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勝利,記憶

?那麼真實,就連身上的幽香似乎都完全一樣,真的是桑玥?

女子嬌柔一笑,喚道:“慕容拓,帶我回家,好不好?”

慕容他忽然十分地迷戀這樣的感覺,桑玥在身邊,在叫他回家,拓出現了瞬間的恍惚,然而在搏殺中,一瞬間的恍惚絕對是致命的!

那名女子手裡的暗器已直逼慕容拓的後頸,幽幽白光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分外奪目,死亡的腳步已踏響了詭異的節奏,寒風凜冽,吹得他頭盔上的銀翎翩然起舞,似一團無所歸依的柳絮,晃盪間就要遠離這喧囂塵世。

“慕容拓,帶我回家。”

又是一句,那聲,那貌,與桑玥的一般無二!

電光石火間,被慕容拓救下的五歲孩童“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慕容拓和那名女子俱是一震,她的暗器就要刺入慕容拓的後頸,慕容拓卻單臂一揮,擰斷了她的手骨,爾後奮力一腳,將她踹出了老遠。

他催動意念,強行粉碎了殘留腦海中的幻術,果不其然,那名女子依舊是粗布裹身,但她已露出了本來面貌,約莫二十上下,濃眉大眼,姿容豔麗,因被慕容拓重傷,她不停咳血,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幻術屬於巫術的一種,以迷惑人的心智爲主,短期內能讓人看到內心最期盼的東西,即便意志力強大如慕容拓也難抵它的誘惑,好在他雖沉醉,卻及時幡然醒悟,否則,今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幻術必須和對方有眼神交流才能施展,豫親王會把她混在人質裡一吊就是一整個時辰,就是爲了騙取慕容拓的信任。

慕容拓抱了抱那名小男孩兒,以示感謝。爾後,他欲出手殺了那名女子,只見一支箭矢橫空馳來,在慕容拓動手之前刺破了她的心臟。

慕容拓擡眸相望,卻只捕捉到了一道片翻飛的紅色衣角,速度倒是挺快。

他四下看了看,算算時辰,應該差不多了,脣角一勾,帶着那名五歲的孩子策馬返回了軍營。

他走後,豫親王即刻下了城樓,在一間密室尋到了那名紅衣女子,她生得十分妖媚,丹鳳眼上描繪了淡紫色的眼妝,斜飛至鬢角,宛若兩片飛霞凌駕於瑞雪之巔,越發襯得她冰肌玉骨,那雙璀璨瀲灩的眸子微眯成兩道細弧,泛着朱丹紅色澤的薄脣翹起一角,這張臉瞬間就立體得妖嬈多姿了。

豫親王凝眸詢問:“沫兒,你見了慕容拓,覺得如何?”

烏蘇沫塗了深紫色豆蔻的指甲輕輕地放置於脣角,那種奼紫嫣紅的華美立時就點亮了整個暗沉的房間,她挑了挑眉,輕言輕語道:“是個棘手的人。”

豫親王倒吸一口涼氣,烏蘇沫的眼界極高,被她讚一句“棘手”簡直是鳳毛麟角的機會,他又道:“比之荀義朗呢?”

“不相伯仲吧。”

豫親王似乎不太認同,他總覺得沒把慕容拓看透似的,那人表面狂傲不羈、衝動魯莽,實際上呢?會否暗藏了不爲人知的一面?冥思了片刻,他話鋒一轉:“對了,沫兒,濰城雖大,但鐵礦居多,糧草並不十分充足,慕容拓一定會搶先封鎖了胡國給我們的補給,將我們圍困其中,我們還是早些部署應敵之策纔對。”

烏蘇沫的素手繞了繞氈帽上的穗子,一種女子罕有的果決之氣自眉宇間徐徐散發而出,她是烏蘇女皇的長女,亦是儲君最得力的競爭人選,當然,如果不算她的雙胞胎弟弟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和桑玥無論從身份上還是從性格上都頗有幾分相似,就連看男人的眼光……也相似得很。

她籠着一層輕煙的黛眉高高蹙起:“慕容拓,倒是個有意思的人,只可惜……我覺着他十分討厭,今晚,就跟他決一死戰吧,他才帶了十萬兵士,我就不信雙倍人數還滅不了他!”

