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口稱劉煜爲師弟也是示好之意。他並不是有城府之人,說話也是直來直去,所以直接將自己的疑惑問之於口:“請恕我直言,如今的情況,鮮于通在江湖中成名已久,華山派也是底蘊深厚,不是易對付之輩。”
劉煜道:“武當派肯仗義執言,我原不該挑剔,我也絕對相信張真人肯出手相助,爲我峨眉派做主。但是家師剛毅,我峨眉之仇絕不假手他人!師父受鮮于通暗算,她必然希望親自報仇,我可不想到時候被師父埋怨……”他朝着二人一揖:“劉煜深知武當兩位師兄之心,但此事還請兩位成全。”
張松溪連忙和殷梨亭站了起來,扶了劉煜一把,張松溪道:“此事原是我等考慮不周。”
貝錦儀雖然有些不贊同,但也不能反對劉煜的決定,只能撿起另一件事情:“在師父恢復之前,我怕鮮于通還不會善罷甘休,甚至可能會在師父的恢復期落井下石。”
“這點請貝師妹放心,武當絕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張松溪立刻說道。
“多謝武當兩位師兄。”劉煜如是說道,並未再次拒絕。之後劉煜看向衆人,交代了一件事情:“紀師妹、貝師妹,武當兩位師兄,師父在臨終之前,已經將掌門之位傳給了我。從此刻起,我就是峨眉派第四代掌門人。”
衆人都非白目,早在郊外初見時就注意到劉煜指上帶着的峨眉派掌門信物鐵指環,此時劉煜將這個消息在幾人之間公佈出來,衆人也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畢竟劉煜身爲滅絕師太最寵-愛倚重的弟子的事實,衆人早就心知肚明,對於他的接位,別說張松溪和殷梨亭這樣的外人,就連紀曉芙和貝錦儀也毫無疑義。
衆人略作商議後。就各自安歇,貝錦儀近身照顧滅絕師太,而紀曉芙卻自告奮勇的擔當前半夜的警戒任務。
劉煜早就注意到了紀曉芙臉上顯而易見的濃重擔憂神色並不是全部源自於滅絕師太。她應該還有另外的關心對象。這讓劉煜在不滿之餘又多留了一個心眼,在紀曉芙有所異動時及時的攔住了她。
“紀師妹。”劉煜看着紀曉芙手中拿着的包袱。微微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你要去哪裡?在現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想要離開?”
紀曉芙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還是堅持道:“是,我有些事情要去辦。”
“你有什麼事情非要趕着現在這個時候去辦?”劉煜略帶責怪的反問道:“你置師父的安危於何地?”
紀曉芙滯了一下,搪塞道:“是師父交代我的事情。”
“師父交代你的事情?”劉煜直視紀曉芙片刻,又突然擡頭看了看某處。問道:“師父清醒過嗎?是貝師妹通知你的?師父交代你什麼事情?”
紀曉芙低頭輕聲道:“這……這件事情和大師兄沒什麼關係。”
眯了眯眼睛,劉煜緩聲道:“我現在已經是峨眉掌門,師父在昏迷之前也將峨眉上下的事情交到我的手中,峨眉之中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這件事情。也無關師門。”紀曉芙頓了一下:“這是我的私事。”
劉煜有些厭煩了,直接喝問道:“你不是要去見楊逍吧?!”
