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麼大的風雪,咱們回去吧。一個破園子有什麼好看的?”
說話的是趙春江,此時他身披黃綠色軍大衣,戴着貂皮帽子,腳蹬馬靴,一副少年軍官的模樣,威風凜凜,英氣勃勃。
趙春江旁邊的是謝夫之,也是身披大衣,頭戴大帽子,腳下厚厚的軍靴,踏在厚厚的積雪上面咯吱咯吱作響。
這是李飛陽來京的第三天,也是高中放寒假的第二天。已經是農曆祭竈的日子,眼看就要過年了。
戲曲劇本創作比賽是在來年三月份纔會舉行,但是準備時間卻是要提前幾個月才行,一是熟悉場地,而是安排住宿,再就是磨合樂隊,適應水土;同時結交一下業內好友,提升一下自身的水平。
這場戲曲劇本創作大賽,規模空前,囊括全大漢國所有知名劇種,但凡有點名氣的小劇團都會收到邀請函,因此短短時間,京城裡面來了上百家戲曲表演團體。唐城漢劇團在整個鍾南省都是極有名氣的,就是在中南三省也是頗有影響力,但是在這個名家劇團齊聚的京都,已經有點不太夠看了。
這些劇團來到京都後,也不閒着,紛紛到京都下面的縣城郊區進行露天表演,京都廟多,自然廟會也多,往年都是請京都本地的京劇在廟會上唱大戲,現在這麼多戲劇團體齊聚京師,這些廟會上面的戲臺子可就不止是京劇一家獨霸了。
這些劇團參加廟會表演,一是爲了加深新的戲曲表演的熟練度,找出裡面的瑕疵加以改進,另一個就是順便撈點外快。畢竟已經過年的時節了,正是戲劇團掙錢的黃金時間,誰都不想錯過。
將幾個劇本交給邵紫龍之後,李飛陽便讓他們自行排練,等什麼時候演練的像那麼回事了,能夠順順當當的不卡殼,能夠自然的銜接下去,再讓他前來觀看,同時再來挑揀毛病,現在初次排練,一些基礎的東西,還用不着他。
因此到了京都,李飛陽倒是沒有多少事情可幹,索性叫來了在京都上學的趙春江和還在學習表演的謝夫之兩人,大雪天的薅着不情願的兩人到了地壇公園看景。
地壇是皇家祭祀后土之所,整個園子是方形的,與古代天圓地方的對世界的認知相關。面積廣闊,因爲年久失修,裡面的東西已經破敗不堪,李飛陽三人身後的一個木質鐘樓已經搖搖欲墜,幾欲傾倒。鐘樓裡面的大鐘已然被積雪覆蓋大半,只有在鐘身斜斜的一角露出來與白雪截然相反的古銅色。
在這個大雪飄飛的下午,天色陰沉,整個地壇裡面人鳥絕跡,四周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大雪落地的簌簌聲安靜的傳到耳朵裡來。
聽到趙春江說這個園子沒有什麼可看的,李飛陽笑道:“這是歷代皇帝祭祀之所,其中之建築別有風味,每一個建築都有他獨特的寓意在裡面,值得我們細細品味。況且這飛雪漫天,黑雲壓城,北風漫卷,也是別有一番北國的韻味。”
趙春江抱怨道:“哪有什麼韻味?咋就看不出來有什麼韻味?”
謝夫之在旁邊嗤笑道:“就你這智商,估計你連韻味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都未必能想的明白。”
趙春江大怒:“謝老驢,就算你是二哥,也不能這麼說我,你想捱揍是不是?”
謝夫之也是大怒:“你再喊一聲‘老驢’試試?還反了你了!你纔回京幾天?就變的這麼沒大沒小了?想打架是不是?來啊!”
謝夫之怒火上升,擺了一個八極開門小架子,對趙春江道:“來吧,我也不欺負你,大家都會八極拳,二哥我就用八極拳的架子來來衡量衡量一下你這半年的功夫進展!”
李飛陽早就看到兩人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勁,似乎兩個人在京都這麼一段時間,發生了一些矛盾。彼此鬥雞一樣的互不服氣,互相打擊對方,時不時的怒目對視。只是不敢在李飛陽面前表現出了而已。
見他們兩個人拉開架子,一副要開打的樣子,李飛陽擡腿從長筒靴裡面抽出兩把短刀,一人遞向他們一把,冷聲道:“打!使勁打!看看誰先把誰給弄死?咱們大漢國這麼多人,死上一個兩人算不得什麼事情,你們死了倒是爲國家節省了一部分口糧!我不是教過你們短刃戰鬥的方法麼?就用那個法子,只要一招制敵,肯定死的乾淨利落!開始吧!””
謝夫之不敢接短刀,哼道:“大哥,今天我們兩個怎麼也得打一架,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媽蛋的,前幾天我和別人打架,他竟然不幫我揍對方,反而幫着別人說話!”
