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說了什麼?”長公主猛的坐起,一把拉住墨雪瞳,手指關節處,指骨發白,顯是極用力的。
“娘說,娘說……”墨雪瞳無語,只掩面大哭。
長公主急的不得了,用力想把墨雪瞳拉起,掙的滿頭是汗,又控制不住的捂着大聲咳嗽起來,墨雪瞳忙站起身,倒了杯熱茶給她,一邊替她拭額頭上的汗。
總算長公主的咳嗽停了下來,拉着墨雪瞳的手急問道:“瞳兒,你孃親留下的信說什麼?”
神色如此蒼惶的長公主是墨雪瞳從未見過的,既便方纔談到生死,長公主也只是淡淡的,現在卻急成這樣,那張臉白中透着焦急的青色,頭上青筋隱隱,竟似帶着些恐慌的意思,長公主竟是真的知道的!
長出一口氣,咬咬牙,悲悽的看着長公主道:“孃親說,我若遇到困難,只須找到母親,母親必會護我周全,孃親說,只要有母親在,瞳兒纔會無憂,若母親也不在……瞳兒以後只能自求多福……”
最後幾個字,她是顫着聲音說出來的,含淚的眼睛凝視着長公主,彷彿要從她的臉上得到支撐。
似乎不是長公主心中所想。
長公主明顯的鬆了口氣,捂着胸口低低的咳嗽了兩聲,喘過氣來,拿帕子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笑容,放下帕子握着她的手道:“瞳兒,別哭,一會還得去參加五公主的生日宴,若哭腫了眼,可就不漂亮了。”
“母親!”
“乖,瞳兒放心,母親不會有事的,就這個老毛病,一到春季就會咳嗽,實在是麻煩,心裡一煩,就覺得事事不順心,卻惹得瞳兒傷心。”長公主淺笑着安慰墨雪瞳道,神情看起來安詳許多,臉上雖然有倦色,卻恢復了些生氣。
“母親,瞳兒給你搭搭脈,看看你的病如何?”墨雪瞳拿帕子擦乾了臉上的淚痕,轉而咬着脣握着長公主的手道,一副不讓看不依的樣子,只有微紅的眼眶表示着她的擔心,長公主看了心一暖,無奈的把手推了推。
“瞳兒要看就看看吧,什麼時候我們瞳兒成了個大夫了。”
“瞳兒會看病,母親以後病着了,叫瞳兒來就是。”墨雪瞳臉上帶起一抹羞紅,卻依然拉起長公主的身,靜靜的聽起脈來,方纔她診的慌亂,現在在仔細辨別一下。
脈果然跟方纔差不多,但很明顯有些凝結的地方稍稍鬆動,顯然心結己打開,墨雪瞳輕輕的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方纔的話有了效果,擡起頭笑道:“母親的身體並不礙事,只須稍稍的休息幾天既可,但藥卻是要好好吃的,這幾天瞳兒天天過來,盯着母親把藥吃了。”
方纔長公主拒喝藥和後來一飲而盡的樣子,分明不是嫌棄藥難喝,而是另有隱情。
這話說的極其無禮,卻更顯得親熱,長公主的笑容越發溫暖,欣慰的摸了摸她的頭,笑着應是。
兩個人就說了會話,長公主就催她去赴宴,並託她把自己的禮物送上,墨雪瞳一再叮囑她好好養病,才帶着墨葉離開。
墨雪瞳纔出門,秦嬤嬤就進了屋,看到長公主臉上淡淡的溫和的笑容,稍稍有些放心,上前兩步勸道:“公主,您看,小郡主這麼可愛,如果沒人護着可怎麼行,您現在如果出什麼事,小郡主以後可怎麼辦?她又能靠誰?”
“秦嬤嬤,我知道了,”長公主身子往後一靠,身子放鬆下來,長出一口氣:“一會你讓人去宮裡請御醫,就說我又病着了,御醫會知道怎麼處理的。”
“是,是,老奴一會就去。”秦嬤嬤立時明白過來,激動的連聲應是,眼眶一紅,眼淚差點就下來,果然還是郡主才能挽回公主的心,不然以公主這種拒藥拒病的樣子,這病一拖再拖,可真是拖不起。
長公主的意思分明是求死啊!
秦嬤嬤是知道卻束手無策,還好,還好小郡主來了……
且不說長公主府裡秦嬤嬤慶幸萬分的方人進宮請御醫,墨雪瞳這裡上了馬車,卻是陷入沉思。
長公主竟然害怕孃親把她的身世告訴自己,所以方纔才這麼慌張害怕的嗎?
孃親沒有告訴自己是怕自己受牽連,長公主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嗎?聽得自己編出來的話,長公主竟然解了心結,不再一心求死,是因爲怕自己沒人照顧,長公主與孃親的感情要何其深,纔會對自己這般寵愛。
孃親是晉王的女兒,長公主是先王的女兒,真論起來,她們兩個是堂姐妹,卻又因爲奪嫡之爭,成爲仇家之女,怎麼可能成爲無話不說的好姐妹,甚至可以生死相托,孃親又憑什麼認爲長公主會不把一切說出去。
但看現在的情況,長公主分明是知道孃親身份的,以孃親的謹慎,連父親也不告知,又怎麼會如此相信長公主,況且孃親的身份如果查實,輔國公府一家也會受牽連,孃親又怎麼會把事實說與長公主聽。
若不是孃親說出來的,長公主又怎麼會知道孃親的身份!
