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柳夫人能夠找到私宅,是宇泓墨故意透過去的消息。
雖然知道元歌對傅君盛沒有情意,但是傅君盛利用寒麟,將元歌帶到他的私宅這件事還是讓宇泓墨覺得很不爽,尤其想到三年前,傅君盛害得他吃了不少飛醋的事情,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心情就更加抑鬱。何況,柳貴妃現在正緊盯着想要抓元歌的把柄,傅君盛對元歌有這樣的心思,太容易被人利用陷害,用來設計元歌。
元歌是他的妻子,傅君盛是宇綰煙的駙馬,要是出了事端,元歌會身敗名裂的!
所以,宇泓墨要將這種可能扼殺在萌芽之中。
於是他先去讓人通知宇綰煙,告訴她傅君盛回京,讓她到私宅去,然後再給柳府那邊放出消息。柳瑾一和柳貴妃是一個草上的螞蚱,宇泓燁被奪權禁足,柳瑾一肯定也覺得備受威脅,想方設法想要抓宇泓墨的把柄,以避免宇泓墨趁着宇泓燁被禁足,無法接觸朝政的時候擴張權勢,等到宇泓燁再出來時,塵埃已定那樣悽慘的結果。
所以,就算明知道有蹊蹺,柳瑾一也一定會上鉤,想要將這件事鬧開。
他算準了時間,和宇綰煙搶在前面趕到私宅,有他和宇綰煙在,柳夫人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也不可能將污名扣到元歌的身上,說她和傅君盛“私會”。
而既然要算計柳夫人,索性把事情鬧大,如果一開始就讓柳夫人察覺到事情不對,她說不定會謹慎行事,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聽到拍門聲時,宇泓墨故意想辦法拖住宇綰煙和傅君盛,讓紫苑去開門,料定柳夫人看到元歌在這棟私宅後會認爲勝券在握,放鬆警惕,言行疏忽之下,更容易抓住把柄,借題發揮,讓這件事變得不可收拾。
被柳貴妃撫養那十年,他和柳氏的關係很親密,對柳夫人的爲人也算了解,當然能夠預料到她的反應。
而柳夫人也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大鬧了一場,然後宇綰煙和他先後出場,理直氣壯地拿捏住柳夫人,耳光,杖責,關押入牢一氣呵成。
柳夫人畢竟是柳瑾一的正室,她被關押入牢,又有那麼多人圍觀,柳瑾一不可能置之不理,總要想辦法爲柳夫人求情。
但現在的情形是,柳夫人污衊皇子和皇子妃,以及公主駙馬,道理全在宇泓墨這邊握着,也就意味着事情的走向,基本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柳瑾一想要讓事情好好落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趁着現在佔理的時候,鬧得柳瑾一灰頭土臉,在朝堂難以立足的話,他也就不是宇泓墨了!
這樣一來,固然是算計了柳瑾一,同時也算計了傅君盛。
宇泓燁覬覦元歌,但這件事所有知情的人都不會揭露出來,即便一時出了事端,其餘人也不會往這上面聯想。但是傅君盛不同,他和元歌有過婚約,但凡有丁點兒跡象,都會引起人們的猜疑,甚至於,宇泓墨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地對付他,因爲那樣反而會坐實傅君盛和元歌之間的嫌疑,否則,無緣無故的,九皇子宇泓墨爲何要去對付幾乎沒有關聯的傅君盛?