夜風呼嘯,新月如鉤。

慕容拓坐在營帳內,仔細做着沙盤推演,在他身旁是魏副將。

魏副將和陸流風曾經同爲冷煜林的部下,隨着冷煜林東征西討,打了不少勝仗,漸漸的,人也驕傲了。慕容拓儘管在南越的名號十分響亮,但大周人到底只是道聽途說,並未親眼見他帶兵打仗,太女身爲此次討伐胡敵的主帥,抵達遼城後即刻任命慕容拓爲副帥,統領十萬輕兵,其中包括五千弓箭手。

下午慕容拓命弓箭手使用破神弩滅了胡人派出的一萬軍士,大周人毫髮無損,可以說,這是個神奇的戰功。但魏副將不會因爲它就真的對慕容拓刮目相看,說到底,這一次的小勝關鍵在於破神弩,因爲破神弩射程極遠,大周弓箭手明目張膽地暴露在胡人的視線範圍內,但胡人的箭就是一支也射不到他們,反觀他們箭無虛發,短短兩刻鐘就殲敵一萬了。直到豫親王用人質作爲要挾,他們纔不得不退步十里,慕容拓卻是並未離去,他在城樓下挑釁了豫親王許久,但除了救回幾名人質沒有其它的特別之處。看來,傳聞終究是傳聞,行軍打仗啊,這個年紀輕輕的殿下還是嫩了些。

一念至此,魏副將上前,抱拳行禮道:“殿下,屬下認爲今晚豫親王會夜襲我們的軍營,在人數上我們無法與之匹敵,屬下斗膽建議智取。”

慕容拓拿掉沙盤中的一個刻有“萬”字的小人兒,濃眉微挑,倪了他一眼,淡道:“如何個智取法?”

魏副將心中一喜,順帶着那種恣意也多了幾分,他是實打實的戰將,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殿下能比的?他能理解太女想讓慕容拓建立赫赫戰功好鞏固駙馬地位的決心,可打仗不是兒戲,慕容拓要是沒真本事就呆在營帳裡睡大覺好了。

他儘量語氣恭敬,神色卻是難掩傲慢:“殿下,彌補人數差距的方法有二:一,提前在必經之路上設下陷阱,以此來損耗對方的兵力;二,從隔壁的甕城借兵,甕城已被收復,那裡有駐軍十萬,距此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程,屬下命人快馬加鞭,即便我軍跟胡人打了起來,甕城兵士也一定能夠及時趕來支援。”

魏副將神采飛揚地說完,慕容拓不動聲色地又撤走了沙盤中的一個“萬”字小人兒,那裡便只剩兩個“萬”字小人兒了,魏副將瞟了他一眼,權當他在玩過家家,壓根兒沒聽懂自己的寶貴計策,於是他打算用更加簡潔的語言闡述一遍。

慕容拓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悠然似一縷山澗拂過的清風:“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

魏副將的腰桿兒挺直了幾分,慕容拓呵呵一笑,隨意的一個眼神,竟是像那犀利的冰刀在屋子裡割了個來回,魏副將鬼使神差地打了噴嚏,暗罵自己活見鬼了。

“可惜太蠢了,蠢驢都懶得用這樣的打法!”前面娓娓動聽,到了最後兩個字音調陡然下壓,壓得魏副將雙腿一軟,險些摔在了地上,回過神來之後,心底的鄙夷卻是更甚了,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不學無術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學無術還不肯承認!

