麼罪?怎麼了,我人都已經被叫到這裡來了,你們卻不敢說?”顧望看到兩個兒子那窩囊的樣子,心更痛了。
如果他們兩個略有擔當些,能夠將他們告狀的罪名說一下,他雖然氣憤,卻反而不會如此心痛。
現在,他瞪着跟前兩個兒子,心痛如刀絞:這麼沒種的兩個少年,就是他以前寄以厚望的嫡子?
如果真的將顧家的未來指望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還不如將希望放在十四娘身上,指望她呢……突然間,顧望的心頭,就浮現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
這個念頭雖然是如此之古怪,但是,它卻是擁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就好像它是有着自我意志的一株樹苗一般,不管他如何按捺,但是,不但沒有被掐死在幼苗時期,反而,茁壯成長,越來越壯碩。
不止沒有被掐死,反而,這棵大樹還生長出無數的枝枝蔓蔓出來……
也許,自己還真的只能指望十四娘呢……
可惜了,她畢竟只是一個女子……
不過,女子又有什麼要緊,招個上門女婿,那也是一樣的。他也不貪心,第一個男孩姓顧就可以了……
顧望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思緒萬千,再看看眼前的兩個兒子,便不由得有了幾分的嫌棄。
明明是他一向重點栽培的兒子,可是卻連十四娘一個女子的小指頭都比不上……
看來,自己還真的要替顧家的百年之後考慮考慮了……
“來者何人,見了本官,爲何不下跪?”公堂上,塗知府陰森森地拍響了驚堂木。
顧望一驚,從喜悅中清醒過來,這才記起,自己現在正站在知府衙門的公堂上呢。不過不要緊,等回去了,就要準備這件事了……
他因此心情也好了不少,向知府拱拱手,笑着說道:“知府老爺明鑑,學生是有功名的人……”
“功名?你也有功名?你有什麼功名?”塗知府冷笑數聲,譏諷地說道,“可是我看你做的那些事,怎麼不像是個讀書人做出來的啊!”
顧望便知道,自己這兩個兒子,也不知道到底跟知府怎麼說的了,竟然還讓他質疑起自己的功名來了。
顧望一輩子沒有什麼出息,讀書沒有讀個名堂出來,好不容易纔得了個秀才的功名,便再也不能寸進。唯一可讓人說道的,便是他家人興旺。
但是現在看着自己面前這兩個不孝子,就連這唯一的好處,也失去了意義。
所以,他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他的這個秀才的功名了。
沒有想到,他們還要質疑他最後這點東西了。
“學生不才,只是一個秀才。”顧望忍氣吞聲地回答道。
塗知府冷笑一聲,說道:“秀才?秀才也算功名嗎?”
“府臺老爺,不知道秀才如何算不得功名?雖然學生是沒有什麼本事,可是就算是汝州城裡,有本事的秀才也是不少的。不知道老爺可敢當着那些人的面,將這句話重說一遍否?”顧望心中也是怒火漸燃起來。
塗知府頓時作聲不得。
雖然他自己是進士,可是很多時候,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他敢笑話顧望,秀才不算功名,是因爲像顧望這個年紀,仍然只是一個秀才,就已經說明,他終生再晉級無望。
但是,對那些十五六歲、甚至二十出頭的少年秀才們而言,卻是代表着前途無量。
就算是秀才考舉人,百不餘一,舉人考進士,也是百不餘一……可是,一個少年天才,卻是能夠一路升上去,最後官運亨通,官至大員……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神話。
顧望對他的質疑,他只能生硬地嚥了下去。
“下面站着的,可是顧望?”塗知府冷笑一聲,用力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顧樅、顧杉兩個人,可是你兒子?”
“不錯。”顧望沉聲回答。
知府哼了一聲,問道:“那他們狀告你寵妾滅妻,你可認罪?”
寵妾滅妻?顧望訝然,向兩個兒子望去。
卻見兩個人頭垂得低低地,不敢多看他一眼。
顧望傲然對塗知府說道:“學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此乃學生家事,希望老爺能夠讓學生將兩個逆子帶回家……”
“胡說八道!你以爲老爺的公堂是你家的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人呀,給這兩個狀告父親的逆子打上十大板,再將他們一起送到牢裡去!”塗知府抽了根籤,重重扔到地上,就轉身離開了公堂。
既然已經進了這裡,想要輕鬆出去?那怎麼可能!
顧望有功名他動不得,可是這兩個少年卻沒有啊!他打他們,可是半點律法也沒有違背。
而且,還能讓這個當父親的好好看看,他的兒子捱打的慘樣。
有錢的話,就趕緊送來吧,這樣,他們也能少挨些打。
塗知府得意極了,上任幾個月,這次,終於遇到有點難度的案子了,他心情極好。
而他的身後,顧樅與顧杉驚得臉色白如紙。
怎麼回事,爲什麼他們兩個人會要捱打呢?明明他們告的是父親啊?
爲什麼父親現在什麼事都沒有,而他們兩個原告,卻先被按到地上打了起來了?
“你們以前讀書要是略微用點功,今天又怎麼會吃這麼大的一個虧?”顧望嘆了口氣,看着兩個被脫了褲子按到地上,“叭叭”地打起屁股來的兒子,搖頭說道,“律法……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