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有五日的時光。
康哲眸光一暗,那青衣和尚將他帶來這個世界,以生死相約。
青衣和尚曾問他:“你可願用剩餘的四十年生命,換與她五日相守,然後魂飛魄散,不入輪迴?”
他看着那人眼裡的期許,想了想,肯定道:“是你,帶走她。”
“是!那你還願意麼?”青衣和尚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諱道.
他只是勾脣笑道:“有何不可!只是你披着袈裟,破壞輪迴,招搖人世,不怕佛祖顯靈麼?”
青衣和尚憑空素手一揮,突然化作一白衣俊雅的男子,淡漠疏離道:“他?他沒那功夫的。你若還不信我,我許你跟她道一次別,再做決定。”
其實,在見到那人變化的一刻,他就已信了這如神一般的男子,他不過是想看看她過得可好,後來,那人對又他說了很多很多,多得他無力承受,只問了他一句:“值得嗎?”
那一句他每次無望到要放棄時問自己的話。
男子淡淡一笑,轉身走向佛龕,點燃一炷香:“註定的劫,哪有值與不值,只要她能順着性子簡單快樂的活着就好,你不也這麼想的麼?”
踏出花坊,康哲回首看了一眼棺裡恬靜而睡的女子,待屬下將晶棺放入馬車,擡腳上馬,等也不等南宮栩牧,揮鞭揚長而去!
南宮栩牧眉頭輕蹙,只看了一眼,對宛月道:“能跟上麼?”
宛月臉色一白,沉聲應道:“能!”
“給蝮蛇留個信,讓他這邊事一放,立刻趕來!”南宮栩牧說着,目光在玉瀾兒和連成熙身上掠過。躍身上馬,緊追出去,而坐騎並不是疾風。雖不是疾風,卻也是一匹寶馬無疑,可見早有準備!
蘇依又一次失算,好在這次她看不見。
一個日夜馬不停蹄的疾馳,早已奔出不其城範圍。顛顛簸簸的飄搖,不時的眩暈感,蘇依知道她在一艘船上,去往北域的船上億萬老公誘寵妻。離開不其城最簡潔的方式就是水路,正如南宮帶她來不其城。
南宮栩牧站在船頭,寒風吹得貂皮大氅呼呼作響。似渾然不覺,眼睛盯着對面停着大大小小數十隻懸着黑骷髏的旗幟的船,眼中墨色翻涌,無憂島!
這是橫行附近幾片海域的海盜,只認錢不認人。想當初他爲了能從海上到達不其城,可費了不少力,使了不少銀子還錢折了他南疆水師不少人,遮面男子竟似跟他們交情不淺,只是登船進屋片刻,竟讓他們開船讓路!
“主子!無憂島出面。只怕蝮蛇很難很快趕到了。”宛月臉色微白道,眼中隱隱有些擔憂。
南宮栩牧沉默不語,盯着從連船木板上輕鬆走回的遮面男子。想看出什麼端倪,他早就料到,康氏會走海路,只是沒想到這麼輕鬆的通過。
“蘇公子在看什麼?”康哲明知故問道。
“康氏跟無憂島很熟呢。”南宮栩牧眯着眼,瞥了一眼骷髏帆下。站着挑釁似的骷髏面的海盜船長,眼中寒光一閃。若無憂島主已經告訴了這人他的身份,就應該知道他不姓蘇。
“也不是太熟,之前打點過,否則三天怎麼能返回去!”康哲彬彬有禮道,錯身而過,招呼手下開船,便回了廂房。
這個種解釋,南宮栩牧可不會認爲是真的,康氏百年基業雄厚不假,可他依仗偌大的南疆豈會弱幾分,這人康氏一介僕隨,怎麼如此風輕雲淡,還能讓一島之主的海盜船長親自相送,面不改色的去而復返,倒更像是逛自家後院一般無二!
他,絕非一般人!
南宮栩牧看着那身影轉入船艙,眉頭緊蹙,他看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海盜船長的目光明顯是認出了他。
收回視線,南宮栩牧轉身看向海面,不出三刻,那些海盜船已淹沒在水平線下,平平如鏡的海面,一望無盡。
很快,夕陽餘暉渲染起一片紅霞滿天,直將整個海面籠罩成灰色。
“夜裡鮮有急行之船。”南宮栩牧擡頭看着天空,說道。
宛月看着自家主子,有些莫名其妙,這句話,她聽不懂。
南宮栩牧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可,這艘船在全速前進!”
