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金銀往前三步,先給上首坐着的老夫人行了一禮,老夫人側了臉,眼‘波’也不溜他一溜,竟仿若沒瞧見這麼一個人,洛瑾瑤瞧見,心下不喜,扯動了一下帕子。
錢金銀又給此間第二人物宣平侯夫人行了一禮,宣平侯夫人倒是給周氏幾分面子,上下打量了幾眼,不鹹不淡的道:“你這個‘女’婿倒是齊整。”
也是和周氏在說話,不拿錢金銀當個單獨的人兒。
周氏全都看在眼裡,雖惱但也無法兒,老夫人不叫她坐,她便不坐了嗎?呵,徑往三夫人跟前走去,眼睛戳過去,三夫人素來忌諱周氏三分,情不自禁就站了起來,自動自發給周氏讓了位。
“我這個‘女’婿的好兒旁人哪裡知道,正想着哪日再給他們小兩口擺一回宴席呢,我是個沒兒子的,少不得要個贅婿,趕明兒我家阿瑤生下個一兒半‘女’的,我也好疼他,我們國公爺所有的怕也只能給這個外孫子了。”
周氏一言猶如千頃碧‘波’裡投入了一顆巨石,頓時‘浪’翻‘浪’滾,老夫人驀地轉過身來,三夫人瞪直了眼兒,便是那宣平侯夫人也不免正眼再度瞧了瞧錢金銀。
錢金銀微微錯愕,遂即笑了,頗給周氏的面子,道:“但憑岳母大人做主,小婿怎般都好。”
這也是洛瑾瑤第一次聽周氏提及,心裡微微歡喜,亦上前來行禮道:“給夫人請安。”
因兩家是親戚的緣故,宣平侯夫人早就熟悉洛瑾瑤,在她看來,只憑洛瑾瑤背後的母族,這就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就是當初傳出洛瑾瑤流言的時候,宣平侯夫人想以此給周氏一個大人情,也是贊同將洛瑾瑤娶做孫媳的,乃是洛琬寧堅決不同意,宣平侯夫人只好作罷。
此番再見洛瑾瑤,宣平侯夫人也沒故意給人難堪,而是道:“方纔我是氣的狠了,話說的衝了些,好孩子你別往心裡去。”
洛瑾瑤心想才罵了我們品德敗壞,現又來說好話,這便是夫君說的,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嗎?
可見反覆無常也是要臉皮厚的。
不理會宣平侯夫人,又去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道:“我老人家可不敢受你的禮,旁邊站着去吧,人宣平侯夫人親自到訪也不是爲了受你的禮的。”
“再多急切的事兒,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周氏道。
遂洛瑾瑤又給三夫人行了禮,這才站到周氏旁邊去。
“禮數週全了,魯國公夫人咱們現在就來說說孩子們的事兒吧。”宣平侯夫人背脊‘挺’的直直的,一副佔盡道理又寬宏大量的樣子。
“不急,讓我這新‘女’婿給你們說個故事解解悶。”周氏示意錢金銀。
錢金銀遂笑道:“在幾位夫人跟前,小子獻醜了,這個故事的名兒就叫做,假表哥逗引人|妻。”
自從洛瑾瑤進來趙筠的眼兒就沒從她身上繞開過,此番一聽錢金銀說話他就怒的渾身發抖,“祖母,母親,就是這個人,就是他打的我,他不僅打我他還‘逼’迫我寫下了一張賭債條子,三萬兩的白銀啊。”
錢金銀擦了擦眼睛,仔細看了看趙筠,“呦,難不成杭州城裡那個逗引我妻子的男子真是表哥?恕我眼拙,當時真沒認出來,你瞧瞧,大水衝了龍王廟——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可見是我當時氣狠了,我這個人有一點是最不能忍的,阿瑤是我的心肝我的命,我一得知了有個男子不僅給阿瑤寫信,還令一個叫明月的丫頭暗中給阿瑤下了穢‘藥’,我登時就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的,心裡想着一定要做個局整死他,但我還是心軟了,人不都說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略整了整就給放了。哎呀呀,沒想到竟然真是表哥嗎?可我聽阿瑤說,表哥是個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能做出逗引人|妻的孬事,那肯定不是表哥了,既然不是表哥,那人又打着表哥的旗號,我一想大概是江湖上的騙子啊,這才做了局的,竟然真是表哥親臨嗎?我膽小,你們可別騙我。”
周氏母‘女’略覺好笑,一個低頭裝作飲茶模樣,一個捂着帕子忍耐,眼睛笑的彎彎的。
宣平侯夫人早已漲紅了一張臉皮,咬着牙瞪向洛琬寧道:“臨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究竟是你隱瞞了我,還是這個人當面撒謊?!啊,你給我說!”
洛琬寧微慌,安撫着宣平侯夫人道:“哪裡是筠哥兒逗引別人,明明是洛瑾瑤勾壞咱們筠哥兒,且不管誰逗引誰,打人訛詐難道就是對的?咱們筠哥兒這虧難道白吃了?”
