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旁箭手後,一排擺着十五臺投石機,敵軍正調校角度,朝戰筏瞄準。
劉病已射出最後一枝雷火箭,只能投往對方的外寨牆,與陳湯退返擋箭牆內。
他蹲低避箭,身體裡感覺一陣力竭。
以往他從不把這個放在心上,因曉得可飛快回復過來,但經毛烏素沙丘區一役後,明白用罄至陰之氣的後果,那時即使本身擁無窮盡的真氣,亦無所依附,跌倒後竟爬不起來,便不到他不量力而爲。雖然,他有“陰盡陽生”的異能,但怎曉得能否再次靈光,第二次生效後,耗盡之時,將爲當日可怕情況的重演,此想法令他不敢逞強。
陳湯蹲在他旁,道:“怎辦?”
劉病已深吸一口氣,道:“取河道中央,對岸有伏兵。”
劃手急忙改向,無不生出深陷重圍、如墜噩夢的驚怵感覺。
現時可恃者,是遙闊的河道,走在河中,兩邊的矢石均奈何不了他們。
然而,他們今夜的行動,戰爭目標尚未達半,打下的形勢實難樂觀。也明白過來,追來的蹄聲,代表對方在岸邊佈防,阻止他們棄筏從陸路逃生。
他雖仍向着第三座河寨駛去,卻知失去時機。
劉病已問道:“還剩下多少雷火箭?”許延壽答道:“還有兩箱半,約一百三十枝。”劉病已沉聲道:“行動中止,只要能將剩下的雷火箭,帶返營地,我們仍然未輸。”
衆人明白,今夜毀不掉所有河寨,敵人在大河南岸實力雄厚,又擁有投石機,控制河原者乃敵方而非他們,他們粗陋簡略的河寨,能否抵禦得住水陸各方面來的猛攻,就看他們防守的能耐。在這樣的情況下,雷火箭起着關鍵作用。
陳湯道:“北岸或南岸?”
許延壽提議道:“過第三座河寨十里後,登南岸繞個大彎回去。咦!何事?”
他見劉病已臉色微變,知有事發生,忙問其故。
劉病已彈起來道:“大批排筏正從下游逆水而來,準備以雷火箭迎敵。”又道:“我們須共進退,分出兩個兄弟負責扛箱子,筏子儘量靠往南岸。”
大河戰雲密佈。
第三座河寨出現前方右岸處,燈火通明。卻沒傳來人聲馬嘶,當是沉住氣待他們上鉤。
右邊黑壓壓一大片,隱隱傳來馬蹄踏地的吵響,敵方正全力撒開包圍網。如果他們闖不過第三座河寨那截河段,休說帶走兩箱雷火箭,連能否活着離開亦是問題。
決定生死的關鍵,就在可否闖過前方排筏的攔截。
敵人的部署思慮周詳,置有兩隊筏隊,分守東、西兩端的河寨。
西寨的筏隊,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趕往上游,與他們“失諸交臂”。
可是部署在東端第三座河寨的排筏隊,一直按兵不動,到發覺劉病已的戰筏,出現在西端第一座河寨後,敵人針對性的反擊發動了,中寨出動投石機,東寨則以排筏封鎖河道,又收緊兩岸的包圍,以戰筏爲中心佈下羅網。
如在東寨對面的河段被截,衆人將失陷於重圍裡。在敵人早有防備下,能否借水遁,尚屬未知之數。
劉病已、陳湯、許延壽等人卓立筏首,雷火箭上弦,趙廣等人,負責點火。
劃筏的兄弟,則盡力使戰筏慢下來,讓劉病已等可多射上兩箭。
戰筏朝敵人筆直流去,一看下,人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火炬光裡,四百多丈外,三十個大排筏,分作前、中、後三重,每重十個,攔在河寨對正的河面,劃手將槳不住探進水裡去,力道掌握精確,恰好令排筏既不前進,又不隨水漂退,凝定在河面上,組成筏陣。
遙闊的大河,水道交通硬被分佈有致的筏陣截斷封鎖,前無去路。
無數的念頭,以“電光石火”般的高速閃過劉病已腦際。
不知誰曾向他提起過,狼軍在今次南侵前,曾日夕訓練水上功夫,當時並沒有特別在意,到現在得睹其合作無間的操筏之技,方醒覺過來,只恨“悔之已晚”。
每筏約百人,個個身穿水靠,配備水刺等水內的攻擊利器,顯然無懼水底的硬仗。於最前排中間的排筏上,最矚目者是參紅,水靠外仍披着紅色披風,隔遠可把他認出來。敵筏上戰士的體型、氣度,可知全屬狼軍裡最精銳的金狼軍。
兩岸佈滿箭盾手,靠往任何一邊,絕非明智之舉,是“自尋死路”。排筏上各有箭手二十人,在盾陣後,人人“彎弓搭箭”,瞄準他們的戰筏。
敵方總兵力達萬人之衆,這樣的仗如何打?
投石機的影像浮現在劉病已的心湖。
原來陳湯聽到河寨內傳來製作投石機的聲音,純爲敵人使詐,增添他們攻寨的急切性,事實上投石機早準備妥當。日他在狼山看了整天,未見過半臺投石機,現時第二座河寨至少有十多臺,性能良好,轉動靈活,不可能是十天半月製造出來的東西,其來源大有機會與香文有關。
敵方的指揮者“算無遺策”,不論水戰、陸戰,均準備十足,令其應變靈活,當發覺他們從水路來襲,燒掉一座河寨,立即變陣,形成眼前遇上的死局。
精兵勁旅團的唯一生路,是借水遁,可是若闖不過眼前一關,與陷身重圍無異,己方不知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
許延壽的聲音在耳鼓內震盪着,喝道:“形勢有變!”劉病已心念電轉,向陳湯道:“設法弄斷左邊最外和後截木乾的系索,那是我們活命的戰木。”
他們的戰筏,是由四個沙筏結合而成,讓一根木幹脫離,對整體影響不大。
除許延壽和陳湯聽得“心領神會”外,其他人一頭霧水。
說話間,與敵方筏陣的距離拉近至三百五十丈。
形勢愈趨危急。
劉病已喝道:“全體到筏尾,許愛卿告訴兄弟們該怎麼辦。”邊說話,邊往後退,來到兩面擋箭牆中間處。
陳湯早一個側翻,到了筏子左側去,施展手段,硬把系索抓爲碎粉。
趙廣等人退往筏尾,由許延壽授予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