這一樁樁一件件,一個個疑點在墨雪瞳心頭旋轉,千頭萬緒,卻讓她抓不住源頭,一定有什麼她漏算了,肯定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一個讓娘和長公主之間存在這種可能的理由,但是現在她卻實在想不起來。
所以長公主纔會在那日問她孃親留下的東西,纔會一再的隱藏她與孃親的關係……
現在舊的問題沒有解決,又出現新的問題,長公主受了什麼打擊,纔想到一死了之,是什麼事讓她覺得生而無可戀,唯死纔可以解決,長公主口中的妹妹是孃親的話,那個姐姐又是誰。
看來回去以後一定還得去問問明嬤嬤,長公主嘴裡的姐姐又是何人,若孃親與長公主是生死之交的話,身爲孃親的奶孃,明嬤嬤應當知道更多的事。
心裡打定主意,當下長出了口氣,閉開緊閉的眼眸。
車子運行不久,就到了宮門前。
宮門口己停着許多馬車,許多世家千金小姐,公子全早早的過來慶賀五公主生辰,墨雪瞳因爲去了次長公府,算是來的遲了,此時宮門口只有少數的幾人往裡走,看看身後,竟是再無一人。
墨葉扶着墨雪瞳下了馬車,進了宮門。
她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宮娟緞面的羽紗緙絲上衣,下着天水碧綾的曵地繡花裙,只在底上繡着一層淺淡的連枝杏花,掐着一些流蘇花邊,使得素淨的顏色跳脫出生氣,整個人柔柔軟辦的,千般柔情,一雙水眸更是橫帶三江春水,美的不帶一絲煙火氣。
早己有人在傳言,這第一美人的頭銜不用過個二三年,就現在己是安平郡主的了!
一路行來,碰上的小姐公子無不細細打量墨雪瞳,嫉恨的也有,傾慕的也……
轉過一個園子,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個亭子間裡,一個衣着華美的女子坐在一邊賞花,看到她過來,對站在身邊的一個宮女說了兩句什麼,宮女當下走出亭子,來到墨雪瞳面前問道:“來的可是安平郡主,我們娘娘有請。”
墨雪瞳擡眸,果然發現那邊竟是玉妃,當下點點頭,帶着墨玉隨着宮女往一邊的亭子裡走去。
來到玉妃近前,盈盈下拜:“參見玉妃娘娘。”
“郡主不必多禮,咱們位份相當,用不着這麼多禮的。”玉妃笑着搖搖手,真論起來兩個人的品階的確是相同,但宮裡得寵的妃子又怎麼跟她一個無權無勢的郡主相比。
墨雪瞳依言站起,嘴裡卻淡淡的道:“娘娘是我的長輩,自當見禮。”
這話是說玉妃的位份不夠,玉妃的眸色一沉,翻滾起墨色的陰雲。
與這位宗文帝的寵妃,墨雪瞳自覺無話可說,兩人之間雖說沒有解不開的仇,卻也是敵對的,不管是玉家還是玉明勇,或者最後玉妃很明顯的站在太后一邊算計她的情形,無論從哪說起,墨雪瞳都不覺得有閒話的必要。
當然,除了這位玉妃又想算計她!
而她當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讓人算計的,若是玉妃想憑着自己是宗文帝寵妃的地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於自己,她也是會不留手的。
所以才交手間,就不冷不熱的刺了她一下。
玉妃的臉色有些黑冷,但瞬間卻恢復了安和的笑容,指着一邊道:“開宴還早,郡主一起坐會吧,正巧我有話想跟郡主說。”
見她說的客氣,強壓下眼底的一絲怒意,看起來玉妃今天真的又想圖謀自己什麼,不然不會壓着脾氣跟自己說話。
墨雪瞳必頭冷笑,臉上卻露出溫婉的笑容,點點頭在一邊落坐,既然玉妃在這裡等着自己,那就是不管自己怎麼逃,她也有辦法把自己拉住,那她就索性看看玉妃這時候又鬧的哪出。
“請問娘娘有何事見教?”墨雪瞳坐定,擡起臉帶着些困惑的笑問道。
玉妃揮揮手,跟在她手下的兩個宮女出亭子五六步後,俱背對着她們站定。
“安平郡主,這話上次就想跟郡主說起,實在是太后宮裡人太多,”玉妃臉上帶着些羞愧,“上次我弟弟的事,實在對不起安平郡主,望郡主海涵。”
玉明勇的事?玉明勇早被玉妃帶出牢房,但聽說受了極大的驚嚇,到現在還病在牀上,玉妃這時候拿來說事,又不象是興師問罪,墨雪瞳微一沉吟,便笑道:“當日玉公子出現在祖母院子裡,大家都以爲是個賊,想不到竟是貴府公子夜晚走錯路了,真論起來,還是我們府裡的不是,此事系父親所管,我並不知情。”
這意思是,你要請罪,只管找父親去,那個官面上的理由,能不能站住腳,就看大家相不相信,況且不管從哪論起,玉明勇跟自己也沒有直接關係,若是強扯上關係,只會破了自己的名聲。
這個方面,她摒除玉妃任何搭上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