因此,必須要讓傅君盛自己知難而退。
不過好在傅君盛雖然對元歌有心思,但都還是隱蔽的,而且也不想宇泓燁那般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傅君盛對元歌的心思還算真誠,也會設身處地爲元歌的處境着想。因此,當他因爲丁點兒私心,將元歌引到他的私宅後,柳夫人緊隨而來,讓元歌幾乎身敗名裂,這樣嚴重的後果,想必也能夠讓傅君盛察覺到自己行爲的不妥,徹底斷絕掉之前的僥倖心理。
然後,他再理直氣壯地敲打傅君盛一番,讓他更加死心。
何況,柳夫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傅君盛和宇綰煙不合,就是因爲心裡惦念着元歌,只要傅君盛還有點腦子,就該知道這時候一旦他和宇綰煙被人看出不妥,就立刻會聯想到元歌身上,那麼在人前,傅君盛就算裝也要裝出和宇綰煙夫妻恩愛的模樣,以避免這樣的謠言。
雖然說是利用傅君盛對元歌的真心,讓他自動退避,但宇泓墨絲毫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
畢竟元歌現在是九皇子妃,而傅君盛是宇綰煙的駙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結果,傅君盛再抱持這樣的心思,結果只會害人害己!只要傅君盛知道自己該死心,不該再有任何逾矩的行爲,宇綰煙又是他的妻子,又要在人前做出夫妻恩愛的模樣,隨着時間的推移,傅君盛應該也能夠察覺到宇綰煙的好,真正對元歌死心,最好他能把心思轉移到宇綰煙的身上,不要再來煩元歌!
反正機會他已經創造給宇綰煙了,如果她還不能把握的話,那他也懶得管了。
既打擊了柳瑾一,又算計了傅君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其實,在他的設想裡,是一舉三得的……
雖然說元歌對傅君盛沒有心思,但畢竟訂過親事,要是知道傅君盛還對她一往情深,難保心裡沒有觸動。可是,如果鬧出柳夫人的事情,雖然是有驚無險,元歌也應該知道自己私下見傅君盛的不妥,應該要跟他賠不是,應該會很心虛地溫柔待他,應該會加意的溫存體貼向他道歉的……
結果——元歌居然看穿了!
而且還是在他賊喊捉賊,想要先下手爲強“提醒”元歌她的不妥時被拆穿的……這下輪到他完蛋了!
他纔不要睡書房!
“……傅君盛擺明了對你不死心,只要他還抱着這樣的心思,早晚會鬧出這樣的事端來,與其等到事情無法收拾的時候惱怒懊悔,還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在一切情形都在自己預料控制的範圍內,讓傅君盛明白他這樣做的後果,也好吃個教訓,以後不敢再胡亂生心思,你說對不對?”宇泓墨討好地笑道,“元歌,我知道我這樣無事生非不好,尤其害得你被柳夫人那樣罵,更加是我不對!不過我也是防範於未然嘛!還有啊,你放心,柳夫人敢那樣罵你,我絕對絕對不會輕饒她的,一定會讓她很慘很慘!元歌,不要生我的氣嘛,人家知道錯了啦……”
慵懶的生意微微沙啞,刻意放柔的語調摻雜了那麼一絲怯生生的哀怨,加上絕美的容貌,格外魅惑。
這個無賴,又開始用美人計!
裴元歌無語,遇到事情就開始耍無賴,裝可憐,出賣色相——
“好啦,元歌不要生氣啦,今天的事情我知道錯了,回去後晚上一定給你好好地賠禮道歉,好不好?”宇泓墨眼神真誠得實在讓人無法往別的地方去想,但他的話語卻又讓人除了那種事情再也不可能想到別的事情上去。
耍無賴,裝可憐,出賣色相,外帶厚臉皮調戲她!
裴元歌磨牙,這次絕對不能讓他輕易過關,繼續冷着臉不理他。
見這幾招都不管用,宇泓墨又開始變換招數,哀怨地看着裴元歌,傷心欲絕地控訴道:“元歌,你在心疼傅君盛!你心疼傅君盛所以不理我!我好傷心……我這麼掏心掏肺地對待你,居然還不如一個消失了三年的傅君盛……居然敢跟我搶元歌你?哼,我要去殺了傅君盛!元歌,你不要攔我!好吧,元歌你真的沒有攔我,嗯,你這是默認讓我去殺了傅君盛嗎?好,元歌的話我一定會聽的,我去把他的頭砍下來給你玩……”
很好,又開始發瘋了!