慕容拓淡漠地掃了他一眼,即刻洞悉了他的想法,衷心倒是有,可惜太過迂腐、固步自封,難怪一把年紀了還只是個副將。

若說姚俊傑打仗注重一個“猛”字,他便是信“奇”字訣。

不多時,一名荀府的梟衛前來複命:“啓稟殿下,一切準備就緒。”

慕容拓戴上頭盔,拿了寶劍,對魏副將吩咐道:“有一點你猜對了,胡軍定然會夜襲敵營,屆時你帶領九萬兵士佯裝兵敗,但也別敗得太慘,吸引他們不斷往甕城方向靠攏,記住,不論胡人使用什麼激將法,你都不得與之酣戰,要保存實力,聽見沒有?”

這是……要把敵人引往甕城?敵人沒那麼笨吧?魏副將一頭霧水:“殿下,那剩下的一萬呢?”

“隨本王攻打濰城!”

魏副將的眸子猛烈睜大,比桂圓還大!一……一萬?對方就算分了一半的兵力出來偷襲,那也還剩十萬啊!一萬對十萬……這……姚俊傑當年是一萬對七萬,雙方全軍覆沒,算是大周史上的奇蹟了,難不成慕容拓要刷新這個記錄?跟敵人同歸於盡?

若真是這樣的話……

魏副將當即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心裡的鄙夷瞬間被敬佩所取代,無比沉痛地道:“殿下!你如此精忠報國!我代大周子民感激殿下的恩德!我一定會保存實力,跟甕城軍隊會和,然後殺回來爲殿下報仇的!殿下……保重!”

後會無期!

語畢,灑了兩滴英雄淚,轉身離開了營帳。

慕容拓搖搖頭,懶得理會魏副將的自以爲是,開什麼玩笑,當他去送死?他的妻兒還在遼城等他,他怎麼捨得死?該死的是那羣可惡的胡人。

當夜,慕容拓率領一萬輕騎,繞道從小路往濰城方向而去,誠如他所料,胡人的確分了大隊人馬前來偷襲他們的營地,人數約莫十萬,魏副將按照慕容拓的吩咐,打一會兒就跑,偏又不跑得太遠,吊着胡人的胃口不斷南行。慕容拓這邊則是駕着巨木車不斷地撞起了城門,城樓上,豫親王一臉慘白地扶着牆壁,指揮士兵對大周兵士放箭,奈何他們根本連弓都拉不動!

豫親王在心裡把慕容拓罵了個半死!他沒想到慕容拓下午挑釁是假,混淆視聽是真!他和烏蘇沫都被慕容拓給吸引了注意力,慕容拓的百名頂級梟衛卻是潛水從一處破敗的、不易察覺的堤口挖了條通道混入城內,並給所有的水井都投放了軟骨散!正因爲他們跟城中百姓吃的、喝的一模一樣,他才放鬆了警惕,認爲慕容拓不至於會對水源投毒。

是啊,慕容拓的確沒有投毒,他投了軟骨散!

真是諷刺,現在全城上上下下,除了隨行的百毒不侵的十名血衛,數十萬百姓跟他們一樣全都痠軟無力,這……這簡直成了一座廢城!他們的十萬軍士完全失去了戰鬥力,根本就是我爲魚肉他爲刀俎,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烏蘇沫心情不好,未用晚膳,倒是免遭了毒手,問題是,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力挽狂瀾。就連她也覺得諷刺,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就敗在了慕容拓的手裡?這哪裡是打仗?這是在耍陰謀詭計!

慕容拓此行雖然只帶了一百人,但這一百人全是冷家和荀家精心培育出來的梟衛,論戰鬥力,血衛更強,但論輕功和隱蔽身形,天底下再沒哪種力量比得過大周梟衛了。

烏蘇沫握緊了手裡的匕首,絕美的眸子裡寒光乍現,豫親王一見她露出這種神色便知她動了真怒,其實慕容拓的計策並不十分高明,只是他們贏了太久心裡虛浮了,加上他們的確小看了慕容拓,以爲像慕容拓那種隨隨便便就能上當的人,心眼兒能有多少?

