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做夢.因爲前方不遠處的那個身影.熟悉的讓人心疼.那種疼痛.像是有鋼爪準確地攫住了心臟一般.冰冷的痛.讓人幾乎痛不欲生.
也因爲是在夢中.所以那種疼痛像是隔了一層似的.並沒有讓她立刻就倒下去.
彷彿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那人緩緩轉過頭來.露出一張輪廓鮮明的臉容.眉眼含笑.宛若從前.
她強忍住心底的疼痛.想要回報以笑容.然而.他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原本是燦若寒星的眸子.卻忽然染上了深紅的色澤.那紅色在瞳孔深處流動.竟有逸出眼眶的趨勢.分明是那樣清俊的一個人.轉眼間就變得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鬼一般.她還來不及開口問.胸口處陡然傳來劇痛.
低下頭看時.只見心口處衣衫已染滿了鮮|血.而深深刺入血肉中的長劍.就握在他的手裡.
“爲什麼……”她低聲問出這一句.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氣若游絲.
與此同時.周身遲鈍的疼痛陡然變得尖銳起來.李長歌勉強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金星亂冒.周身像是被重物碾壓過一般痠痛.讓人只想再閉上眼睛.躲回到那連疼痛也能變得模糊的夢境中去.
她也真的這樣做了.努力想要抓住腦海中彷彿潮水一樣褪去的夢境.不管他變成了什麼樣子.只要還能再看到他就好.
“公主.公主.”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
李長歌疲憊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張消瘦而蒼白的臉孔.“繡曇.你是繡曇嗎.”她遲疑着叫出這個名字.因爲臉容和記憶中的那個繡曇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眼睛裡的神情.和說話的聲音.還是讓她記起了這個人.
“是.公主.”發現她神智清醒.那蒼白女子一副要落下淚來的樣子.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悲慼.
李長歌卻緩緩搖了搖頭：“不.不應該再叫你繡曇了.你……叫什麼名字.”她勉強牽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本來早就應該問你這個問題了.”
聽懂了她這話的意思.後者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停頓了片刻才輕聲道：“奴婢本名叫做陸青.從前……家人朋友都叫我做小青.”
她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李長歌知道.她原本想說的或許不是家人朋友.而是她最常提起的……公子.
察覺到自己的失言.陸青有些刻意迴避她的目光.
李長歌卻艱難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受傷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姬少重他怎麼了.”
聽到她提起姬少重的名字.陸青眼底已經盈滿了淚：“那天.我們剛從地道出去.還沒來得及關上那道門.就已經受到了攻擊.”看到李長歌陡然變得緊繃的目光.她的語速加快了幾分.“不過.他們似乎對姬公子並沒有什麼惡意.只不過是衝着我來的而已.”
她頗爲黯然地低垂下眼簾：“公子也看出了這一點.於是讓我不要管他.快些回來報信.當時的情況.勢必不能從地道中回來.所以我只好混在一羣百姓中進了城.沒想到傷的太重.還沒回來就已經人事不省了……”
李長歌聽完之後不禁默然.爲什麼不從地道直接折返.也是爲了她吧.
平常寢宮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倘若那些刺客追着陸青到了皇宮裡.那麼就連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雖然在當時的情況下.她並不在宮中.但是……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事情終究是已經發生了.而選擇也已做出.
李長歌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已恢復了平素的警醒：“那些圍攻你們的人.可看得出什麼端倪嗎.”
陸青一直在江湖行走.對各門各派的武學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但是.陸青搖了搖頭：“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們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武功路數.那就是他們用的.確實是我不曾見識過的武功.”她帶着歉意道.“我的見識本就短淺.如果是公子……”
她的語聲戛然而止.臉色也越發黯淡.她本是重傷未愈.如今身子晃了一晃.竟險些歪倒.李長歌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卻牽動了腰上的傷口.這一下痛徹心扉.讓她眼前一黑.險些昏了過去.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沒有了任何知覺.不然剛纔的那一下.至少能讓她勉強坐起身來.
陸青不顧自己的傷勢.急忙伸手來按她的肩膀：“公主.您現在不能動.”
李長歌扣住她的手腕.急切道：“我怎麼了.爲什麼我的腿……”她用盡全力想要掙起來.卻因爲一雙毫無知覺的腿而屢屢失敗.
饒是如此.她的掙扎仍然是十分瘋狂.腰間除了疼痛之外.還覺出了些許濡溼.大約是傷口再度裂開了.
一雙有力的手代替陸青按住了她的雙肩.“如果不想一輩子做廢人的話.現在就不要亂動.”
秦川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陸青皺眉：“秦統領……”她又慌亂地看向長歌.“公主您別擔心.只不過是一點小傷……”
“那不是一點小傷.”秦川提高了音量.“那支箭上有毒.如果回來的再晚一些.沒有及時抑制住毒素上行.恐怕現在你也只有眼珠能動了.”
李長歌眸底充滿了驚異.過了片刻後.她竟然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我就知道.那不是他……”
秦川的聲音卻再度拔高.並且充滿了怒氣：“我當時也在那裡.我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姬少重.除了他.沒有人能射出那樣的箭來.”
“不.”這次說話的卻不是李長歌.而是陸青.她充滿敵意地看着秦川.“公子絕對不會那樣做的.他絕對不會傷害公主.更何況.我和他分別的時候.他身上還帶着重傷.不可能好得那麼快.”
秦川針鋒相對道：“你別忘了.他連龍血丹這樣的靈藥都有.想讓那些皮外傷儘快痊癒.有的是辦法.”
“絕對不是.”陸青用力搖頭.“就算傷可以痊癒.但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去故意傷害公主的.”
秦川冷哼一聲.大步向外走去：“是或不是.等我翻遍全城把他抓來.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