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憂纖指如玉,撫上那一條長綾,白色素雅,是她往日最喜歡的白色,今日看起來卻比紅色還要刺眼。
“我全身上下共有四十七處傷口,這裡面有劍傷、刀傷、燒傷、燙傷各種傷口,就算是天下間最好的雪花玉肌露都沒辦法去掉,但是你知道我受的最重的傷在哪裡嗎?”楚一憂緊咬着脣,握在袖中的手早已在掌心掐出一片淤青,她半捂着胸口說道:“是在心裡,什麼刀槍箭陣,都比不過二哥在我心裡刺的這一刀,這一刀下去沒有半滴鮮血,卻已經讓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死了!”
“阿憂,你在怪我心狠嗎?那你揹着我與其他男人廝混的時候考慮過朕的感受嗎?朕送你的定情之物,怎麼會落在別的男人的手裡?你爺爺最疼你,他要造反你會半點都不知情嗎?還有這個孩子,如果是朕的,你爲何要偷偷摸摸到被發現了才說?”上官且行仍然沒有回頭,他雙眸裡閃過一絲痛苦卻又轉瞬即逝,嘴角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時候不早了,你好生去吧,朕會爲你立個無名的衣冠冢,
以後好歹有人去祭拜。”
“筆染硃砂輕蓮步,依稀一曲然爲君舞。月老廟前,你衣白衫如初,我紅裳如故。本應嘗相思味苦,怎知眷戀半點卻無!二哥,想不到我們也會走到這一步!”楚一憂聲音哽咽,脣瓣綻開一抹詭異的笑意,就好似那開到極盛的海棠花,豔極盛開卻又將轉瞬即逝……
端起白玉杯,卻看見了自己手腕戴着的那條鴛鴦紅線,兩人月老廟前相許願的情形又不禁浮現,那時的他扶着自己的手虔誠地跪在月老面前,輕聲呢喃:“月老作證,上官且行願用一生去守護阿憂,此情不移,不離不棄!”
他的聲音比自己聽過的所有樂曲還要動聽,生生地撞進自己的心……
那一根牽錯的紅線,終究是讓自己淪陷了……
楚一憂腳步微晃,哀莫大於心死,一杯毒酒又算什麼,她猛地一個仰頭一飲而盡,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粗獷地喝酒,也是,最後一次了……
眼前忽地有些黑暗,不是說喝下這種酒馬上就會死,一點痛苦都沒有嗎,爲什麼下腹那裡好痛,想不到死去的會先是她的孩子,他會怪她這個沒用的母親嗎?
心,也好痛,如千萬只螞蟻在撕咬着她全身……
看着門口那個身影愈來愈遠,從頭到尾,他竟然連一眼也沒有看過自己,不,他甚至連踏進這宮門一步都沒有……
知覺漸漸沒有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強烈地躍起:上官且行,若有來生,我楚一憂一定不會愛上你,一定!
“啊!”的一聲驚呼,楚一憂驀然驚醒,大口地喘氣,額上冷汗淋漓。
紅色,一眼望去,全是紅色,紅色的牆壁,紅色的桌椅,紅色的血花,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好像是紅色的猙獰的厲鬼……
“哎呀,我的祖宗!總算是醒了!”耳邊傳來一
個老嫗的聲音,楚一憂一睜眼,就看見了劉嬤嬤端着一碗泛着熱氣的湯藥走了進來。
她突然想起,這是自己重生後回到從前的第五天了,還是在這偌大的楚府,和上官且行的一切仿若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自己卻沉浸在那裡面怎麼也掙扎不出來。
現在的她,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重生了!
楚一憂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素潔的中衣上隱約有滲出來的血漬,這是五天前被楚老國公,傳說中最疼她的爺爺所打的,只因爲她言語間衝撞了忠順王府的世子年尋華。
忠順王府勢大,在宮裡有年太后和年皇后這兩後坐鎮,在宮外年王爺南征北戰,爲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手中更有年家軍這一支驍勇作戰的軍隊,當今皇上也得忌憚三分。她這國公府裡的喪父無母的孤女竟然敢公然拒絕年家父子的上門求婚,膽子的確不小啊!
“哎呀,我的祖宗,你怎麼起來了?”周嬤嬤將盤子放在桌子上,端着藥碗急忙走過來,微微試了下溫度,而後餵了她一小口,說道:“小姐,你可嚇死老奴了,整整五天五夜,你沒有醒過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叫我怎麼跟死去的夫人交代啊!”聲音到後面漸漸成了啜泣。
“嬤嬤莫要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楚一憂伸手拭去她那半是皺紋的臉上的淚,其實她早就醒了,只是,不願醒來罷了。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一心向善,從無害人之心,爲何到頭來會落得如此境地?因爲她父親早逝,母親離去而要被人奚落嘲笑嗎?因爲她命賤如蟻,低至塵埃而要任人宰割嗎?
不,不是這樣的。這個世上,只有強者,才能立於雲巔,將衆生踩在腳下。過去的她就是太柔弱了,纔會被人欺凌,而這一世,她發誓要做一個強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