烏蘇沫大口大口地呼氣,妖嬈的面容上泛起了一抹慍色,嘴角的笑卻越發燦爛了:“傍晚時分,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裝作憂心忡忡,故意裝作沒察覺到我們的詭計,明明猜測到那些人質裡可能混入了我們的人,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救了,其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相信他是個單純、沒腦子的人!還有那個小孩兒……是被他弄哭的,他……識破了阿奴的幻術,藉着小男孩兒的手製造了一場意外,讓我們覺得他逃脫幻術的禁錮純屬巧合!”

烏蘇沫儘管猜的不全對,卻也八九不離十了,慕容拓鐵石心腸,不會因爲區區十幾人就置於萬民於水火,要不是爲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豫親王就算用火油把他們燒成渣慕容拓也不會眨一下眼。但,那個七歲小女孩兒被剝皮的時候,慕容拓是真的怒火中燒了!至於幻術,慕容拓的確是在愣了一瞬之後即刻識破了。

烏蘇沫的蔥白纖指捏得隱隱發白,皮笑肉不笑道:“奇怪了,他怎麼逃脫阿奴的幻術的?阿奴的幻術與我的不相上下,就連當年的薛元昊也沒能倖免,慕容拓究竟從哪兒瞧出了破綻?這可真是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關於這點,豫親王也想不通,按理說幻術的威力無人能夠抵擋,除非是同樣擁有幻術的人,如此,只能說明慕容拓的心的確細到了令人歎爲觀止的程度。

“公主,屬下護送你和王爺離開!”一名血衛稟報道。

烏蘇沫怒極,美眸一緊,笑得勾人心魄:“本公主親自去會會他!”

說着,她拿起長鞭,如嫦娥奔月一般飛躍了城樓,腳踏虛空,紅色身影在沸騰的暗夜裡劃出了一道絢爛的霓虹,一個呼吸的功夫,她已穩妥地落在了慕容拓的駿馬前,她勾了勾手指,扭了扭纖腰,蠱惑地笑道:“我是烏蘇沫,胡國長公主,下來呀,本公主跟你打。”

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眼眸裡似碎了一地星光,又染了一層薄霧,波光瀲灩卻又隱隱撲朔迷離,總之,望不見內心的想法。他性感的薄脣勾起一個顛倒衆生的弧度,那聲,清冽似水,偏還含了一分慵懶:“本王不跟女人打。”

烏蘇沫“噗嗤”一笑,美眸輕擡,緩緩踱步,催動內力,空氣裡迅速瀰漫起了一股極淡的女人香:“女人怎麼了?你是瞧不起女人?你娘不是女人?桑玥不是女人?有能力何分男女?你就說吧,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打?”

桑玥的名號真響,豫親王和這個狐狸公主都喜歡拿她說事兒,他的女人果真是不一般啊,這麼想着,他眼底的笑意越發深邃和迷離了。他沒有忽略烏蘇沫的小動作,不管烏蘇沫怎麼說,他反正不看她。

烏蘇沫凝眸一瞥,尋常人聞到她身上異於常人的體香就會開始神智迷亂了,慕容拓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這令她無形之中滋生了一股挫敗感。

幻術失敗,索性來硬的,她鼓足內勁,揚鞭揮向了慕容拓。她的鞭子是特製的,鞭尾有暗刀,刀刃抹了劇毒,但凡對手被割破一點兒皮膚,都會中毒身亡。即便她自己在握鞭子時亦十分小心,這一招偷襲,她倒要看看慕容拓接不接得住!

長鞭在空中接連爆出幾聲“啪啪”之響,直直地落在了慕容拓穩如泰山的身形上空。然而就在烏蘇沫以爲自己偷襲成功時,眼前突有黑影一晃,周圍的景緻包括那匹馬紋絲不動,但慕容拓……卻是不見了!

她甚至沒感覺到對方身上有能量波動,他就不見了!

