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趙蟠的語氣中充滿了困惑,他仍然在做最後的努力,試圖喚回她清醒的神志。
然而李長歌卻厲聲道:“我讓你停車掉頭,不然芸兒就會死,你知道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趙蟠也陡然驚慌起來,本能地按照她的話勒緊了手中的繮繩,駿馬嘶鳴數聲,緩緩地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芸兒她怎麼了?”他茫然地問道,其實他已經聽到了芸兒口中傳來的痛苦呼號,只不過理智上仍然難以接受罷了。
李長歌其實心中也有猶豫,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選擇回頭,她恐怕耗盡餘生也無法從南宮昀手裡翻身。
“或許……或許我們可以找到名醫。又或許芸兒只是吃壞了東西……”趙蟠雖然察覺到了芸兒的不妥,但仍存有最後一絲希望。他仍然握住繮繩的手微微顫抖,後面的追兵已經越來越近,倘若現在不立刻打馬就走,恐怕……
“或許會,”李長歌終於低聲開口,嘴脣難以抑制地顫抖着,“但是,我不能那樣做。”
她無法拿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去做賭注,和南宮昀爭意氣長短,這是她致命的弱點,她清楚的知道,卻還不得不遵循內心的想法。
她曾發過誓,絕不會讓自己在意的人在面前出事,現在的一切,彷彿就是上天給她的考驗,看她能不能守住諾言。
可是天知道,要做出這個決定,她經歷了怎樣艱難的鬥爭。
那一刻,她真的很希望姬少重在自己身邊,或許,他會提出另外一個辦法,或者是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只可惜願望永遠都只是願望而已,而此刻,她必須一個人做出決定。
李長歌深吸了一口氣,爾後輕輕拍了拍芸兒的手,讓她把頭靠在趙蟠肩上,然後一個人跳下了馬車,迎向後面追來的黑衣人。
“長歌!”她那樣做無異於是去送死,趙蟠失聲叫住她的名字,卻又無法把渾身疼得痙攣的芸兒一個人丟在這裡。
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那些黑衣人顯然也十分意外,於是在她面前勒停了馬匹,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長歌沉聲道,她要去見南宮昀,哪怕是要跪下來求他,也要讓他救下芸兒。不能因爲她自己的一念之差,讓芸兒付出這樣的代價。
她曾經見過那些被南宮昀折磨的人,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手下有個古怪的郎中,他研製出的那些古怪藥物,每一種都能讓人痛不欲生,而他也是個自以爲有創意的人,曾斬下猛獸的手爪接在人身上,並以此爲樂。
誰知聽她說出這句話後,那幾個黑衣人竟然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沒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李長歌也覺出了有些不對勁,一個念頭陡然掠過心頭,難道,他們並不是南宮昀的人?
下一刻,黑衣人的舉動就印證了那個想法。離她最近的那人陡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劈頭就是一刀落下。
長歌大驚失色,忙側身避開,同時摘下肩上的弓堪堪擋住第二擊。也幸好那是姬少重送給她的秘銀弓,材質極爲堅韌,鋒利的刀刃看在上面,只迸得火星四濺,弓身卻沒有絲毫損傷。
在黑衣人發愣的一瞬間,李長歌就地一個滾身拉開少許距離,同時左手已拔箭在手,一箭射出!
距離很近,黑衣人不得不狼狽後退幾步,揮刀撥開小箭,碰撞間又迸起了幾點火星。長歌的第二支箭已經拿在了手上,然而就在即將發出的那一刻,卻忽然掉轉了方向,轉而射向了馬車處。
原來在她和黑衣人交手的片刻之間,其他人已經圍上了馬車。
趙蟠也不得不丟開芸兒,拔出藏在車轅處的大刀,揮舞着衝殺。他的武功本來就不錯,再加上臂力超強,因此那些黑衣人也一時近身不得。
但他們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見硬攻不下,便採取了迂迴的法子,要逼迫他離開車門處。李長歌心中發急,卻被和自己打鬥的那黑衣人纏住,無法分身援手。
以她的武功,不過是仗了手中足以當做盾牌的弓勉強抵禦。那黑衣人方纔險些吃了一箭,如今只作近身纏鬥,並不給她發箭的機會。
李長歌自顧不暇,根本無暇分神看向馬車。剛纔看了一眼,衣袖一角已被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削去,若是再偏得一二分,連着衣袖被削掉的恐怕就是她的半條手臂了。
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竟然是一副要把他們全都殺了的架勢,絕對不可能是南宮昀的人。那麼,既不是秦宣派來的人,又不是南宮昀的人,還會有誰?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趙蟠發出一聲怒吼。她渾身一震,當下拼盡全身力氣發出一箭,然後也顧不得什麼,就轉身向馬車那邊跑去。趙蟠顯然已經中了那些黑衣人的計策,離車門處足足有一大橫步的距離,足以讓一個人從旁邊擠過去抓到芸兒了。
長歌心中發急,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這次卻是瞄準了拉車的馬。
如果讓馬兒受驚狂奔,芸兒也未必安全,但是……總好過這樣被抓或是被殺吧!李長歌咬咬牙,就準備放箭。
她全副精神都放在馬車附近,全然沒有注意到剛纔被她暫時逼退的黑衣人已經揚起了大刀,毫不留情地向她的頸項削來。
就在長歌鬆手放箭的瞬間,暗夜中一枚石子也擊中了她身後那人的劍刃,硬生生將刀刃擊成了兩截。那黑衣人大驚失色,不知怎的,竟沒有再度試圖攻擊李長歌。
而長歌發出的小箭,也準確地刺入了其中一匹馬的後腿處。那馬兒揚起前蹄嘶鳴一聲,登時帶着其餘馬匹一起拉着馬車向前狂奔而去,暫時離開了和趙蟠纏鬥的那羣黑衣人的身邊。
李長歌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到暗夜中一個身影凌空掠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