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建於清末味,迄今也有百年的歷史,建國後,六戶繁衍生息,遷出去時共有八十六口,此時人去樓空,木質樓梯磨損得厲害,踩上去吱呀作響,但是柱樑都採用楠木等優等硬質木料,主結構十分穩定,修繕之後,沒有大災大難,再屹立百年也不成問題;人丁較多的家庭,將大隔間用磚牆隔開,有條件好的人重新做了粉刷,但大多數牆體剝落得厲害,雖然經過簡單的處理,依然看不大出最初的面貌。
這一年多來,張恪也會時不時在唐學謙耳畔吹風施加影響,他跨進這座樓,話就很少,對他來說,他的心思始終在“拆”與“留”之間遊離,作爲市長,特別市委班子的其他成員都傾向於“拆”,他自然也只能公開的支持“拆”。
聽了薛國華與海大建築學院兩名教授的彙報,他心裡也清楚這一片區域保留下來,是給後人的珍貴遺產,僅從經濟的角度來考慮,也是優質的旅遊資源,他仔細看了這座殘破的樓,又從薛國華手裡接過復原效果圖,兩者的差距太大,都不曉得恢復舊觀要投多少錢進去,這只是一座樓,整個沙田東片區域有成百上千座舊宅,那得要多少資金投進去才行?
唐學謙低聲對身後陪同的人說道:“市財政,兩三年間不可能輕鬆下來……”
張恪不會在外人面前隨便發表意見,心裡想:能有兩年的時間應該是足夠了,就算那時候市財政仍然不寬鬆,但是亞洲金融風暴來襲。商業地產的開發也會暫緩下來。
唐學謙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表明確的意見,薛國華與海大建築學院地教授未免有些灰心喪氣,許鴻伯能沉得住氣,沙田東片建築的拆與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關係,唐學謙怎麼可能輕易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表態?
唐學謙離開之後,張恪安排車送薛國華與海大的兩名教授離開,不一會兒就接到爸爸的電話。說是讓他晚上在西城飯店請吃飯。
張恪拉着許鴻伯就走,許鴻伯笑着說:“沒有提我的名字吧?”
“讓我請客吃飯,還管我帶不帶人過去?”張恪撇嘴一笑,扭頭對傅俊說,“晚上你就先回去吧……”有些場合,傅俊也不便在場的。
張恪開車載着許鴻伯往西城飯店而去,路上對許鴻伯說:“改變既定地政策,要冒一定的政治風險。萬一在市裡提出這個問題遇到巨大的阻力而半途夭折,會有一些不良的影響……”
許鴻伯嘿然一笑,唐學謙與周富明在市裡的關係很微妙,周富明雖然是書記。但在省裡的關係不夠硬朗,他前段時間在沙田舊城改造問題上,很強勢的支持萬勇採取一些比較激烈的做法,引起一些社會矛盾,省裡肯定對這些事有所關注。萬勇地調離,因素是多方面的,不單純是他兒子猥褻教師案的原因,萬勇調離之後,很多人就開始翻他的舊賬。很多涉及沙田舊城改造。所幸唐學謙通過宏遠實業及時啓運安置房項目,緩和了前期積累下來地幹羣矛盾,這才讓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能悄無聲息的過掉,但是也讓唐學謙逐漸在市裡取得主動,周富明不再直接對市政府裡的事情指手畫腳。
這時候,唐學謙走出什麼昏招。很容易會讓周富明將主動權爭過去,這就是張恪所說的不良影響。
許鴻伯見張恪小小年紀卻對官場裡的勾當摸得十分清楚,笑了起來:“能看得到的阻力就是那麼的頑固,與市裡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地產商們眼睛都盯着沙田東片地地,市財政又不允許現在就對沙田東片建築羣進行大規模的保護性修繕,市裡改變拆遷安置政策以來,沙田東片住宅緊張的住戶這時候又開始盼望拆遷來改善居住條件……”許鴻伯頓了頓,說道,“唐學謙這時候斷然提出改變之前的規劃方案,一定會失敗的。而且會敗得很慘……”
趕到西城飯店,那邊果然就剩下爸爸跟唐學謙兩人,張恪對唐學謙說:“唐伯伯,要不要請宋書記過來一下?”