可是,明知道他就是在胡言亂語地轉移視線,但裴元歌已經在努力剋制,卻還是一個沒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雖然很快就消失了,卻還是被眼尖的宇泓墨逮住了。
“元歌別藏了,我看到你笑了!”宇泓墨稍微放心地靠了過去,從後面抱住了裴元歌的肩膀,“元歌別生氣了嘛,我只是吃醋,因爲我喜歡你,我不喜歡別的男人惦記着你嘛!再說,能趁機算計一把柳夫人,元歌你也很開心吧?雖然說局是我設的,可是,要不是元歌你故意裝出一副心虛的模樣,柳夫人也不會上當啊!不然的話,你從一開始就可以告訴她,我和宇綰煙都在,可你也沒說啊!”
裴元歌終於忍不住了,笑道:“反正都是坑,索性坑得狠點,不然多虧啊!”
“說的一點都沒錯,元歌我越來越喜歡你了!”見元歌終於肯跟他說話,宇泓墨頓時欣喜若狂,知道自己過了這關。
裴元歌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越來越會灌迷湯了!”
“我再會灌迷湯,也得元歌你肯喝才行啊!”宇泓墨索性將頭靠在了元歌的肩膀上,道:“其實我剛纔耍無賴,裝可憐,元歌你都是知道的。只是因爲你對我好,心疼我,所以纔會原諒我這次。我心裡都知道,這天底下,再也沒有誰能像元歌你這樣對我好了!元歌,我也會對你好的!”
和剛纔故意胡鬧的語氣不同,這次他的聲音誠摯而溫柔,如同羽毛般騷動着人心。
而在這種溫柔之下,裴元歌的心也隨之微微一顫。其餘泓墨這樣做固然有吃醋,有算計柳瑾一的成分在內,但最主要的,還是擔心傅君盛的心思會給她帶來麻煩,所以要將可能扼殺在萌芽之中……他爲她考慮到所有的可能,竭盡全力爲她編織着一層保護網,讓她能夠處在更安全的境地。明明是他對她好,可是在他嘴裡,卻卻變成了她對他好……
裴元歌認命地嘆了口氣,這樣的妖孽,誰能禁受得住?每次都被他吃定,她也不算冤枉了!
雖然心中這樣想着,嘴角卻忍不住彎起了一抹甜蜜的弧度。
“其實你也沒有做錯,傅將軍畢竟是綰煙的駙馬,畢竟是親戚,也不可能避着不見面,他若真抱着這樣的心思,對誰都沒有好處,能夠藉此警告他,讓他收斂自然最好。”既然心思都軟了,裴元歌也就沒有再置氣。忽然間,她又想起一件事,忙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宇泓墨,道,“對了,我差點忘了,這封信是寒麟請傅將軍轉交給你的,結果柳夫人來鬧騰,一時之間,我倒是有些忘記了。”
寒麟的信?
必然會和他派寒麟去查的事情有關!
宇泓墨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接過信,認真地看了起來,而隨着心內容的瀏覽,宇泓墨的神色也越來越深沉,似乎在竭力地思索着什麼。
裴元歌忍不住問道:“你派寒麟去做什麼?爲什麼他會被追殺?”
對於元歌,宇泓墨從來不隱瞞,何況這件事讓元歌知道可能會更好:“我讓寒麟去靖州,打聽一些事情。”
“靖州?那不是李樹傑起家發跡的地方嗎?也是宇泓燁原本生活的地方。”裴元歌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是去查和宇泓燁有關的事情嗎?”
看完信,宇泓墨將信箋收了起來:“準確地說,是李樹傑!”
“爲什麼?”裴元歌追問道,李明昊成爲宇泓燁,那麼撫養他長大的李樹傑必然會站在宇泓燁這邊,這點泓墨應該早就預料得到,而且能夠將李樹傑引誘到京城,對於李樹傑的底細,泓墨應該早在這三年裡查清楚了。突然讓寒麟到靖州去查,肯定另有原因。
而寒麟被人追殺到受重傷,更說明其中的內情不簡單。
裴元歌隱約猜想到了什麼。
“起因是柳老夫人的壽宴。”宇泓墨坦然道,“當時李樹傑讓李明芯送了一副閔朝安的壽春圖,剛開始在壽宴上大出風頭。元歌,你應該還記得這件事吧?”
