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嬰兒還在鬧着,裴子衡卻不再理他了,轉身,一步步走出嬰兒房。
嬰兒房裡,燈光依然溫暖。
跪坐在搖籃牀一側的夏綾忽然睜開眼睛,緊張地望了一眼他遠去的背影,又爬起來去照看牀裡的小寶寶。
太好了,小寶寶安然無恙。
夏綾把舉着小短手要抱抱的小傢伙抱出來,輕言細語地哄着,心裡卻有些疑惑,裴子衡怎麼忽然想起來看孩子了?真是奇怪。
其實,夏綾早醒了。
在他給她蓋毯子、俯身親吻她的時候,她就被驚動了。微微睜了睜眼,看見近在咫尺的裴子衡,嚇得她趕緊又閉上了眼睛。再偷偷睜眼時,就看見裴子衡站在搖籃牀邊,靜靜地望着小嬰兒,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綾心跳加速,唯恐他做出什麼對孩子不利的事來,幸虧,他只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寶寶,就轉身走了。
謝天謝地。
夏綾把小寶寶貼近心口,身體微微的發抖。
小寶寶睜着一雙水濛濛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媽媽看,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媽媽爲什麼那麼緊張。知道他困了,想睡覺了,才又重新閉上眼睛,在媽媽懷裡安安穩穩地睡去。
夏綾把他放回搖籃牀,關燈。
回到臥室。
裴子衡已經換了一襲藏藍色真絲緞的睡袍,上了那張奢華的大牀。
他似乎已經睡着了,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窗,輕柔地灑在他俊美的側顏上,看上去宛若神魔,是那種可以令無數小女生爲之瘋狂尖叫的美。
可惜,夏綾早已過了那樣的年齡。
她也換了睡衣,輕手輕腳地上牀,儘量不吵到他。靠牀的另一側躺好,她和往常一樣,背對着他睡過去。
不多時,就感覺身後有一個火熱的軀體貼上來,抱住她。
她身體一僵,想要掙扎,卻忍住了。這些日子以來,裴子衡經常這樣子抱着她入睡,他有很強烈的佔有慾,能在她回來近一年的情況下,只觸碰她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剋制。
可是今天,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夏綾只覺得後頸處微微一動,有什麼柔軟的東西碰了碰她,是他的嘴脣。他的氣息拂在她的耳畔:“給我生個孩子。”
夏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剛剛在嬰兒室,他以爲她還在沉睡時,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是不是真的急不可待了?
夏綾小心地說:“我身體還沒好。”
裴子衡說:“我問過醫生,半年時間就夠了。”其實醫生說的是一年,一年是個穩妥的時間,半年還是有些倉促,對母嬰怕都不太好。
但他等不及了。
夏綾說:“這纔不到三個月呢。”
身後的男人就把她抱得更緊了些,沒了聲息。
夏綾心中不安,如果醫生真的說六個月以後就可以再懷孕的話,那麼,算起來已經只剩三個多月了。三個多月後,她是不是要被迫成爲裴子衡真正的妻子?懷上他真正的血脈?那太可怕。
夏綾睜着眼睛,心中思索着緩兵之計,一宿無眠。
心裡裝着事,第二天,夏綾的胃口就不太好,導致奶水更不上,原本就挑食的小寶寶又開始哭鬧。這個小寶寶在吃的方面講究得很,大約是遺傳到了父母雙方的基因,嘴巴很刁,什麼奶粉都不吃,偏要夏綾親自餵養。
夏綾沒辦法,叫周媽熬了鯽魚湯補身體。
在隨後的日子裡,她天天喝,喝得想吐。但爲了小寶寶的營養能跟上,她只能咬牙堅持。傭人們全心全意地給她補身體,一方面是小寶寶需要喝母乳,另一方面是裴子衡吩咐了,務必把夫人養得健健康康的。
讓她的身體能儘快承受住第二次受孕。
她的氣色一天天紅潤起來,身子骨也好了許多。
這一天,她抱着小寶寶在花園裡曬太陽。
周媽前來找她,欲言又止。
夏綾問:“周媽,什麼事?”
周媽猶豫了一下,才說,“夫人,我今天出門買菜的時候,遇到一個女人,她自稱是您的孃家人,叫劉招娣。”
劉招娣,劉姨?
要是周媽不提,夏綾都幾乎快忘了這個人,這不就是她這輩子“葉星綾”身體原主的後媽麼?幾次三番地出賣和陷害她。
“她找你幹什麼?”夏綾微微皺了眉,直覺沒好事。
果然,周媽說:“她說,您雖然已經嫁入了裴家,但也該經常和孃家人走動走動,這都好久沒聯繫了。自從幾個月前,您對外公佈了懷孕的消息,他們就一直在想辦法聯繫您,但一直聯繫不上。他們很着急,很擔心您,說您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能……”
周媽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
“說我什麼?”夏綾倒是不在乎,早知道劉姨不會有什麼好話。
“說您、說您……未婚先孕……”周媽很不平,外人要是這樣說夫人倒也算了,但身爲孃家人,怎麼可以也這樣說?那個劉招娣雖然自稱是夫人的母親,卻哪有半點母親的樣子了?一看就不是親生的,才這樣作賤着!
夏綾倒是不以爲意,淡笑一下:“本來就是事實。”這個名聲她逃不掉,就算那時候沒有被裴子衡帶走,想來,厲雷恐怕也無法立即給她名分。
她淡淡地問:“還說了些什麼?”
周媽佩服自家夫人的好涵養,回答:“她還說,和您父親去帝皇找過您,但是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不讓進。保安找了楚琛先生出來,楚琛先生把他們趕走了,還威脅他們不準再聯繫您。”
原來如此。
夏綾這才明白,爲什麼劉姨早就知道她的懷孕消息,卻直到現在才找上、門來?原來,竟是被楚琛攔住了。
楚琛一定是早就得到過裴子衡的授意。
裴子衡爲什麼不讓她和這輩子的家人見面?
夏綾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那是因爲,裴子衡很清楚她是轉世重生的,和這輩子所謂的父親母親沒半毛錢關係,並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在他看來,這些窮親戚不過是想要沾她的光,佔她的便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