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幾天你們就還回杭州去。”罵完後,周氏坐在上首,不容置疑的道。
洛瑾瑤一愣,轉瞬即堅定了主意,坐在下首道:“我要長住,什麼時候洛瑾瑜遠遠嫁出去了,什麼時候三叔一家子離開了咱們國公府,我什麼時候走。”
但洛瑾瑤心裡清楚,洛瑾瑜不是那麼好嫁的,三叔一家子也不是那麼容易趕走的,縱然她不去找洛瑾瑜報仇,洛瑾瑜也會按捺不住來對付她,以前她是不願把親人往壞了想,可那並不代表她是真笨。
“阿瑤,你是成心惹我生氣了?”周氏橫眉怒起。
“阿孃,惹你生氣我也要留下來,我想要知道究竟是誰陷害的我,不查出這個真兇來,阿孃你趕我我也不走。”
不愧是娘倆,這執拗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轍,坐在旁邊的錢金銀就站出來緩和氣氛,笑道:“我猜測岳母大人是一片愛女之心,是不願阿瑤攪進這攤渾水來,但阿瑤是您的女兒,只怕早就被攪合進來了。依小婿看,岳母大人是個精明的人,但您再是精明能幹,也不過是一雙手,一雙眼,還是個女眷,外頭的事到底不方便插手,小婿自薦,做您外頭的一雙手一對眼,不敢說幫襯着什麼,只望做您的馬前卒,您劍鋒所指,小婿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會眨一下。”
周氏被錢金銀如此一番話哄的心裡熨帖,雙眉舒展,洛瑾瑤偷覷一眼,忙坐到周氏腳踏上,把頭枕着她的腿,笑眯眯道:“阿孃,女兒在您膝下承歡還不好嗎?敢是阿孃厭棄了女兒,這纔要趕女兒走的?”
周氏繃不住臉笑了,嘆息道:“都是一家子人,哪裡就如你們說的事態那麼嚴峻了呢,我只是被三老爺氣着了。他是個長輩,你們夫妻留下來又有何用,三老爺沒臉沒皮的,我就怕他開口問你夫婿要錢,那就是個無底洞,財神爺也填不滿的。”
“岳母大人不必憂心,小婿自有法子應付。”
周氏看着錢金銀道:“如若你們真要長住,你父母那邊可要如何交代?”
“這也不必岳母大人憂心,小婿也都安排好了。”
周氏輕“啊”了一聲,低頭暗忖:這個女婿此來燕京,難道只是爲了幫襯我?不,他必然另有目的。但只要他的目的不危害家人,就由得他去。
便笑道:“被三老爺氣的我都忘了正經事,還是今兒早上用早膳時,我見桌上都是些冷食,問了紅薇纔想起來的,今兒個寒食節,家裡不動煙火的,明兒個是清明,清明踏青,你帶着阿瑤外頭逛逛去,大好的春光可不能枉費了。”
錢金銀便笑道:“小婿正有此意,還打算帶着阿瑤去京裡的鋪子逛逛,讓家下掌櫃們認認主母。”
周氏一聽,心裡滿意,便道:“她不通俗務,你是油慣了的,你耐着性子好好教教她些人情世故。新婚燕爾,不着急做生意。”
“謹遵岳母教誨。”
“大伯母,我進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先還是和錢金銀有說有笑的周氏立時淡淡了神色。
“夫人,大爺來了。”綠蘿在外頭揚聲急急喊了一嗓子。
“你這賤婢,大爺又不是賊,你喊什麼。”
“誠哥兒,你別招惹我的丫頭,要進來就進來,別在外頭咋咋呼呼的。”
洛誠摔簾子進門,見錢金銀也在,整了整衣帽,沒話找話道:“妹婿也在啊,二妹妹怎麼坐在腳踏上,想是又歪纏大伯母了?二妹妹啊,嫁了人可不能還向以前一樣頑皮。”
對這個大堂哥,洛瑾瑤的感情是複雜的,因爲從小到大,這個大堂哥就一直在討好她,目的她也清楚,就是瞅準了阿孃無子,他就想過繼給阿孃做兒子,要繼承阿爹的爵位。
大堂哥,他是否也參與了奪爵的那場陰謀……
大堂哥這個人,外頭風評不好,爲人也多有缺點,可待她卻是極好的,但願他是無辜的。