裴元歌點了點頭。
“就是這幅壽春圖,總讓我覺得有點奇怪。”宇泓墨沉思着道,“雖然說那副壽春圖是假的,但是能夠模仿到連柳老夫人都信以爲真的地步,想必李樹傑也不知道這幅壽春圖是假的,而一直以爲自己的壽春圖是真的。而在此之前,孃親還在的時候,因爲孃親的緣故,當我得知柳老夫人喜歡閔朝安的字畫,多年來一直都在尋找真跡時,我就留了心,想要找到真跡,說不定將來能夠派上用場。”
聽他提到王美人,想起冷翠宮那場血腥慘烈的屠殺,裴元歌心中一顫,握住了宇泓墨的手。
宇泓墨向她微微一笑,表示他沒事,隨即繼續道:“當時爲了找閔朝安的字畫,我花費了很大的心血,在全國各地找。我記得,六年前,我曾經得到消息,說靖州出現了閔朝安壽春圖的真跡,當時正要趕過去時,卻突然被父皇任命,到秦陽關去和荊國作戰,只能暫時按捺。
結果,這一仗打完後,我卻無意中從荊國俘虜嘴裡得知,原來閔朝安雲京注的原件保留了下來,只是流落到了荊國,所以大夏一直無人知曉,所以就想辦法將雲京注的原件拿到手。因爲有了雲京注的原件,所以壽春圖的真跡對我來說就沒有那麼重要,後來我就沒有繼續追查壽春圖的真跡了。直到柳老夫人的壽宴,李樹傑拿出壽春圖,我忽然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想,李樹傑的這幅假的壽春圖,會不會就是當初我得到消息的那張?”
裴元歌點點頭,明白他的懷疑。
當時泓墨得到的消息,說壽春圖在靖州,而李樹傑又是靖州發跡的,泓墨會有這樣的懷疑也很正常。
“可是,那又如何呢?”裴元歌仍然有些不解,忽然間眼眸一動,猛地擡頭看向宇泓墨,“你是不是懷疑,當時這副壽春圖就在李樹傑的手上?如果這樣說的話,那就的確有些奇怪。”
“嗯,我就是這樣猜想的,李樹傑說他是武將,不喜歡舞文弄墨,雖然是自謙,不過我覺得他並沒有說謊,因爲根據我前幾年的打聽,李樹傑的確是不喜歡字畫的,對閔朝安更加沒有什麼喜好,如果說這福壽春圖是李樹傑在這三年裡得到的,倒也罷了,但如果說六年前,這幅畫就在李樹傑的手裡的話,那事情就有些奇怪了。雖然說很細微,但我心裡始終覺得有疙瘩,所以就派寒麟悄悄到靖州,打聽這副壽春圖。”
裴元歌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吸引了,忙問道:“結果呢?”
“寒麟在這封信裡告訴我,正如我所猜想的,李樹傑的那副壽春圖,就是六年前我得到消息的那副,而當時,這幅圖就在李樹傑的手裡。”宇泓墨眼眸微垂,沉聲道,“元歌,當初我之所以能夠得到那副壽春圖的消息,是因爲聽人閒話,說靖州有官員侍強橫奪他人的祖傳字畫,害得對方家破人亡,那那副祖傳字畫就是這副壽春圖,也就是說,當初侍強橫奪,害得別人家破人亡的官員,正是李樹傑!而寒麟在靖州追查時,也證實了這點。”
裴元歌眼眸中閃過了一抹精芒:“聽說靖州刺史和李樹傑關係很好,想必是因爲這樣,所以這件事被靖州刺史壓了下來。可是,李樹傑爲什麼要這樣做?不是說他是武將,對字畫不感興趣嗎?既然如此,又爲什麼要爲了這幅字畫,弄得別人家破人亡呢?”