“當然不是了。”紀曉芙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否認道:“我不會再去見他。”
“那到底是什麼事情?”劉煜並不因爲紀曉芙的否認而停止追問,對方異於平常的行動讓他有些煩躁。但紀曉芙只是沉默以對。兩人僵持片刻,劉煜退了一步不再追問。但是卻態度強硬的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既然是私事,那麼就暫時放一放吧。”
“大師兄,我想我可能要你失望了。”紀曉芙雖然臉色蒼白,但是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劉煜和紀曉芙對視了一會,一字一字的說道:“我以峨眉掌門的身份。不讓你離開,你不聽我的話就是不尊掌門之令。”在這個時候他根本不可能讓紀曉芙離開,滅絕師太中毒昏迷,紀曉芙身爲她的嫡傳弟子卻在外有強敵的情況下離師而去,這事情要是傳揚出去不但紀曉芙會背上“逆徒”的名聲,就連一慣護短的滅絕師太也會成爲武林中的笑柄!紀曉芙的名聲劉煜可以不在乎,但他卻不想滅絕師太被人取笑養了一頭白眼狼!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紀曉芙的手緊了緊。
劉煜朝着紀曉芙走了過去:“那紀師妹就不要怪我這個做大師兄的不講情面了。”
紀曉芙一言不發打出一掌,劉煜隨手接下這一掌,以絕對壓制的功力直接侵入紀曉芙的體內,暫時封住了她的丹田內息。感應到劉煜1磅礴浩然的峨嵋九陽功,紀曉芙顧不得蟄伏了內力和激盪的氣血,驚異的望着劉煜:“你?!”
“師父在昏迷之前傳功給我。”劉煜淡然解釋道,又向前走了兩步,逼近紀曉芙:“除非你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紀曉芙高聲道:“大師兄,你一定要這樣爲難我嗎?”
劉煜卻並未動怒:“我不是爲難你,換了你是我,難道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讓你離開嗎?如今師父不幸中毒昏迷,華山派又對我們虎視眈眈。就算你不念你和師父的師徒之誼,也不顧同門之情,硬要這個時候離去,最起碼也應該交代一個緣由吧。”
劉煜的話可謂是句句誅心,果然讓紀曉芙有所觸動。她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道:“我想去見不悔,我擔心她出了事情,如果不親眼看見她平平安安,我實在是放不下心來。”
“不悔?”劉煜挑挑眉,看着將要暴露出某個事實的紀曉芙。
紀曉芙沉默了一下,聲音略微放低:“不悔是我的女兒……師父本來答應我不傷害她的,可是……師父素來少在江湖上行走,怎麼會忽然出山?我、我擔心……”
“你擔心師父下山是爲了滅口?”劉煜有些荒唐的笑了笑,又微怒道:“你把師父當成什麼人了?她老人家親口許諾的事情怎麼可能出爾反爾?”
“可我不親眼看到不悔就無法安心……”
啪的一聲。劉煜忽然出手打了紀曉芙一個巴掌,又瞪了某處一眼,沉喝道:“安心?爲了一個魔教魔頭的孽種。你可以無視疼愛你的師父的安危,在她最需要保護的時候棄之不顧?這樣你也能安心?!你還是不是峨眉弟子?師父還是不是你的師父?”
劉煜的話好像鋼針一樣刺入紀曉芙的心裡。她有些崩潰的抱頭痛哭。
嘆了一口氣,劉煜開口道:“你和我一起護送師父回峨眉,回去之後你可以找一個你信得過的師姐妹去替你將你女兒帶回峨眉,這樣你也不必再擔心她的安危,只有一點,你不可以在峨眉和她以母女相稱。”
紀曉芙沉默了好一會,終於抽涕着點了點頭。
劉煜見她同意。道:“在外面時間也挺久了,都回屋吧!”
情緒激盪的紀曉芙並未看到隨着劉煜的話落,不遠處的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這一晚,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好好地入睡。每一個人都各懷心事。
第二日,早飯過後。劉煜正在和張松溪商量接下來的事情。劉煜打算儘快將滅絕師太送回峨眉的。張松溪擔心路上的安危,考慮到華山派隨時有可能再次出手,兩人在商量如何回去的事情。
就在這時,貝錦儀走了進來:“大師兄。張師兄。”
劉煜看向瞥了一眼張松溪後就臉色微紅的貝錦儀道:“貝師妹,有事情嗎?”
