凮崢乘飛機回歐洲的時候,云溪並沒有去送機。
不是因爲太忙,而是因爲他提前給她來了電話。
“冷云溪。”自他們倆在一棟大廈開始工作後,向來他都是直呼她“云溪”,有時候甚至還會帶着點調侃意味地叫她“小師妹”,只是真正用“冷云溪”這三字叫她的情況極少極少。這是他久違了地用全名叫她。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似乎有點遙遠,顯得有些不真實,又似乎他說話時帶着一種近乎呢喃的腔調,總覺得,和往日的那種凌冽風格截然不同。
云溪原本倒牛奶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從李嫂手邊接過吐司麪包,笑意盈盈:“師兄,我馬上就來了,是否有什麼指示啊?”
最近一直忙着拜訪各路“關係戶”,真正落在金貿國際上的心思反而少了,凮崢像是突然犯了失憶症,如今壓根不提那三月上市的不可能要求,只是在平時閒聊時,甚至偶爾還會關心起鑽石設計大賽的事情。
“今天你不用來送我。”他看着一架架起飛的航班,在空中劃出圓潤的弧度,那白色的雲彩似乎也隨之舞出了其他的變化。
他原本來b市,不過是爲了張博的囑咐,卻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一位師妹。
眼底輕輕一笑,不待云溪有其他反應,繼續道:“我在歐洲,等着聽到你的好消息。”
云溪一愣,隨之輕盈一笑:“好。”
她有種預感,凮崢這麼說,或許,他這三個月的“師兄”並沒有做到頭。
凮崢走了,毫不拖泥帶水。自他離開後,云溪也基本上不去他的投資銀行晃盪,專心將手頭的緊要工作做個掃尾,整理了行李,兩天後,在整個z國依舊還未迎來溫暖的寒冬裡,踏上了埃及之行。
司徒白和老金依舊還是和上次去法國一樣,身邊什麼行李都精緻得很,彷彿不是出國而是在外省度個週末似的。
如果真說有什麼不同的話,便是她們兩人身邊多了另外一道身影。
美院才子看到云溪的時候,微微頷首,禮儀說不出半絲毛病,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云溪覺得,與第一次見面時的眼神純粹比起來,如今他的眼光裡多出了一些打量。
是因爲凮崢,還是因爲最近在“古玉軒”衆多店長的洗腦下,對她的印象改變極大?
她搖搖頭,總覺得這次的埃及之行或許會有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
人生總是在旅途上完成的,誰說不是呢?
“走吧,如果順利,再回國,至少也是一個月後了。”大賽複賽雖然在埃及舉辦,但收到邀請的人亦不在少數,官方的答覆是將近一百人進入了這一輪。後面的比賽依舊是淘汰制,好在時間比較充裕。如果能熬到最後,估計回國的時候已然春暖花開。云溪並不是個盲目樂觀的人,即便鎏金和司徒白把美院才子的天賦捧到了天上,她依然無比清楚,半路出家的人畢竟要比真正從事此行的人少了太多積澱和經驗。雖然這次比的是創意和靈感,但是,沒有一定的基礎,根本無法把那靈犀一動間的火花描述表現出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當一個人想要橫跨兩個專業時,付出的東西要比一般人多出多少,才能獲得常人可及的高度。那麼,想要得常人之難想,獲衆人之注目,就又是另一番場面了。
飛機在開羅機場下降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忽然從一個霧濛濛的國度到了一個黃色遍地的世界。
和b市的霧霾比起來,沒有颳風時的開羅更像是一個夢幻的金色國度,滿眼視線所及都是金黃一片。
大賽的工作人員舉着提示牌,站在大廳井然地等着她們。云溪和司徒白、老金她們迎面走過去,對方立馬微笑着用流利的英語和她們打招呼,覈對參賽者信息,在確定好身份後,招來一輛jeep,送她們去酒店。
路上,云溪看着那落地餘輝,面色似是染上一層金光。
司徒白在飛機上睡得有點迷糊,眼下被這乾燥的空氣一吹,頓時覺得整個人一下子精神起來了,扯了扯云溪的衣袖,問道:“不是說,嶠公子也來的嗎?臨時有事來不了?”當他們在候機廳只看到云溪一個人的時候,着實是有些吃驚的。嶠子墨那樣的天之驕子,自願俯下身姿爲云溪幾乎做到了“嬌寵”這兩個字。她們原以爲,乘着這次異域之行,或許他們的關係會突飛猛進,哪知道,竟然會這樣不湊巧,難得云溪這個女強人空下來了,嶠子墨卻反而沒了蹤影。
云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嶠子墨出海關哪裡需要和她們一樣。再說,如果他要真的臨時有事,又何必強制把埃及之行延遲到如今。