烏蘇沫心中大驚,大抵猜到了慕容拓會攻擊她的哪裡,隨即轉身,又是一鞭,可那鞭子尚在半空,一道凌厲的勁風就撞上了她的胸膛,只聽得一聲悶哼,她已像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這一掌,慕容拓運足了內力,要不是她身穿軟蝟甲,此時已是慕容拓掌下的一縷孤魂。

但烏蘇沫到底低估了慕容拓的腹黑,慕容拓打出一掌後連忙轉身,只餘她懸在半空的身子突然一炸,衣衫碎裂,除了護住心口的軟蝟甲,她嬌美的身子就那麼裸裎地暴露在了數萬軍士的視線中。

“唔……”

全場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繼而,是鬨堂大笑,口哨聲此起彼伏,嚴肅的戰場立馬變成了一個喜劇園子,不僅大周軍士,就連趴在城牆上的胡軍也紛紛望向幾乎是一絲不掛的烏蘇沫,就連那處也被一覽無遺。

豫親王和幾名血衛飛身接住了她,豫親王脫了自己的氅衣給她裹身,她氣得渾身發抖!堂堂一國公主,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震碎了衣衫!這要傳回胡國,她非得成爲全天下的笑柄!

慕容拓,你好,你很好!我烏蘇沫記這輩子……一定跟你不死不休!

唉,其實烏蘇沫真的誤會慕容拓了,慕容拓本來是想一掌打入勁風,剝了她的皮的,誰料她竟穿了刀槍不入的軟蝟甲,生生卸去了他七分力道。不過這樣也好,先是烏蘇女皇丟了玉璽,再是長公主烏蘇沫被萬軍同“賞”胡國皇室……在百姓心目中還有何威信可言?

一名憨厚的新兵跑到慕容拓跟前,傻乎乎地笑道:“殿下,跟着你打仗真好!還有女人看!”

慕容拓指了指前面的城門,似笑非笑道:“衝進去,裡面有十萬胡軍,全都軟得像毛蟲,但砍起來也費力,你要是砍一千個,本王送你一個媳婦兒。”

“砍胡人,送媳婦兒啊!”他喜出望外,奔入了城池。

慕容拓修長的指甲捏着弧度優美的下巴,繞有興致地望着那幾個倉皇而逃的身影,跑?你們儘管跑,看跑回胡國帝都,等待你們的究竟是什麼? ¸тт kán ¸¢ ○

濰城這邊出了事,那中途跑出去的十萬兵士立馬就沒了士氣,慕容拓給魏副將發射了信號,魏副將勒緊繮繩,掉過頭,帶着九萬軍士,以破神弩相佐,不過須臾,就打得胡軍落花流水。

慕容拓親率一百梟衛從後方點火,燒了胡軍的退路,胡軍原本在人數上還有優勢,但對於軍人而言,沒了士氣就等於沒了軍魂,一場戰役,輕輕鬆鬆,大周損傷不過一萬,就殲滅了近七萬胡軍。還剩三萬時,慕容拓突然叫停,他們已是螻蟻之軍,沒必要爲了他們浪費體力,魏副將放跑了他們,他們不敢途徑遼城回胡國,只得翻山越嶺,可冬末春初的山頭有那麼好翻麼?

當胡軍像過街的老鼠四處逃竄時,慕容拓卻是高高舉起了寶劍,猶如一尊蟄伏萬年忽而甦醒的神,悠悠天地間僅他一人獨尊,他神色一肅,朗聲道:“弟兄們,胡人踏破了我大周山河,燒殺搶奪、姦淫辱虐無惡不作!他們殺了我們多少兄弟?搶了我們多少姐妹?這筆血債,要不要討回來?”

“要!”九萬軍士,整齊劃一的吶喊,響徹雲霄。他們多爲土生土長的祁山人,此次戰役中或喪命或慘遭毒手的許多都是他們的親人,此時一聽說可以爲遇難的親人報仇,渾身的每一滴血液都急速沸騰叫囂了,暗夜天際,似有無數軍魂在上空來回飄蕩、遨遊。

慕容拓犀利得足以洞穿一切陰謀詭計的眼眸霍然迸射出旭日般熾熱的鋒芒:“好!即刻返回遼城,集結百萬雄師,連夜殺入胡國!”

