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炎的沙漠狂奔,等若觸犯沙神的天條,但恰好是“陽神”出現的最佳條件,令劉病已“道心”退藏,“陽神”出而主事,縱然肉身處於沙漠的龐大影響和壓力下,精神卻是晶瑩通透,並非平時的常況。心止神行,超乎物外。
體內真氣,天然運行,雖同樣損耗得厲害,卻飛快補充,如天道的循環往復,生死輪轉。他思感延伸,既掌握敵況,也清楚己情。
幾個夥伴裡,趙廣狀態最佳,其特異的功法,令他可逆勢而行,將血氣調節至緩遲輕柔的情狀,因而大幅減低外在環境加諸於他身上的可怕影響,保持戰力。
次佳的是慣了沙漠的許延壽。其苦行式的修煉在這極端的情況裡,顯露光芒。沉住氣,從不習慣到習慣,沙漠於他變成全新的苦行體驗,故苦反化爲樂,對他的裨益難以估量。這並非說他變得比平時的狀態更好,而是體能雖然轉弱、真氣接近”油盡燈枯“,可是一點不昧的靈神,只要得到回氣的機會,過往苦行的成果,將顯現無遺,使他以驚人的高速回復過來,且比受苦前厲害。
雖是跑慣沙漠的人,卻從未敢犯沙漠大忌的在沙子上如此狂奔幾個時辰,今次犯禁,雖令他們吃足苦頭,仍能勉力保持清醒,堅持下去。
當劉病已察覺他們瀕於崩頹的狀態,落在最後,劉病已立施援手,先着衆人繼續奔跑,然後退到他身旁,抓着他手臂,真氣源源送去,下一刻已帶着他搶往最前頭,領路奔行。
沙漠裡的追逐,看似簡單,事實上內有乾坤,能直接決定生死榮辱。
敵人雖有異種戰馬代步,情況比他們是更差劣而非優勝。在沙漠裡生存的竅訣是儘量平緩,持盈保泰,策騎衝刺只可以用在數裡短程上,如此窮追幾個時辰,人、馬均吃不消。也可見哥舒、鳥妖等殺劉病已的心意多麼堅決,誤以爲眼前乃”千載一時“之機,甘冒大險。
在劉病已的感應網上,過去一段個許時辰的追逐,敵方已有逾三十匹馬倒斃,於多達三千之衆的金狼軍而言,是個”微不足道“的比例,但每一次騎叢裡有敵馬倒斃,均累及後方趕至的敵騎,於此人昏馬困之時,個個反應遲緩,平時可避免的,此刻卻是頭昏腦脹的明送上去,結果人跌馬翻,一騎出事,波及數騎,令人、馬傷死的數目大幅攀升。
可是敵人現時勢成騎虎,欲罷不能,早過了可以折返,另圖後計的階段。
劉病已方誘敵深進、佈局殲敵的大計,成形成勢。仿如棋局,局勢已成,只看如何收官子,以定勝負。
失去戰馬的敵方戰士逾二百人,遠遠落在後方,艱苦的追來。
沙丘內的生死決戰,不論結果,亦將爲這場追逐戰的終結,金狼軍勢沒法繼續深入毛烏素,還不知有多少戰馬在事後逐一倒斃。眼前的景象,神蹟般展現眼前。
夕陽斜照裡,大小沙丘層迭起伏,數之不盡,佔據着不知有多遙闊地域的新月形沙丘,鏈狀複合組而成無限遠的沙山羣,在夕照下每座沙丘,其凹部都有着明暗分明的陰影,令每座山丘立體感強烈、輪廓清晰,帶着超乎言詞能形容的動人美態。
起伏的沙丘高矮不一,平均高六至八丈,但最高的,可達二十丈的高度。以千百計這樣的沙丘,迭分聚散,形成沙漠裡的奇景,構成連片起伏的沙山,令人歎爲觀止。
黃澄澄的沙丘以鏈狀在前方延伸,排列迭置,不但沙子以這種形式凝固,時間也像變得靜止不移。
十多下呼吸,衆人已深進沙丘區,感覺如進入沙漠裡的異域。
表面平靜,風也似止息,可是誰都曉得,暗裡兇險處處,踏錯一步,會否惹來丘坡崩塌,是沙神方清楚的事。如遇上風暴,陷身丘叢裡,似如瀚海金浪的沙丘羣,將變成淹沒所有人畜的滔天沙浪。
給海水淹事小,被沙浪淹勢爲活埋。
劉病已的靈覺全面展開,探索前路,領着衆人左彎右拐,步伐不停的前進。在這個迷宮的地域裡,乃最能發揮道心之長的處所,人數的多寡再非勝敗關鍵,決定的是兩方所採的戰術。
劉病已看中了一座聳峙在衆丘之上的特大沙山,此丘的形態亦與其他新月形沙丘有異,呈尖塔形,三面有棱,棱角分明,其反映斜陽的明暗對比特別強烈,令它更爲出衆。
繞往尖塔丘的另一邊,劉病已止步,放開趙廣的臂,問道:“如何?”趙廣點頭道:“好多了!”
衆人不住喘息,劉病已亦不例外,喘着氣道:“這座就是我們的幸運丘,我們的陣地。趁至少尚有半個時辰,我們好好運功回氣。由極熱至極冷,最易受寒邪侵體,故宜靜不宜動,小弟自會喚醒各位手足,故不用分神。”趙廣首先趺坐,行氣運功。
尖塔丘這一邊朝西,陽光的熱力明顯減弱,日沒後的一段時間,沙子裡積蓄的熱力迅速釋放出來,成爲日夜熱寒交替間的緩衝,也是沙漠較爲有情的珍貴時刻。
衆人紛紛坐下,均有死裡餘生之感。
許延壽將背後的弓、箭筒和刀子解下,放在身旁,嘆道:“還是第一趟嘵得,這些東西多麼令人累贅。”他乃天生神力的人,也有此一嘆,可知剛纔一天的沙漠行程,如何使人難受。
趙廣現出個因積滿塵垢,變得哭笑難分的笑容,道:“箭到用時方恨少,待會包保你悔恨只得三筒箭,沒帶第四筒。”
劉病已聽着聽着,眼皮沉重起來,下一刻晉入無神無道的至境。
不知過了多久,劉病已逐分逐寸的慢慢回醒過來,心靈朝四面八方擴展。
於東面沙丘區的邊緣,敵人凝止不動,似有所計算。自己的天然醒覺,該與敵人抵達丘區有直接關係。
此時敵人部隊離他們藏身的大尖塔沙丘,尚有二里的距離,沒法構成任何威脅,當然,亦遠在他射程之外,一時誰都奈何不了誰。可是他卻感到一股莫以名之的力量,重壓心頭,令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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