貝錦儀道:“大師兄,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談談。”
張松溪知機的站了起來:“那我先去聯繫車馬。”
劉煜對着張松溪點頭致謝。等張松溪出去以後,貝錦儀將房門關上,坐到了劉煜對面。但是卻沒有立即開口。
劉煜有些不耐,畢竟等着他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貝師妹,有什麼事情?”他追問了一句。
貝錦儀深呼吸了一下,似是給自己鼓足勇氣,開口問道:“大師兄,你覺得……你覺得……”她踟躕了一下,終是一口氣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你覺得如果我和張師兄在一起怎麼樣?”
劉煜愣了一下:“張、張師兄?你是說剛纔出去的那位武當張四俠張松溪嗎?”
貝錦儀點了點頭,她微微低下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師兄,你昨天是察覺到我的行跡了吧?昨天你和紀師妹的話我都聽到了……”她輕輕呼呼出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如今紀師姐和殷六俠的婚事肯定不成了,只是看咱們峨眉和他們武當什麼時候用個相對體面的方式把這事情公佈出去。”她想了想道:“說起來咱們峨眉,自祖師郭襄女俠往下,四代以來自守不嫁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雖然紀師姐和殷六俠有婚約在前,但只要武當諸俠不說,也未必不能找個理由矇混過去。”
劉煜聽貝錦儀說的極有條理,便不插話,只聽她講話。
貝錦儀頓了一下,稍微組織了下自己的語言:“可是紀師姐和殷六俠的婚事畢竟已經作罷,如今我峨眉派又急需一個可靠的盟友,所以我纔想……”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說到底貝錦儀也是未嫁的女孩子,說起婚事,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劉煜聽明白了貝錦儀的意思,沒有立刻答話。他想了一會,聲音也低了下來,向貝錦儀問道:“你、你覺得張四俠怎麼樣?”他原是想問貝錦儀喜不喜歡張松溪的,可卻顧及貝錦儀的小女兒心態,沒好意思直接問出口。
貝錦儀聲若蚊喃:“他、他很好……”
“那你喜歡他嗎?”劉煜到底還是問了出來,這畢竟事關女兒家的終身幸福。張松溪可是享譽武林的武當七俠之一,配貝錦儀自然是綽綽有餘。武當與峨眉在這個時候如果又有聯姻,對峨眉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貝錦儀對張松溪要是一點感情也沒有,劉煜又覺得於心有愧。
貝錦儀聽到劉煜問的這樣直白,雙頰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支支吾吾了幾句。終於聲音低低的說:“咱們這些日子一直在一起,張師兄他、他人很好。有幾回,有幾回和江湖敗類拼鬥的時候。他一直護着我……”貝錦儀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幾不可聞。
劉煜見貝錦儀如此。暗道自己師妹對張松溪也是有些感情的,心中感到些許寬慰:“我知道了,等回了峨眉,我再和武當談一談這事情。”
貝錦儀卻搖了搖頭:“大師兄,你別去找武當談,我……還是我私下裡問問張師兄吧……”她的聲音很低:“我去問了,縱然張師兄拒絕了我。也是我們私下裡的事情。可你去問,萬一武當拒絕,那對我們峨眉的影響就大了……”
劉煜一想,果然如是。貝錦儀自己和張松溪談。那到底還是私人的關係。他若以峨眉掌門去談,意味則大不相同。如是,劉煜便點了點頭,他又追了一句:“貝師妹,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我。我一定會盡我全力照顧門派上下。武當的強援對我們來說固然重要,但卻也不是沒了他們就不行,你、你莫委屈自己。不管有什麼事情,還有大師兄在。”