……

弦月高掛,寒風呼嘯。

城主府的大廳內歡聲笑語一片,熱鬧非凡。

桑玥端坐於主位上,她穿一件月牙白繡紅桂枝寬袍,內襯硃紅色高腰羅裙,裙裾像荷葉一般寬敞地鋪開,顯得大氣而端麗。因着懷孕的緣故,她的胸部又豐盈了幾分,半開的胸襟露出純白色抹胸,彷彿呼之欲出,束了又束還是魅惑勾人。

她的墨發輕挽,斜斜地垂在腦後,留幾縷青絲垂順於肩上,少了幾分霸道凌厲,多了一絲女兒家的嫵媚。

這樣的太女,看起來很容易相處,也很容易糊弄。

蘇赫向她一一介紹了在座的地方官員和富商,爲了籌集宴會資金,蘇赫把“賣官”一計演繹得淋漓盡致,但凡捐了足夠數量錢財的便能夠受邀來參加宴會,當然,蘇赫也是對他們的身家背景進行了嚴格排查的,總不能讓一些鼠輩渾水摸魚,擾了太女殿下的清靜。

桑玥的臉上始終掛着一絲淺笑,像戴了一張無懈可擊的優雅面具。衆人初見她,多覺驚豔,服侍華貴、色澤鮮豔自不用說,關鍵是她的眉宇間有種不遜於男子的英氣,一雙幽冷的眸子看似彎彎,堆滿笑意,但目光所及之處又讓人倍覺寒涼和壓迫,甚至無所遁形。

蘇柔依給桑玥敬了酒,桑玥笑着抿了抿酒杯,蘇赫吩咐蘇柔依悉心打扮,她卻穿得普普通通,可見她心裡對荀義朗執念不淺。

蓮珠給桑玥遞過一杯楊枝甘露,微笑道:“殿下,您不勝酒力,少喝些。”

“也對,酒雖好,易上癮,但也傷身,不如不飲,蘇小姐,你說呢?”

桑玥厚重的眸光落在蘇柔依微醉而略顯酡紅的雙頰上,她摸了摸燥熱的臉,垂眸道:“殿下所言極是,不過臣女認爲,酒傷身與否因人而異,譬如南方溼氣較重,那裡的人就愛每日小酌幾口以預防風溼。”

她已經最後一次給蘇柔依敲了警鐘,蘇柔依仍是不領情,可就別怪她無情。

大抵吃了些東西又聞了酒味兒,桑玥的胃裡再度開始翻騰,蓮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殿下,您喝多了,奴婢扶您歇會兒,聽說戲班子還沒到呢。”

桑玥的瞳仁微微一動,眉梢輕挑,淺笑道:“如此甚好。”

蘇柔依恭敬地屈膝福身,看着桑玥硃紅色的裙裾和白色寬袍自眼前一晃而過,淡雅的海棠香在空氣中裡浮動了良久,直到什麼也聞不到,蘇柔依才緩緩直起身子,也往後院的方向而去了。

蘇柔依一進後院,就問向貼身丫鬟翠娥:“準備妥當了?”

翠娥點點頭,小聲道:“小姐放心,孫太醫這會兒正在給表少爺看病呢!您抓緊時間吧!表少爺那兒估計拖不住太久!”

蘇柔依不做遲疑,邁步朝荀義朗的院子走去。

卻說桑玥一番孕吐之後,即刻回了席位,正好趕上戲班子唱當地有名的二人轉,二人轉源自北齊,但祁山一帶也頗爲盛行,這兩名戲子是一對夫妻,郎才女貌,唱得挺好、演得也真,有些譁衆取寵的意味,直逗得衆人嬉笑連連,桑玥看到精彩的地方也偶而笑出聲。

乍一看去,整個大廳似乎其樂融融,分外和諧。

就在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時,那對夫妻突然拔劍朝桑玥衝了過去。子歸和一旁的姚秩早有準備,一躍而起,攔住了那兩名戲子,四人開始在廳內打得不可開交。