宣平侯夫人一聽就知道是這個小兒媳隱瞞了她部分事實,一想到自己丟了這麼大一個臉都是因洛琬寧之故,宣平侯夫人恨不得給她一個嘴巴子,但現在身處洛琬寧的孃家,當着她母親的面掌摑她,宣平侯夫人還不傻,憋怒忍了,道:“逗引人家的妻子,就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該。”
但到底是維護自家人的,宣平侯夫人望向洛瑾瑤道:“果真是筠哥兒逗引了你?你原不是還給筠哥兒偷偷寫過‘豔’詩的嗎,莫不是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洛瑾瑤只覺又長了見識,這個原本看起來端莊的宣平侯夫人也是一位言語學問裡的行家,先罵了品德敗壞,又誇好孩子,現在爲了趙筠又來引‘誘’她,果真是、果真是……令人齒冷。
早先洛瑾瑤和錢金銀就套好了詞的,她牢牢記着錢金銀的話,不管什麼把所有的錯都推趙筠身上,一則因爲輿論吃不死趙筠,世人頂多說他一句風流,但輿論卻能吃死了你,所以你一點錯不能再有了,二則她確實是吃了趙筠的暗算。
當下洛瑾瑤也沒有什麼顧忌了,冷下臉來道:“我一定是哪裡得罪了夫人了,如不然您怎會當着我夫君的面這麼說人,我已是成了親的,也不怕羞,就直說了吧,年前兩府議婚不成,我嫁給了夫君,從此以後便一心和我夫君過日子了,哪裡還會和您府上的公子有什麼苟且。年前遇上事兒的時候,你們就說我是單相思,把所有的錯讓我一個‘女’孩抗了,現在又遇上事兒了,你們又改口說我和趙筠兩情相悅了?和着黑的白的都讓你們說了,有了壞事都往我身上推?你們也太欺負人了,阿孃,我不依。”洛瑾瑤委屈的抹眼。
周氏早在宣平侯夫人言語‘誘’導洛瑾瑤的時候就氣的‘胸’口喘粗氣了,當即冷笑道:“我的丫頭錯了一次,我這個做孃的給她兜着了,被我打了一頓,教訓到骨子裡,此後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你們把她作踐了一回,怎麼現在又想來作踐第二回?你們也得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宣平侯夫人是要臉的人,剛纔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此番被周氏母‘女’奚落,臉皮就覺得掛不住了,擡起柺杖來打趙筠,“都是你這個不爭氣的孽障惹的禍。”
趙筠護住頭,嚇的戰戰兢兢,他是有些被錢金銀打出心理‘陰’影來了,叫道:“母親救我。”
洛琬寧心疼的要死,護在趙筠身上道:“老夫人,您這是怎麼說的,不去找人去理論,反拿了自家孩子出氣。”
“瑤妹妹,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可你怎麼就忽的變了,可傷死我了。”趙筠嗚咽道。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一靜,唯獨錢金銀清醒,上去就給了趙筠兩巴掌,打的洛琬寧怒叫,“當着我的面你就敢打我的兒子,王八羔子,我要你的命!”
周氏冷冷站起來,“你要誰的命?好,你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日但凡我這‘女’婿有個好歹,我知找你說話。”
錢金銀亦冷肅着臉道:“我打他一個嘴裡不乾淨,往後但凡讓我再聽見他說這些話,我見一次打一次,可不管他是秀才還是舉人,輕薄我的妻子,官司打到金鑾殿上也是我的理。”
“我今兒個也把話撂在這兒,往後我只要從誰口裡再聽見胡咧咧的,我也是見一次打一次。我先前說我‘女’兒有錯,錯可不是錯在寫什麼‘豔’詩,那件事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們一個個的睜大眼給我等着。”
洛瑾瑤眼圈忽的一下子就紅了,心想有這樣的母親和夫君,此生無憾,老天到底待她不薄,是她上一世豬油‘蒙’了心看不見他們的好,今生一定要好好待他們。
“瑤妹妹……”趙筠只覺自己被傷的透透的,一雙多情的眼兒默默流下一行淚,情癡若此。
洛瑾瑤想,這一會兒他是真情實意的淚吧,後來又拋棄了她,是因爲厭倦吧,得到了就不覺珍貴了。得不到的,永遠都是令他魂牽夢縈的。
她一驚,又是悲嘲一笑,原來她早已看清楚了這個人,原來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宣平侯夫人不想被壓的死死的,猶然掙扎了一回,“別的倒也罷了,若說筠哥兒給人下什麼‘藥’,我是不信,筠哥兒哪裡會知道那些下三濫的事兒。”
周氏嗤嗤一笑,拍掌道:“把明月帶上來。夫人,您怕是不瞭解您的孫兒。你們府上有個王媽媽吧,先前被我打出府去的,便是這個丫頭的親姑母,聽聽這個丫頭是怎麼說的,夫人您就相信了。”
明月是被擡進來的,屁股上血‘肉’模糊,因之前被調|教過了,不敢喊冤,實話實說了,哭道:“都是表少爺‘逼’奴婢的,表少爺說那‘藥’是能讓我們小姐看清自己所愛的‘藥’啊,大夫人,奴婢錯了,求您饒奴婢一條賤命吧。”
“擡下去吧。”
此時明月已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慈安堂裡,宣平侯夫人徹底失了臉面,“嚯”的站起來道:“今兒日是老身失禮了,來日再上‘門’請罪。”
“請罪倒是不必了,都是親戚。夫人,和您說句體己的話,平素我也是敬佩您的爲人的,您此番怕是受了人‘蒙’蔽白白給人當了槍使,回去後可要細查。”
“多謝你,令你們阿瑤受驚了,回頭我就打點禮物送來給她壓驚,不打擾了。”
“我送您。”周氏雖是國公夫人,品級比宣平侯夫人大,但宣平侯夫人年老。周氏不是那等得理不饒人的,既壓倒了對手,這會兒就沒必要故作姿態了。更何況,這位宣平侯夫人在夫人圈兒裡的人員的確不錯,不宜得罪的太狠。
一行人上轎子走了,一回到宣平侯府,宣平侯夫人揚手就給了洛琬寧一個大巴掌,打的洛琬寧尖叫,撒潑道:“都是奴才‘蒙’蔽的我,起先我也不知啊,老太太您憑什麼不問青紅皁白就打我,我冤啊。”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寶貝們。麼麼噠↖(^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