這幾個月,她明白,嶠子墨的一言一行都透出一種從容坦蕩。他並不忌諱她去過問他的生活,云溪與他聊天、品酒,吃美食,但有一點,她一直會避開——嶠子墨的工作。
她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冷老爺子在與他下棋的那個晚上,眼底帶着一種道不明的情緒,兩人相處說話間,竟似平輩相論。
云溪不接這個話茬。司徒白不知道是因爲云溪故意不開口,還是壓根也不知道嶠子墨的行蹤,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云溪,要不要待會出來逛逛?”沒想到開羅竟然也這麼繁華,鎏金拍了拍云溪的後背,興致高昂道。
繁華是挺繁華的,但是他鄉異域客,特別又是女性,在這種時候連個地陪都沒有就橫衝直撞的話……。
云溪搖搖頭:“這可是‘真主’的世界。”她意味深長地用眼角示意窗外。車子已然開到人羣來往比較密集的地方,除了吆喝買賣的聲音,最吸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們的衣着打扮了。
此地的女人們都穿着阿拉伯國度的長裙,或是用紗巾或者用各種其他材質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容,雖然隨着如今的時代變化,對只露出“眼睛”的要求寬泛了些,但至少也要戴個頭巾。來往的女性,即便是過期的大多也尊重她們的傳統,少有出錯。她們晚上要是這麼出門,還沒開始比賽,估計就能收穫到不少關注的目光。
鎏金和司徒白不禁同時流露出可惜的表情。倒是美院才子忍不住一笑,朝那個工作人員問了問酒店附近的鬧市區,隨即又問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便讓司機停車,笑着下了車。
車裡的一干人坐在原地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人是回來了,手上還抱了一包東西。
打開來一看,竟然是三套阿拉伯女性服飾。從頭包到腳的那種。
美院才子輕鬆地笑笑:“沒事,晚上我給你們做嚮導。你們只管盡興。”
“你來過這裡?”鎏金翻看着手裡圖案新穎的衣料,忍不住擡頭問他。
“以前有來過幾次。”他其實也是跟着大院裡的同伴在高中畢業履行的時候來過開羅,算起來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如今看看,樣貌還是和以前差不多。
作爲埃及首都又是北非及阿拉伯世界最大城市,橫跨尼羅河,無論從是政治、經濟上來說,都是整個中東地區的重要都市。
最讓人覺得萬幸的是,它還是當今世界上少有的遭受戰爭破壞最少的古城﹐特別還經過後面歷代王朝和政府不斷修建和擴建﹐在這裡無論古今﹐歷史與科技都互相輝映,完美融合。因各處形成時期不同,建築風格迥異。
在他的指引下,鎏金她們發現,原來開羅這裡光是從建築風格就能看得出許多城市的話語。最古老的地區多是兩到四層磚、灰木結構建築;19世紀所建地區因受當時西方文化影響,多爲裝飾華麗的歐洲式石建築,其中尤以前薩卡基尼宮最爲知名;西部和北部既有高層住宅樓,亦有帶花園的高牆低矮別墅。市區西南矗立着古代世界七大奇蹟之一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東北部有作爲赫利奧波利斯(柏拉圖曾在此從事研究)標誌的尖塔。主要交通幹線科尼奇大街與尼羅河平行,兩側電視大樓、教堂、市政建築和飯店高高聳立。
當然,這其中最吸引她們的還是最有名的是胡夫金字塔和獅身人面相。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寸草不生,遍地黃沙的平野上,晚上,並不是一個適合觀光遊覽的時間。索性,便在市區裡好好轉了轉。
大賽工作人員因爲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只得將她們的行李送到了酒店,又將名片遞給她們,多次道歉後匆匆離開。
她們四人隨意地找了個地方吃飯,然後放鬆地開始隨着人流的方向閒逛。遇到了商販,哪怕語言不通,都可以靠着指手畫腳來溝通。甚至還學會了砍價,成就感非凡。
夜越來越深,當天空已經被黑暗佔領,星星逐漸爬上天際,云溪的電話忽然響起。
喬子墨微笑而悠遠的聲音在電話裡慢慢響起:“云溪,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