好好的一場宴會突遭變故,蘇赫的一顆心遽然沉入了谷底,戲班子是他請的,不管刺客是誰,他都難辭其咎。

最後,那兩名刺客在被擒獲之後,當場咬破了嘴裡的毒囊,桑玥以監管不力之由將蘇赫及其親信拘捕入獄,一場奢華的宴會便這麼不歡而散了。

當衆人離去後,姚秩叫住桑玥,道出了心裡的疑惑:“二姐姐,那兩個人不是我安排的,我安排的人還沒來呢。”他找的是一個唱花鼓戲的小姑娘,不是一對夫妻。

“不是你安排的?”桑玥的眉心一跳,幽靜深邃的眸子掠過意味深長的波光:“看來,是真有人要置我於死地了。”

姚秩急了:“怎麼辦?他們咬破了毒囊,根本查不出幕後黑手。會是誰這麼可惡?二皇子、五皇子還是蒼鶴?”

按理來說,雲陽和蒼鶴都恨死她了,他們兩個的嫌疑最大;雲綏性格隨和,深知荀義朗是鐵了心地擁戴她,只有她死了,荀義朗纔有可能轉而支持他,這麼一想,雲綏似乎也有嫌疑;當然,不排除第三種可能,有一個一直隱在暗處看他們幾個相互廝殺,準備最終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但不管是誰,似乎都對她的行蹤分外瞭解。

她脣角微揚:“當務之急是把那個禍害揪出來!”

……

荀義朗的房內,冷香凝正在寬衣解帶,準備沐浴後上牀歇息,這麼多天和荀義朗同寢同食,荀義朗忽而不在身邊了,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平日裡也就三兩下的事兒,現在愣是磨磨蹭蹭老半天還沒褪盡衣衫。

哐啷!

門被踹開,冷香凝大驚,不等她回過神,蘇柔依就風馳電掣般地帶着兩名粗使婆子衝了進來。

“你……你幹什麼?”冷香凝本能地覺得來者不善,況且,蘇柔依臉上的敵意太明顯了!

蘇柔依一改往常的嬌柔,冷聲道:“你究竟是誰?爲什麼女扮男裝跟在將軍身邊?”

“我……我是孫寧啊……”

“撒謊!”蘇柔依一聲厲喝,打斷了冷香凝的辯駁,“你們過去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她到底是男是女!”

“你們不要過來!你們幹什麼?”冷香凝嚇得冷汗直冒,不停往後退,但她才退了幾步就抵住了屏風,再也無路可退。

“孫寧,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因爲時間不多的緣故,蘇柔依的語氣格外沉重和焦急。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拼命地忍住淚意:“我是孫寧……”

蘇柔依瞪了愣在一旁不動手的粗使婆子一眼,呵斥道:“還不快些動手?要我親自來嗎?蘇府養你們何用?”

“是!”兩名粗使婆子得了令,猙獰一笑,一人一邊按住了冷香凝,爾後開始無情地撕扯她的衣衫,爲了防止她尖叫驚來旁人,她們操起一條毛巾擰了擰,塞了一點兒堵住了她的嘴。

冷香凝一邊掙扎,一邊落淚,心底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本就沒有多少的理智,饒是上次冷芸派人捉走她,也不曾這般粗魯,他們就是嚇唬嚇唬而已,不敢動她的!現在,這兩個粗使僕婦居然扒了她的衣衫!她拼命地掙扎,卻是越掙扎被抓得越緊,胳膊紅了已紅腫了一大片,她們的手還在繼續……

絕望、驚恐、無可奈何……還有許許多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情緒在心底織成了一張大網,籠罩了她,將她與世隔絕,就在她忍無可忍幾乎要昏厥的時候,腦海裡霍然閃過一道白光,繼而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青衫男子,密室,冰冷的尺子……一些奇奇怪怪的記憶碎片飛入了她的腦海。

“唔……”她的頭快要炸開了,那些是什麼東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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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仙(3)

蝴蝶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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