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陶醉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一面將調味包倒入碗中。
「唔……」
可是,橋本卻以看着定時炸彈的眼神瞪着泡麪,那模樣活像是一隻野貓看見有人擺了盤從未見過的貓食在它眼前。
莫非……這是她頭一次吃泡麪?
「像這樣,把調味包裡的東西倒進碗內再吃。別那麼提防,裡頭沒有下毒。」
我爲了證明這一點,還吃了一口面給橋本看。橋本見狀也下定決心。將調味包倒入碗中,並以生硬的動作夾起麪條、放入口中。
「!」
瞬間。橋本瞪大眼睛、渾身僵硬,接着雙目燦然生光,一口接一口地吃起麪條。
哦,看來挺合她的胃口,真不愧是超×杯,居然連管家的舌頭都能收服。話說回來,沒想到她居然是頭一次吃泡麪,令我感受到輕微的文化衝擊。
「龍越,再來一碗。」
「太快了吧!」
唔喔喔喔!碗裡還真的空了,連湯都暍完,我才吃一口耶!
「嗯,味道還可以。」
橋本邊說邊滿意地點頭。
她喜歡吃,自然是再好不過,但她吃的速度未免太快了。而且居然還要一碗,超×杯的容量可是一般的一點五倍耶!
「對了,龍越。」
我又替橋本泡一碗泡麪,此時,橋本的表情突然變得一本正經。
「我也該問候一下你的父母。」
「噗!」
我忍不住把含在嘴裡的雞骨湯一口氣噴出來。
「用得着這麼驚訝嗎?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但我既然要當這個家的管家,當然應該先向一家之主致意一下。」
管家若無其事地說道。
真是的……不要用那種引人誤會的說法行不行啊!
我在腦中吐槽之後,連咳了幾聲纔開口。
「不用啦,我媽在海外,至於我爸……」
「你爸呢?」
「……」
我不禁語塞。
這麼一提,我和橋本都是單親家庭,而且均是在同一時期失去親人。我失去的是父親,橋本失去的則是母親。
上回去遊樂園時,我曾脫口說出老爸已死的事,不過橋本當時似乎以爲我在開玩笑。
那麼,該怎麼辦?
「……我爸因爲公司外派,現在單身赴任,暫時不會回家。」
我忍不住隨口扯了一個謊。
我不希望橋本因爲我爸不在人世而同情我,也不想讓她回想起自己的媽媽已經過世。
這招是向白石學來的,是權宜的謊言。
暫時不會有穿幫之虞,應該沒關係吧?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那麼,飛鳥呢?怎麼一直沒看到她?」
橋本似乎相信我的謊言,相當乾脆地改變話題。
發現沒露出馬腳,令我鬆了一口氣,但心中又浮現新的疑惑。
這傢伙……不知道飛鳥去集訓啊?白石忘記告訴她嗎?
「她從今天開始去參加三天兩夜的社團集訓,後天纔會回來。」
我據實以告之後,橋本發出「咦」的一聲,表情變得僵硬。
「……哎。龍越。」
「什麼?」
「這、這麼說來……在飛鳥回來之前,我和你……呃,得過兩人生活嗎?」
糟糕!我完全忘記這件事。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不,白石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以爲你也……」
「我完全沒聽說!」
橋本漲紅了臉,雙手用力拍一下桌子。
啊啊啊啊!完蛋了。
和平的圍爐光景突然化爲慘劇。白石那傢伙,該不會是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才故意隱瞞飛鳥不在家的事實吧?
不行,我得設法說些話來改變氣氛。
「這、這件事之後再慢慢說吧,吃完的空碗放那裡就好,我吃飽以後要上牀睡覺。」我一心只想逃離現場才說出這番話,誰知道橋本聽了卻立刻站起來,把椅子震得搖搖晃晃。
「上、上牀?慢着!的確,我說過要當這個家的……換句話說,要當你的管家。可是,你突然提出那種……猥、猥褻的要求,恕我難以從命……」
「!」
啊啊啊,我居然自掘墳墓,而且掘到了地球彼端的巴西,簡直可以直接參加當地的嘉年華,
「不、不是啦,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等一下要去補充睡眠。你就自便吧。二樓我媽的房間空着……」
我的心已經和沉沒中的鐵達尼號一樣,一片混亂。但我仍然拚命吃麪暍湯,以求早一刻起身離去。
「……補充睡眠?什麼意思?」
橋本像只抱着核桃的花栗鼠一樣,微微歪着頭詢問。
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就是我等一下要去睡覺啦。」
「睡覺……可是,現在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耶!」
橋本一面確認客廳的時鐘一面反問。她的表情宛若目睹不可置信的光景,整個人僵住了,活像見到以兩腳站立的小熊貓。
「用得着這麼驚訝嗎?這樣生活是有點不規律。但每個高中生都會幹這種事啊。」
身爲現代的高中生,哪個人考試前不熬夜?哪個人不曾度過日夜顛倒的生活?
然而……
「——大小姐從來沒有這樣。」
管家斬釘截鐵地說。
「不管前一天多晚睡,大小姐總是在早上六點起牀。這才叫規律的生活!」
「就算你這麼說,但我真的很想睡,你就讓我睡吧。」
爲什麼我得聽外人嘮叨我的生活習慣?橋本又不是我媽。
我移開視線,正想回去自己的房間——
「你太懶散了。」
背後突然傳來這句話。
回頭一看,眼前的奈奈未殿下顯然很不高興。嘴脣癟成「へ」字形的管家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你的生活有多麼懶散。所以,我要來打正你那扭曲的惰性。矯正主人的生活習慣也是管家的工作。」
「……打正?」
你以爲你是鐵匠啊?難道要我寫一日計畫表?又不是小學生放暑假,用這種方法根本無法矯正墮落高中生的生活。
「我記得你家地下室裡有個道場吧?我們這就去道場來場實戰形式的對打。」
「對打……」
哇,好懷念啊,這麼一提,以前我媽每天都會逼我和她對打。
「唉……好吧,正好可以當作飯後運動。」
我一面把手腕轉得格格作響,一面如此說道。
計畫變更。
偶爾這樣也不壞。
老是說,我很怕痛。不過。從老媽的斯巴達教育解脫之後,已經過半年——身體遲鈍了不少。
再說,上個月纔剛在遊樂園裡發生那種事。
standbyme。
我並未忘記這句話的含意,所以重新鍛鏈身體也不錯。
「……」
——不過我得注意,別弄傷橋本。
我一面在心中如此提醒自己,一面走出客廳、邁向道場。
沒錯。此時的我仍遊刀有餘。
別弄傷橋本——直到半天之後,我才親身體認到這份顧慮有多麼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