趙春江也不敢接李飛陽遞過來的刀子,紅着眼睛道:“靠!你知道你打的人誰麼?你知道他老子是誰麼?我替你把那件事情壓下去就已經費了老大的力氣,鬧得圈子裡的朋友都對我有了很大的意見,你說你讓我怎麼辦?”
謝夫之大怒道:“大哥,你也聽見了!他現在在你面前竟然也敢這麼說!幫着外人對付我,你還有理啦?”
只是聽到兩人幾句對話,李飛陽已經聽出了兩人鬧崩的大概原因,將短刀收回長靴,嘆道:“開打吧,反正你們不打一場也不會感到痛快!”
既然當大哥的都不反對,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嗷嗷叫着衝着對方,一開始還按照套互擊,但是趙春江和謝夫之的差距太大,幾個照面就被謝夫之打倒幾次。後來謝夫之乾脆收了力道,不用功夫,如同街頭混混一般和趙春江互相掄起王八拳來。
兩人打了半天,都是鼻青臉腫,渾身沾滿了積雪,大衣早就被扔到了一邊。
到了最後,兩人躺在雪地上呼呼直喘,攤在地上不再起身。
兩人躺在雪地地之上,眼望長空飛雪,一時間身心俱寂,忽然就覺得自己剛纔的舉動相比於這浩瀚的天空是那麼可笑。
謝夫之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趙春江也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兩人翻身坐起,彼此看了一眼,互相伸手相握,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待兩個人尋找到李飛陽之時,李飛陽正在跟一個人說話。
這是一箇中年的男子,大大光潔的額頭,黑黑的短短的頭髮略微有點捲曲,大眼睛,高鼻樑,戴着圓圓的黑邊的老式眼鏡。膚色略黑,穿着翻毛的皮襖,黑色的棉褲,他面色沉凝,眼睛深邃,和李飛陽說話之際,偶爾會的開口微笑,沉凝的臉上便像是春風解凍的凍土上面突然之間就開滿了燦爛的小花,一股子陽光樂觀的情緒就猛然爆發出來,透出勃勃生機。
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個輪椅上面,被李飛陽推着在雪地上前行,原來此人竟然是一個癱瘓之人。
在兩人的身後,遙遙的跟着一個老婦人,她似乎擔心被前面輪椅上的中年男人發現自己,時不時的隨着輪椅的轉向而隨之躲藏,務必使自己站在令輪椅上面的男子難以發現的角度。
而真正推着輪椅的李飛陽卻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人在背後跟蹤,有意無意的極力避免輪椅上的男子轉身後望,爲後面跟着的老婦人節省體力。
看到趙春江兩人攜手走來,李飛陽道:“怎麼?已經打過了?還都沒死?”
謝夫之的眼睛已經腫成了了兩個小球,努力睜開眼睛,也只是睜開一條小縫,對李飛陽點頭哈腰的餡笑道:“大哥,我們只是隨便切磋一下,死不了人的。”
趙春江的兩張嘴脣已經成了兩條黑香腸,一邊臉高高鼓起,鼻血長流之下,已經把身上的衣服染紅了一片。說話已經說不清楚了,吱吱唔唔的道:“沒事,死不了,死不了。”
李飛陽道:“既然沒死,那就過來見一下史大哥!”
“史大哥?”
謝夫之兩人疑惑的看向輪椅上坐着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擡頭笑道:“飛陽,這就是你剛纔所說的兩個正在打架的小兄弟吧?”他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左面臉頰上面顯現出一個酒窩。
李飛陽笑道:“就是他們兩個傢伙。”對謝夫之二人道:“這是史雲生史大哥,大家認識一下吧。”
謝夫之、趙春江二人齊聲道:“史大哥好!”
史雲生道:“剛纔飛陽兄弟把你們兩個說的非常不堪,現在見到你們本人,我才發現只聽飛陽一面之言而識人,果然有點不靠譜。”
謝夫之道:“我們老大從來就沒有說過我們好,整天對着我們的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還是史大哥有眼光,發現了我們的不凡的閃光點!”
史雲生哈哈大笑:“小兄弟好風趣!”
他笑道:“兩位小兄弟,不好意思。剛纔我從壇上的臺階上下不來,還是飛陽幫了一把才把我推了下來,他怕雪深路滑,我行走不便,執意要送我回家!倒是麻煩兩位小兄弟多走幾里路了!”
謝夫之道:“這算什麼?幾步路而已!我們多走幾步,史大哥少走幾步,這是應該的。”
趙春江好奇的問道:“史大哥,今天風狂雪大,你行動多有不便,怎麼還外出到了這裡?”
史雲生道:“這裡是我經常來的的地方,我家就在附近。最近因爲寫點東西,思路不暢,便想着來這裡沉靜一下,好好構思一下接下來的小說框架。”
趙春江此時才發現他大腿上面平放着一個硬木板,板子上有一個塑料的文件夾,夾子上面彆着一支鋼筆,他在這麼一個雪天野外,竟然還隨時記錄自己的心緒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