雖然是官員,雖然有靖州刺史撐腰,但是官員對於逼迫得別人家破人亡的事情還是比較忌諱的。
尤其,目的只是爲了一張畫。
如果說李樹傑癡迷閔朝安的字畫,那爲了得到真跡做出這樣的事情,還算情有可原。但是明明李樹傑對字畫不感興趣,爲什麼要冒這樣的風險,逼得對方家破人亡也要將畫拿到手呢?
“問題就在這裡!”宇泓墨點頭,知道元歌和他想到了一起,“從我打聽來的消息,李樹傑是個很有心機城府的人,你看宇泓燁就該知道,雖然宇泓燁囂張自負,但是心機手段不輸任何人。所以,李樹傑不可能只是因爲壽春圖的真跡價值連城而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另有深謀。我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柳老夫人!因爲柳老夫人喜歡閔朝安的字畫,人盡皆知,我懷疑李樹傑是爲了討好柳老夫人而這樣做的!”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又有蹊蹺了。”裴元歌接話道,“李樹傑一直都在靖州,和京城幾乎沒有任何關係,他又爲什麼要爲柳老夫人這樣做?如果說是爲了攀附京城權勢,好爲將來謀劃的話,六年前,葉氏的聲勢正是最鼎盛的時候,就算李樹傑要攀附京城勢力,也應該尋找葉氏,而不是柳氏纔對!所以說,李樹傑奪取壽春圖的動機實在很可疑!”
“不錯,就是這樣!”宇泓墨點頭,“所以我覺得,李樹傑說不定從六年前就有什麼謀劃,會牽扯到柳氏,所以提前強奪壽春圖,爲接近柳氏做準備,再聯想到他所撫養的孩子李明昊,在三年前成爲七皇子宇泓燁,你覺不覺得,這裡面有很多文章?原本我也只是覺得不對勁,下意識地想要去查,但現在寒麟因爲追查這副壽春圖被人追殺,反而更證明我的直覺沒有錯!”
如果這副壽春圖沒有文章的話,爲什麼寒麟追查這幅畫,就會被人追殺呢?
只能說明,幕後之人做賊心虛!
“雖然說李樹傑離開靖州,來到京城,但是他在靖州經營多年,肯定還有自己的關係網,再加上靖州刺史一直守在靖州,得到寒麟在追查壽春圖的消息不足爲奇,只怕是用飛鴿傳書來交換消息的!”裴元歌也思索着道,“他越是忌諱這件事,就越證明這中間另有蹊蹺。泓墨,你覺得會是什麼?”
宇泓墨這次卻沒有輕易說出口,反而凝視着裴元歌:“你覺得呢?”
兩人對視片刻,裴元歌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宇泓燁的身世!”
“你也這樣認爲?”宇泓墨盯着裴元歌道。
“壽春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討好柳老夫人,和柳氏攀上關係,而李樹傑和柳氏最密切的關係,就是他撫養長大的李明昊,在三年前成爲了柳貴妃所出的七殿下宇泓燁,很難不讓人懷疑。”既然泓墨和她想到了一起,裴元歌反而沉靜了下來,分析道,“三年前李明昊來京,在乞願節巧遇了父皇,打鬥中露出了身上的胎記,因而證明了身份。但這只是個意外,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父皇會在那天出宮。如果說沒有這個意外,想要讓人發現李明昊是七殿下宇泓燁,李樹傑該怎麼做呢?”
宇泓墨緩緩道:“想辦法來京,用壽春圖討好柳老夫人,順理成章地接近柳氏。有了和柳氏接觸的機會,讓人察覺到李明昊身上的胎記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說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意味着,李樹傑早在六年前就知道宇泓燁的身世,因而在爲揭露李明昊的身世做準備?”裴元歌秀眉緊蹙,“不對,不是六年前。宇泓燁剛出生沒多久就失蹤了,當時京城廣貼皇榜,卻一直沒有消息,六年前,這件事早就被人遺忘,沒道理無緣無故的,李樹傑突然知道李明昊就是宇泓燁啊?就算是剛剛聽說了七皇子失蹤的事情,他又憑什麼能夠肯定,李明昊就是宇泓燁?畢竟,寧王之亂死傷無數,有很多嬰孩失去了父——等等!”
