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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菡嫣凝視着前方並不打算搭理他,可他卻擋着半點不讓,如今宮中侍衛大部分都被抽調到承乾正殿外,保護入宮的王公大臣,如今皇上又在大殿之外考校世家公子的武功文才,頗爲熱鬧。

而霍菡嫣此刻所站的地方又是偏僻角落,並不引人注意,見此情形她眼神驟然聚起寒冰,厲聲道:“滾開。”

“霍郡主難道不認識在下了,在下是——”來人一臉調笑,寶藍色的外袍未曾給他絲毫貴氣和俊逸,反而更顯輕佻。

“本郡認識你,可是你似乎忘記了本郡是誰!”霍菡嫣見他毫無自知,不免轉身。她當然認識他,兵部尚書之子馬雲龍,夫君曾經的酒肉朋友,當初自己在六方閣僞裝茹素夫人之時,他也曾來過,行爲和口吻及其放蕩,令人生厭。眼睛微微一挑,神色微冷,“滾開,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就算如今鞭子不在身側,教訓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似乎受到她冰冷刺骨,一時之間竟讓馬雲龍有着短暫的呆愣,更甚者眼神中透着一絲畏懼閃開身形,看着霍菡嫣不帶猶豫的走出御花園,離開他的視線,才憤憤的說道:“哼,霍郡主?”

等雲王計劃成功之後,她還會是什麼郡主?算起來,離雲王所定起事的時間也不遠了,他們馬家是頭一批投靠雲王的,就算薛嚴收復失地有功又如何,如今還不是藏在深宅裡,做起了什麼郡馬爺?爲了一個女人淪落到這種地步,自己真是可悲又可嘆吶~

當年他仗着是侯爺,又是下一任的魏國公,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從不把他們這些世家公子放在眼裡,如今風水輪流轉,若有一日他連自己妻子都護衛不住,成了別人的。那時的表情定然十分精彩,也甚是有趣~~這霍郡主自己是無福消受,看那戎國的攝政王倒是極爲感興趣~~

呵呵……有意思!

霍菡嫣心情極度不愉,瓊妃與林紓之間真假公主之事,已經足以讓人煩躁不安,邛火酉又來添一茬,照他方纔的說法,戎國與乾國還會有一仗要打,皇上真的會讓夫君去嗎?若是再度授予兵權,對於皇家而言,豈非前功盡棄。

走到大殿外,皇上坐在石階的上方,兩邊分撥坐着皇親貴胄,好幾位眼熟的世家公子和朝中大臣正在大殿外的案桌旁書寫着,皇上親自考校,如此盛舉怎能落於人後。

身側熟悉的氣息讓霍菡嫣凝目回首,淡淡的開口,“夫君。”

來人正在薛嚴,自他入宮之後就着人找尋着霍菡嫣,可是找遍了重華殿和她以往最愛去的地方,都未曾發現她的蹤跡,直到方纔路過御花園,才從移花的宮女口中得知,她往承乾宮這邊來了。果不其然,踏進宮門便看見她的身影,“有趣嗎?”看她方纔聚精會神的樣子。

霍菡嫣頷首,她何曾是在看他們,不過是想着別的事情,方纔發生種種待回去之後自然會盡數告知夫君,而此時卻是不便引人注目。“夫君怎……”剛想問他怎麼此時纔來,卻驟然想起今晨聽聞之事,頓時噤聲,又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略微思索之後轉移話題,“夫君怎麼這麼問?皇上親自考校他們的文學與騎射,今日若能博得頭籌得到皇上的讚許,便可立即揚名,這可是捷徑。”

多少人爲了富貴福祿,十年寒窗,數年從軍。有戰功在手才能封賜官爵,可若是如同今日這般,在戎國使者面前有所表現,更甚者在騎射之中勝過戎國將士,皇上心悅之時,也許高官厚祿就會隨之而來,總是一份希望不是嗎?誰又真的甘願用身家性命上陣殺敵,或者與天下學子一道,每三年爭奪那寥寥無幾的名額。

薛嚴看着場上比試騎射的兩國將士,眼神透着幾絲嘲諷,小打小鬧的小孩兒把戲。隨着數聲驚呼和馬匹的嘶鳴之聲,兩名乾國的將士就從馬上摔了下來,有一個甚至被馬匹踢傷,倒在地上叫個不停。霍菡嫣也覺得無甚意思,卻看着夫君略微凝重的眼神就這麼盯着馬場之內,半響之後,周身透着難以壓制的氣勢,脣邊笑容顯得意味深長。

霍菡嫣不免有些疑惑的問道:“夫君,怎麼了嗎?”可是馬場上有什麼不對?

“連戎國馴馬之術都看不通透,又怎會不輸呢?”薛嚴多年征戰邊關,自然知道戎國盛產良駒,又常年與馬爲伴,有他們對待馬匹獨特的辦法。

聲音、眼神、食物、甚至氣味都能讓馬匹出現異狀,他們連這都不明白,從馬上摔下來也不冤枉。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以爲這羣戎國的猛獸是平日裡狩獵的軟弱子弟?

