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睜開眼,看到一張蒼白的面孔,那是一張被折磨的萬分憔悴的臉,花季的芳齡,端的是柳眉杏眼瓜子臉的美人,卻因長期的黑暗生活讓她下巴瘦削,眼睛凹陷,脣上沒有血色,若是不那雙閃動的明眸,蘇依會當她是個扔在垃圾堆的人偶娃娃。
見蘇依醒來,女子轉頭歡快道:“虞姐姐,她醒了!”
蘇依眼睛一轉,見不遠處三個蹲着身子女子,跟她一樣光着身子,身上佈滿傷痕,有劃痕也有鞭痕,手裡拿着鑿子,鏗鏘鏗鏘的鑿着石壁,聽到女子的喊聲,齊齊轉過身來。
“噓!小聲點,”其中那個年紀頗長的貌美女子放下鑿子,躬身小心翼翼的走到蘇依面前,一臉和善微笑道,“你好,我是虞素婷,是這裡年紀最大也是呆的最久的,你可以跟她們一樣稱我聲虞姐姐。那兩個,左邊年長的是穆卿,右邊是沈墨,照顧你的這丫頭是玉瀾兒。”
我一一點頭致意,最後視線又落回玉瀾兒身上,這才注意到我是枕在她的腿上,心裡一驚,忙不迭起身。
虞素婷伸手按下蘇依,勸慰道:“你莫動,我們呆得時間長,早習慣了,倒是你失血過多,身上又都是新傷,先躺着吧。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年齡幾許?”
蘇依身體一動,把剛剛粘合的傷口又扯開了,腰背上傳來一陣疼痛,便順從的躺下,聽虞素婷這麼一問,有些恍神,這些年她用了好幾個名字,一時竟不知道該說哪一個,想了一下,便道:“他們叫我玖狐。”
卻見四人聽後臉色瞬變,虞素婷更是皺眉冷色。
蘇依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她們剛纔說的應該都是閨名,自己說的是她們仇人所賜的名號,這樣一來會激發她們的心底的仇恨,二來又顯得自己不信任她們。
蘇依聲音一弱,顫聲道:“我現年虛有十一。”話帶着點哭腔,像受到驚嚇似的,盡顯童真的樣子。
虞素婷審視蘇依片刻,又湊到蘇依下體嗅了一下,開口疑問道:“你不是王府的侍妾?”
蘇依被她的動作驚得面色一紅,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連連搖頭。其他人聽此也皺起眉頭,滿眼詫異的打量起蘇依來。
玉瀾兒滿臉奇怪的問道:“怎麼會?被送到無淵獄的都是三王子的侍妾,我們幾個都是。”
這下疑惑的不止它們,連蘇依也一臉茫然起來,難怪這些裸體的女子都一個個貌若天仙,竟都是幻千影蒐羅的嬌妻美妾,可是他怎麼會這麼對她們?
沈墨沉思道:“那你是新來的?”蘇依點點頭。
沈墨又道:“那你見過三王子?”蘇依仍點頭。
沈墨突然默然不語,緊鎖着眉頭,太多的疑問她已無從問起。
幾人視線交匯,也全都是大惑不解的樣子。
穆卿突然開口,清冷如冰:“你是不是惹到冷月那野蹄子了?”
蘇依又點頭,她想蒐集更多的有用的信息,知己知彼。
沈墨和玉瀾兒一臉瞭然的神色。
見蘇依滿眼困惑,玉瀾兒忿忿不平的說道:“你聽姐姐說,在無淵獄誰都知道冷月喜歡爺,只要被她認定有勾引嫌疑的,她就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加以迫害,像我只不過在溪畔浣衣時多看了眼倒影,她就把我遣到了這裡,虞姐姐她們也都差不多這樣。”
蘇依擡眼望去,三人黯然垂首。
沈墨喃喃道:“都道那時滿園春色,卻原是寒冬臘月,冰花簌簌。”
玉瀾兒耐不住安靜,轉臉問蘇依:“玖兒,你呢?你都不是爺的女人,怎麼會來無淵獄?”
蘇依嘴角一抽,這丫頭絕對有職業八婆的潛質,這種人什麼悲慘都不如探聽八卦來得精神。這一問令沉浸在苦痛中的三人次第看來,滿是悲苦的眼底浮起一絲希冀,有時候,聽聽別人的悲慘境遇可以讓人快樂一些。
蘇依很想一笑置之,但那種心有同悽的眼神,卻令她想起了玄夜受傷的那一幕,不由淚眼婆娑,哽咽道:“我......他殺我未婚夫君,我找他尋仇,卻被他擄了回來。”
幾人齊齊倒吸冷氣,看蘇依的眼光頓時不同。
玉瀾兒鄙夷的看了一眼蘇依,無奈道:“你不知道他是南疆功夫最厲害,生性最薄涼冷情的麼?就憑你這小身板,還直接殺上門去?沒當場死翹就算天神保佑了。”
蘇依聽她這語氣裡似乎對那人還有一絲絲仰慕,不由多看了兩眼,在提到那人時,她的眼裡熠熠生輝,一個不着邊際的想法在蘇依的腦海劃過,轉念卻消失無蹤。
卻聽背後一道呵斥傳來:“磨蹭什麼!完不成可別怪老子鞭子無情!”
蘇依躺在玉瀾兒身上,只覺她渾身一震,面色土灰。虞素婷、穆卿、沈墨也都面色煞白,急忙抓起鑿子,朝牆壁擊打起來。
看着熟悉的牆面,蘇依驀然想起那條黑暗的洞道,瞳孔一縮,順着光源擡頭看去,見牆壁上一顆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暗道:“這還是洞道,莫非它是這些纖弱的女子一下一下開鑿出來的!”
沉重的腳步越來越近,黑衣男子瞥了一眼蘇依,擡腳跨了過去,伸手丈量起來,眼光暗沉掃視幾人,狠厲道:“恩?還差四指!”
那人俯身揉捏起虞素婷胸前兩粒暗紅的凸起。
蘇依瞪眼看着,臉色倏然燥熱通紅,憤怒直衝腦門,緊緊攥起拳頭,如果她武功尚在,她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這個黑衣人。
玉瀾兒拉着她的手,死命搖頭,使眼色。
只見虞素婷吃痛的嚶嚀一聲,面色潮紅,咬脣懇求道:“還有些許時間,伍魅定會完成今日的定數,還請官家饒恕。”黑衣人冷哼一聲,鬆開手起身,眼光在蘇依身上流轉一圈,又轉身離去。
直到腳步聲消失,玉瀾兒才鬆開蘇依,長舒一口氣,感激、歉疚的看向虞素婷:“謝謝虞姐姐!”
虞素婷無奈的笑笑,伸手扯動幾下穆卿,只見她擡起頭,雙目赤紅一片,聲色乾啞道:“虞姐姐,我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
虞素婷一把擁她入懷,捋着穆卿有些枯黃的長髮,看着沈墨朦朧的淚眼,道:“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你們的苦難不過纔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