裴元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擡起了頭,眼眸中充滿了震驚之色。
“泓墨,你說會不會——”她失聲道,卻又猛地頓住,沒有將心中的猜疑說出口,畢竟,這個猜想太過令人震驚,也太過荒謬了……可是,卻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我也懷疑這點!”宇泓墨卻緩緩地將她的猜想說出口,“李明昊究竟是不是李樹傑的親生孩子尚且無法確定,但就算他真是李樹傑在寧王之亂時撿到的孩子,也未必就是七皇兄宇泓燁!”
裴元歌猛地捂住了嘴,忽然又質疑道:“可是,李樹傑有奶孃當時留下的玉佩爲證。如果李明昊不是七皇子,爲什麼會有這塊玉佩?”
“這點我也想不通,原本我沒有懷疑過李明昊的身份,因爲這件事是父皇派人去查的,而柳貴妃也承認了李明昊,以這兩個人的精明,不可能會弄錯!”宇泓墨說着,覺得思緒有些紊亂,“但如果說李明昊真的就是宇泓燁,李樹傑大可以帶着他來和柳貴妃相認,又爲什麼要弄壽春圖,要這麼麻煩地設計呢?只能說是因爲他心虛,所以不敢直接揭露李明昊的身份。”
裴元歌明白他的意思。
柳貴妃失去了宇泓燁,傷痛欲絕,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宇泓燁的下落,如果李樹傑帶着李明昊來相認,說李明昊就是宇泓燁,柳貴妃固然欣喜若狂,但也難免會懷疑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必定會派人去仔細查證李明昊的身世,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宇泓燁,這時候單憑奶孃的玉佩,未必就能證明。
但如果說是柳貴妃無意中發現了李明昊的胎記,聯想到自己失蹤的孩兒,然後再查證李明昊的出生時間,和宇泓燁相仿,會加深柳貴妃的懷疑,只要柳貴妃心裡存了李明昊就是宇泓燁的想法,在這種先入爲主的想法下,只要發現奶孃的玉佩,印證了猜測,自然會對李明昊的身世深信不疑。
這就是人的心理慣性。
所以,李樹傑費盡苦心弄出壽春圖,多半就是爲了營造出這樣的一種形勢。
只不過他也沒能夠算到所有的事情,沒想到皇帝會在乞願節當晚出宮,巧遇李明昊,察覺到他身上的胎記。但道理是一樣的,因爲皇帝心裡存了這樣的心思,當發現李明昊的一切都印證着宇泓燁的身世時,也會因爲這枚玉佩而相信李明昊就是宇泓燁!
“會不會是因爲李樹傑沒有別的證據,只有這枚玉佩,不能夠徹底證明李明昊的身份,害怕有差錯,所以纔要折騰出這麼多的事情呢?”裴元歌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不過,因爲這副壽春圖,我總覺得,李明昊的身世迷霧重重,還不能夠就這樣論定。不管怎麼樣,既然有這種可能性,就要查證下去,如果李明昊根本就不是宇泓燁的話,那現在我們所有的麻煩就都不存在了……”宇泓墨緩緩地道,眼眸中精光四射。
如果李明昊真的不是宇泓燁,那事情才真正有趣起來!
“如果李明昊真的不是宇泓燁,那李樹傑就是個絕不能小覷的人物!”裴元歌點點頭,如果李明昊不是宇泓燁的話,單憑冒認皇子的罪名,就能夠讓他和李樹傑徹底覆滅。而沒有了宇泓燁的柳貴妃和柳氏,就想拔了牙的老虎,再也生不出太大的風波來!這樣倒是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麻煩!