“……”霍菡嫣對此也不懂,也不想繼續問下去,只是繼續看着場中。

文的部分,乾國更爲厲害一些,就算自家大哥不出手,有凌雲琮參與其中,就算戎國派出再厲害的文人,也終究會輸。而騎射的那邊,方纔的‘鬧劇’彷彿已經過去,兩邊都換上了驍勇的將士,甚至連邛火酉都手癢難耐而親自出戰。

“好!”“烈王英勇!”……

隨着三支利箭直擊紅心,高亢的喝彩便連綿不絕,此起彼伏。不得不說,邛火酉的箭術確實高明。不知在戰場之上,被他的利箭射中,會是怎樣……霍菡嫣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夫君胸前猙獰的傷疤,莫非是邛火酉造成的?“夫君曾被邛火酉所傷?”

薛嚴也不隱瞞,淺笑着點頭,“不錯。”當年爲引邛火酉上鉤,確實用過苦肉計矇騙與他。而那利箭灼傷的滋味,此生難忘。若是當時偏離半寸,恐怕自己早已去見閻羅王了。看着她隱隱透着的關切,心中不禁一暖,“不過早已無事,不必介懷。”

若是平日,自己少不得做出苦態讓她心疼,可如今明知她難以心緒,也不願她引起情念而心悸難受,便也就這般靜靜的站在旁邊,不敢多做其餘舉動。

文取勝、騎射落敗,在兩國彼此之間也算是相得益彰,不分伯仲。邛火酉歸坐途中與他們夫妻擦身而過,目光敏銳的盯着薛嚴,脣部微抿。“方纔真是可惜,本王的對手不是你。”若是薛嚴在場上,定然會戰得十分痛快,這實力相差太遠,對於得勝一方也是種遺憾。

“總會有那麼一日的。”薛嚴眉目輕揚,笑得是雲淡風輕,似乎甚是隨意,可眼中殺伐戾氣卻是難以掩蓋。

今夜的夜宴是爲了迎接戎國使者而安排,戎國這次更帶了合議書,約定兩國商旅往來事宜和邊界的劃分,皇上自然心悅,此時除卻病重纏身的衛相缺席,只有雲王還未到來。皇上微微皺眉,看着雲王空落的案桌,問向凌雲琮。“王叔怎的還未到?莫非是記錯了時辰。”

這一問,夜宴上頓時靜默了下來,保皇派心裡暗罵着,這雲王未免太放肆,如果國宴也能遲到?而偏向雲王的臣子彼此之間交換着眼神,莫非雲王打算在今日有所動作,可對方都暗示着並未接到消息。凌雲琮一派平和的站起身來,“這幾日父王身子略微不適,應當……”

還沒說完,張公公便神色緊張的從門外跑進來,額頭上冒着虛汗,跪在大殿之上。“皇……皇上……”

“何事如此驚慌?!”永泰帝皺眉。

張公公身子有些顫抖,匍匐在地說道:“皇上,雲王殿下在入宮途中,遇刺身亡了!”

大殿之上,顯出一派死寂,所有人都彷彿失了聲音。凌雲琮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忙走上前怒叱:“你這狗奴才胡說什麼?!”

永泰帝震驚過後,也是盯着下首之人,“說清楚,怎麼回事?”

大概此刻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詫異無比。這權傾朝野的雲王殿下居然遇刺身亡?這這麼死了?!

張公公顫顫巍巍的說着:“方纔雲王府侍衛來報,雲王攜着側妃在路過長街之時,忽然躥出一羣江湖人行刺,雲王爲保護側妃被賊子用長劍穿破胸膛,當即喪命。”

“不——父王!!”凌雲琮震驚的往後退了兩步,不理會任何人朝宮門口跑去。此番行爲雖對皇家大大不敬,可也無人開口責罪。雲王乃是皇上的四皇叔,身份尊貴,凌雲琮是他唯一的兒子,自幼父子感情甚篤,在大傷之時失了分寸也是正常。

不但凌雲琮失措,朝中重臣又何嘗不是,這雲王可是意圖叛變之人!忽然遇刺,是皇上的手筆,還是他人?據說雲王當初在邊城抗敵之時,與戎國攝政王之間亦有私怨,這早不遇刺晚不遇刺,偏偏乾國使者入帝都便遇刺了,世間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皇上,雲王在帝都遇刺,微臣責無旁貸,請皇上重罰!”刑部尚書王盛懿立即起身,走入大殿中央跪下。這京畿重地安全本非他管轄範圍,可鳳城府尹李大人前幾日告病還鄉,皇上忙於接見戎國使者,還未來得及尋覓合適人選,便由他暫時兼任着。

永泰帝揚了揚手,龍眉皺緊,語氣嚴肅。“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王盛懿剛接手不過兩日,若是怪罪與他也不合情理,“你立即回去着手偵辦,務必要將雲王被刺一案查個水落石出。”

“是。”王盛懿站起身應着,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