宛月瞪大眼睛,遲疑道:“主子的意思是......”她不敢說出口,即使極熟悉這片海域的人,也不敢在深夜急速海航,除非天時地利人和,難道那人剛纔登船,是爲了拿什麼東西,海圖或者司南?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船靠岸後,又忙不迭換成車馬,他們要在午時趕到康棺世家。
南宮栩牧皺眉看着小心翼翼指揮屬下移動晶棺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晦暗,藏在袖中攥起的拳頭上青筋暴突,有誰如他這般憋屈,堂堂一國之主,想要報仇卻要犧牲自己心愛的女人,更令他憤恨的是,世間只有這一個辦法,利用乾坤鐲吸蛇靈、戰康棺。
“主子,蝮蛇來了。”宛月上前輕輕道,這樣凌冽中帶着悲傷的男子讓她敬畏中多了些陌生,她認識的那人向來冷酷無情。
南宮栩牧對上宛月的眼睛,氣勢驟然一冷,他討厭自作聰明的人!這一眼,駭得宛月面色微變,退後一步,垂下頭沉默起來。
“在哪?”
“康平鎮東門外。”
兩人正說着,只聽船上一人低低咒罵:“靠軍醫重生,貴女寶瞳!什麼爛馬,竟然暈船,拉都拉不下來。”南宮栩牧和宛月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康哲擡頭詢問道,掠過南宮栩牧的視線閃過一絲笑意。
可惡!竟沒考慮到這一點,南宮栩牧回以寒光,他的馬是臨時花重金買的,乘了這幾天的疾行船,不暈纔怪!這人一路不想讓他跟着,就算是他的馬不暈船,到這也會走不動。
這時,船上的那人又喊了一嗓子:“老大,這馬走不動了。”
“呀!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就這幾匹馬,必要趕着午時回府的,蘇公子你看?”康哲好脾氣的商量道。
南宮栩牧暗哼一聲,想甩掉他?門都沒有!滿臉客氣道:“沒關係,沒關係,幸好祖上在康平鎮有一點薄產,可以派人前來接應,只是入康府的路,還請這位兄臺明示。”
南宮栩牧彎着脣,玩味的盯着康哲,想甩掉他門都沒有,誰都知道明面上的康府只是個花架子,即便有暗道可通入,也不會告訴他一個外人。
看南宮一副你不說他不走的姿態,康哲眼神一冷,他可沒時間陪他耗,午時趕不回去,康家的老頭子不知怎麼處置這些手下呢。
“康鳴!留下來給蘇公子帶路,送不到山門,唯你是問!”康哲極不情願的吩咐道。剛纔喊話的那人來不及下船,躍身站到船舷上,躬身抱拳領命。
南宮栩牧看也不看那人,只挑釁似的盯着康哲,報以淺笑,目中一派肆意。很明顯,他賭對了。
站在他身後的宛月卻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這人答應的似乎太過爽快,而且那個康鳴,她總覺得有中數不出的怪異,不由警惕的看着船上,只見幾人將她和南宮栩牧的馬擡下船放到一邊空地,就很自覺的上馬停列對面。
那些人輕裝簡行,除了水晶棺和北域良馬,便別無他物,不肖半刻就以準備妥當。
見康哲揮手帶領黑衣鐵馬迅速消失在視線內,南宮栩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康棺山門?他安插的人康府的人早就找到那裡,要不是那所藏的迷霧森林內機關重重,他何苦非要跟來,留下帶路的人只怕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可想甩掉他,又豈是易事!
宛月目送船歸於海,徑自走到那兩匹昏厥的馬旁,仔細查探了一番,竟發現這馬症狀並非全然的暈船,更像是被人下了藥似的,便擡眼朝不遠處的康鳴看去,只見他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霎時涌上一股氣悶。
“主子!”南宮栩牧擋住宛月即將脫口的話,蹲身在兩匹馬鼻孔輕輕一湊,站起身退了幾步。停了不一會,卻見那兩匹馬竟都醒了過來,從地上猛烈地折騰幾下,又異乎尋常的跳了起來,很完好的樣子。
宛月蹬蹬倒退一步,目瞪口呆盯着眼前的景象,只聽南宮栩牧輕斥道:“走!”宛月頓時驚醒,眼中駭然之色盡斂,倏爾躍身上馬,緊隨南宮栩牧之後,朝官路疾馳!
身後,康鳴眯着的眼睛劃過一絲銳利,好一招以毒攻毒,不出三刻,兩匹馬必暴斃無疑!這人當機立斷,顯然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也難怪主子會派他留下。
“諒你再厲害,也休想闖入迷霧森林!”康鳴心下狠道,當下催馬急追。果不其然,追到康平鎮外,遠遠就見兩匹馬陳屍路旁。
康鳴掃了一眼,就不再看,這兩匹本就強弩之末,再一顛簸,毒素快速擴散,能走到這,已是極限,而那兩人顯然已前腳進城換馬去了。
康鳴一撒手上的僵繩,悠哉的躺在馬背上曬起太陽。他倒不怕他們不回來找他,反正午時婚禮就開始了,到那時迷霧森林全線機關開啓,就是他,也不敢輕易闖入,等到明日棺蓋定局,即便這人僥倖去了也徒勞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