而對柳貴妃來說,這也是一種懲罰。
還有什麼,比得而復失更令她哀痛欲絕的?如果她發現,她爲了一個假冒的兒子,而傷害了泓墨,到頭來一無所有,她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李樹傑……”宇泓墨輕輕地念着這個名字,神情漸漸沉凝起來。
李府,書房。
反覆看着手中的字條,簡短的語句卻透漏出令他不安的深意。這是他在半個多月前收到的消息,是從靖州傳過來的消息,說突然有人在查六年前的壽春圖事件。這讓李樹傑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安。
靖州刺史也知道這件事,但他認爲那人只是想要找出他爲了壽春圖,逼迫對方家破人亡的罪證,藉此來打擊李樹傑,並且再三保證會解決掉來人,讓他不必擔心。如果說來人查證壽春圖的原因,真的如靖州刺史所說的,李樹傑反而會很放心,畢竟時隔六年,人證物證早就不在了,查也無從查起。
但是,如果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於他謀奪壽春圖的原因的話,那就令他悚然了。
李樹傑想着,取過火石,將這張他反覆看了無數遍的紙條燒掉。望着那縷縷升起的黑煙,他慢慢地陷入沉思之中,究竟是誰在查壽春圖的事情?目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我是柳瑾一焦頭爛額的分界線——
按照他們盤算好的設計,柳夫人去了壽昌伯府,柳瑾一便一直在府內等消息。然而,直到日色西斜,他卻還沒有等到柳夫人歸來,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忙派人出去打聽,而打聽的後果更是讓他目瞪口呆,當時的私宅裡,居然還有九殿下和綰煙公主?結果柳夫人正好撞在槍尖上,九殿下一怒之下,命人重責柳夫人,還將她關進了京禁衛大牢?
怎麼會這樣?
柳瑾一立刻慌了,雖然九殿下說讓他去找九殿下要人,但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就算他去了,九殿下也不可能放人!九殿下這是存心要將事情鬧大!沒辦法,他只能匆匆入宮,求見柳貴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說了一遍,請柳貴妃幫忙想想辦法。
柳貴妃當時正在用晚膳,聞言頓時將滿桌子的菜都掀到了地上。
“柳瑾一,我的哥哥,我的嫂子,你們腦袋進水了!”柳貴妃怒喝道,“你也不想想,裴元歌是什麼人?以她的聰明,以她的心機手段,她難道不知道和傅君盛有牽連的後果?明明知道,她還敢這樣做,就說明她又充足的把握不會被人詬病,你們怎麼還傻傻地送上門去?本宮上次芍藥花宴的教訓還不夠嗎?以爲她那個丫鬟能夠用來做文章,結果呢?現在你們居然連這麼淺顯的圈套都會上當!我要被你們氣死了!”
這段時間,她和燁兒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柳府居然還在這時候給她捅婁子?
想抓裴元歌的把柄,也不想想,裴元歌的把柄是那麼好抓的嗎?
“貴妃娘娘,都是下官鬼迷心竅!”柳瑾一不住地認錯,隨即又道,“可是事到如今,這件事總要收場纔是,否則,我的夫人被九殿下關押在京禁衛大牢,傳出去柳府的顏面往哪裡擱啊?還請貴妃娘娘想個辦法,將我的夫人救出來纔是啊!”
“她這下算栽倒了宇泓墨的手裡,本宮能有什麼辦法?”柳貴妃煩躁地道。
宇泓墨和宇綰煙都在,鐵板釘釘地證明了柳夫人是在胡說八道,栽贓陷害,而且污衊的都是皇親國戚,這樣大的罪名,就算她是柳貴妃,也不可能順順當當地擺平這件事啊!何況她如今纔剛奪回權柄,聲勢權勢都大不如從前……可是,這件事也不能不理會,否則傷的還是柳府的顏面!
“來人,去請九殿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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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本月最後一天,在此謝謝親們這個月對蝴蝶的支持~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