唐學謙點點頭,轉頭對張知行說:“你打電話問宋培明有沒有空?”
沙田原本屬於城南
是實施舊城改造,就會併入前門商貿區的範圍,那就地地盤了。
因此,宋培明是市裡少有反對沙田舊城全部拆遷改造成商業區的人,只是他在市常委會議上說不上話,就算說得上話,大家也都認爲是他自己的私心作樂:連沙田這麼一塊破爛地方都不捨得讓給西城區。
雖然跟杜小山不是外人,但是能爭的還是會去爭。
唐學謙同意讓宋培明參與進來,心裡自然也是想將沙田東片的建築羣保留下來,關鍵是採取怎麼方式最爲合適。
唐學謙相邀,多重要的事也得摞下,宋培明他人一會兒就趕到飯店,他跟許鴻伯關係很好,當初還是許鴻伯向他指明張恪在唐學謙、徐學平關係網裡的地位。
都沒有外人,唐學謙簡明扼要的跟宋培明介紹了一下情況,說道:“政策性的東西不能反覆無常,就算這時候提出來修改沙田舊城改造的方案,通過可能也很小。前段時間地拆遷,積累了一些問題,眼下只能拿拆遷安置當藉口拖上一兩年,這一兩年,能在多大的程度上的改變形勢?”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棧道唐伯伯來修,陳倉我們來渡,只要拖上兩年的時間,問題差不多也就解決了……”張恪說道。
“你說說看……”唐學謙看着張恪。讓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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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裡既然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擱置不議,由區裡來做些小動作……首先加大對沙田建築羣的研究力度,挖掘沙田建築羣的歷史價值,爭取在一兩年內形成學術上的影響;小批量的確定一些具有保護價值的庭宅,不要太引人注意,也不需要上升到文物的程度,引進私人資金進行產權投資,對這些建築進行保護性修繕;沙田東片的舊城改造暫時擱置,但是爲了配合前街拓寬之後的城市形象,城南區就有藉口對沿街的建築片進行局部的修繕……”
宋培明微微搖頭說:“別人都認定那片建築沒幾年就會全部拆掉,區裡還投錢進去,別人會罵我敗家子的……”
唐學謙笑着說:“這個敗家子,你還當不當?”
宋培明嘿然一笑,說道:“唐市長讓我當,我就當。”
宋培明在城南區逐漸建立起旁人不及的威信,可以說,他要在城南區當敗家子,反對的聲音會少得多。局部修繕沿前街的建築片,至少在外面看來是配合疏港河疏浚工程、前街拓寬工程暫時性的改善城市形象的需要,雖然有形象工程、浪費錢的嫌疑,但畢竟是動用區財政的資金,市裡不會多說什麼的。
張恪說道:“關鍵還在於開發前街北側建築片的商業價值,區裡要放寬一些政策,方便轉爲營業性用房……”
許鴻伯說道:“城南區財政寬裕的話,不如由區財政將前街北側的建築片都吃下來,現在市民都會顧慮那裡近期會拆遷,就算投資店鋪,力度也很有限,會嚴重影響商業價值的開發,由區財政負責投入修繕之後再進行招商,難度就降低許多……”
宋培明說:“這樣一來,別人就要徹底將我當成敗家子了……”
張恪說道:“這個倒不會,就算大家都認爲沙田東片要拆掉重建,也不會有太強烈的反對聲音。區財政收到那片建築,從商業角度來,貌似是最具有價值的,何況那片建築的性質目前還是民用住宅,我就不信城南區以民用住宅的成本將這片建築收到手,會規規矩矩的不改成營業性用房,就算賣給地產商,也是狠嫌的。宋叔叔就拿這個藉口去說服去人,這樣一來,再投錢進行修繕,別人都以爲城南區無恥的想借舊城改造拆遷狠敲地產商一筆,而不會認爲宋叔是敗家子了。”
宋培明月笑着說:“嗯,那是我誇我。”
張恪又說道,“風向是慢慢轉變的,等這些事做完之後,那些地產商會發現沙田東片的地已經不是他們能啃得了的了,無論是拆遷的成本還有社會輿論都不允許他們在那裡投資商業地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