貝錦儀嗯了一聲,輕聲道:“我知道的。大師兄。”她頓了一下,又道:“那沒什麼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之後衆人將滅絕師太護送回峨眉,劉煜等人沿途並不隱匿行蹤,反而一路上的行蹤極爲張揚。也不知鮮于通是被滅絕師太打傷回了華山,還是因爲顧忌武當派,總之,劉煜等人從重-慶回到峨眉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事情。
靜玄和靜虛等人沒想到劉煜和兩位師妹帶回來的竟然是陷入昏迷的師父,無不悲憤非常,紛紛追問詳細情況。劉煜卻並未將華山之事告訴所有人,只是將前因後果告訴靜玄和靜虛二人,並大致談了談自己對華山派的打算。靜玄對此事並不十分贊同,她是極想立刻打上華山尋鮮于通的晦氣,但劉煜這個新任掌門極爲堅定,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就此放過。
回到峨眉之後,張松溪與殷梨亭也並未離去。因爲劉煜接下來就要籌辦繼任大典。雖然劉煜的年紀輕的不像話,戰績也僅止於擊敗衛四娘,對江湖中人遠沒有滅絕師太那樣的威懾力,但峨眉派到底是武林六大派之一,前來參加繼任大典的江湖之人還是有如過江之鯽一般,很多門派均是由自己的掌門人親自前來恭賀。
最先到訪的便是武當的人,出乎劉煜的預料,武當派除了現在行蹤不明的張翠山和已經身在峨眉的張松溪、殷梨亭之外,其餘四俠竟然一起到訪。
武林衆人皆知,張三丰近年已經少問門派事由,多是閉關鑽研武藝,一腔心血均是傾倒於武道之上。宋遠橋作爲武當七俠之首,已經是實質上的武當掌門,這幾年也鮮少下山。不想此次峨眉派掌門交接,武當七俠竟然齊齊到訪。見到師侄遞來的名帖,劉煜急忙起身,去門外迎接到來的武當諸俠。
劉煜雖然還沒有正式繼位,但此時的身份已經是一派掌門,見了宋遠橋等人便稽首行禮。爲首的宋遠橋虛扶了劉煜一下,道:“家師一收到四弟與六弟傳來的消息,便命我們立刻趕來。劉掌門若有需要,儘可吩咐。”
劉煜口中連稱感謝之詞,便將宋遠橋師兄弟迎進大廳。其他門派見武當七俠幾乎盡數到齊,心中均是暗歎。武當此舉無異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從行動上告知江湖,即便執掌峨眉派的只是一個不算知名的青年人,但是武當與峨眉兩派多年的情誼,並不會因此有所減少。
這時,一個師侄持了名帖遞了上來。劉煜接過一看,竟是華山派的名帖,不禁微微皺眉。劉煜之所以不立刻對華山派出手,除了華山派實力不弱又有心將鮮于通留給滅絕師太之外,也是不想改變劇情,以免將來出現他難以掌控的局面。可即便有着種種顧慮,他對華山派的感官也絕對不好,完全不想跟對方虛與委蛇。
另一邊靜玄身爲峨眉第四代最長的弟子,也在廳中招呼諸位門派的人。她見到劉煜接了拜帖不出門迎接,而是臉色冷肅的站在那,心中暗暗感到不好,便虛應了自己面前五鳳刀的掌門人幾句,便趕緊走到劉煜身邊,向他問道:“掌門,怎麼了?”
劉煜聲音冰冷,一個字一個字的呵斥道:“華山派的人還有臉來!”他一說完便朝着外貌走了出去,靜玄趕緊跟了上去。只見鮮于通已在門外,要說鮮于通此時不過三十來歲,爲人眉目清秀,甚是俊雅瀟灑。可他的模樣落在劉煜眼裡,卻是面目可憎到了極點。
劉煜跨出門檻之時,靜玄已經追了上來,她趕緊朝着外面一打量,只見鮮于通身後跟着高矮兩個老頭以及華山衆人。靜玄急忙拉住劉煜,低聲對他道:“掌門,你注意到鮮于通身後那兩人沒有?他們是華山派如今還在江湖行走的兩位上代門人,號稱‘華山二老’,修習的是一門名叫‘反兩儀刀法’的雙體刀術,在江湖中也算是頗具盛名。想來鮮于通是準備來峨眉探查具體情況,又有所忌憚,這才請了兩位長輩出山,以此來防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