周氏做姑娘時,美貌在燕京並不是出類拔萃的,可誰知道,隨着年齡的增長,臉蛋徹底長開之後,便如花王牡丹的盛開,讚一句國色天香也不爲過。她自己又是個會打扮懂養生的,故此年上四旬,容顏不減,豔光四射。
今兒周氏穿了一件金鈕釦對襟紅綾衫,下着藍緞馬面裙,頭上戴着金絲狄髻,這讓她看起來越顯韻味十足,洛誠拜見之後就呆在那裡,雙手搓着,嘴脣打顫。
當着女婿的面,周氏面色泛青,一拍桌子道:“誠哥兒,若是無事你就出去吧。”
洛誠一擦嘴角忙忙的道:“回大伯母,侄兒此來就是要找妹婿的。侄兒和家族裡的幾個子弟都說好了,要做個東道,請妹婿一聚,這也是親戚間親近的意思。”
“如此,姑爺就去吧。我留阿瑤說會兒話。”
錢金銀笑吟吟打量一番洛誠,拱手道:“是。”
男子漢們自去飲酒,洛瑾瑤便笑道:“阿孃就是個大美人,連大堂哥都被您晃着了。”
擺弄好洛瑾瑤歪斜的金釵,周氏目露似惱非惱的神色,意味不明的道:“我的傻女兒,你看人還淺薄着呢,可要跟着你夫婿學着點,但凡你能學到他的一絲半點,也沒人敢給你虧吃。”
“大小姐來了。”
小丫頭子揚聲稟報了一聲。
洛瑾瑤自腳踏上起來,坐到周氏對面,垂眸不語。
周氏看了洛瑾瑤一眼,就轉臉笑對洛瑾瑜,“今兒寒食,不能動煙火,不知瑜兒你早上用的什麼,可用好了?”
洛瑾瑜蹲身行禮,笑着將自己做的一碟點心放在周氏洛瑾瑤二人之間的小几上,“用好了,勞累大伯母惦記。大伯母,這是瑜兒前日做好的糯米甜糰子,想着今兒個寒食,瑤妹妹一定吃不慣膳房做的那些冷食,我就拿了來給妹妹嚐嚐,若是喜歡吃,我那裡還有。”
洛瑾瑤強耐着本性,勉強露出一絲笑來,敷衍道:“勞大姐姐爲我費心了,放這兒吧,待會兒餓的時候再吃。”
洛瑾瑜聽出了洛瑾瑤的冷淡,長嘆一聲道:“我知道妹妹肯定是惱恨我了,昨日你對祖母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說了。大伯母,當着你的面我說句心裡話,瑤妹妹是鑽了牛角尖了,得不到的便怨恨在了別人身上,這豈不是失了本心。妹妹別怪姐姐說話重傷人,虧得妹妹自詡讀書多,道理一套一套的,難道就不知一個‘孝’字,祖母最疼的就是你,你卻說了那些戳她心窩子的話,也實在不像話了。回頭妹妹就去給祖母認個錯吧,你不知爲了你祖母昨兒個一夜未曾睡。”
“你不說,我也是打算讓她去給老夫人賠罪的。”周氏道。她是最喜瑾瑜這種端莊氣度的,又懂事又賢淑。
洛瑾瑤氣的咬碎一口銀牙,面上便表現了出來,心想:惡婦,我遲早要想出一個法子捉住你的狐狸尾巴。
洛瑾瑜被洛瑾瑤面上的憎恨嚇着了,雙眼一紅,當下道:“好妹妹,你若不喜我與筠表哥相見,我再也不見他就是,你千萬別恨我。咱們姐妹自小在一處,多少年的感情,你若因一個筠表哥就恨了我,我是真的受不住,阿瑤,自從我父母死後,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在疼啊。”
洛瑾瑤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心纔沒一時衝動打她一巴掌,但她實在厭惡洛瑾瑜這麼虛僞的人,不屑和她辯駁,拍案而起,垂頭道:“阿孃,我從杭州帶來的行囊還沒收拾妥當,我去了。”
這性子,把個周氏氣的倒仰,爲了安撫洛瑾瑤,便指着洛瑾瑤離去的背影罵道:“作死的孽障,你把你堂姐都氣哭了,快回來給她道歉。瑜兒,你心胸寬敞,莫與她小孩子一般見識。”
洛瑾瑜落淚點頭,心裡恨道: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憑什麼要我總是讓着她!賤人!賤人!賤人!全都是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