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雲卿所言,瑾王妃果真以御鳳鬆受傷的理由,延遲了她們回肅北的時間。瑾王正在書房裡和御鳳檀說話,聽到消息後,眉頭微微皺了皺,對着御鳳檀道:“你與我一起去。”便朝着荷心苑走去。
荷心苑內,瑾王妃正坐塌上,兩眼哭的發腫,血絲遍佈,看着瑾王走進來,目光在跟隨在身後的御鳳檀身上掠過,疾快的閃過一抹怨恨,搶在瑾王開口之前哭訴道:“王爺,你可來了,你來看一看鬆兒的傷啊……”
軟塌之上躺着臉色蒼白的御鳳鬆,他雙目緊閉,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瑾王看了他一眼,心頭卻沒有心疼的感覺,反而覺得煩躁不堪,甩手坐在了一旁,擰眉問道:“怎麼好端端的會變成這個樣子?”
瑾王妃睜着一雙明顯流淚了整夜的眼睛,瞧了御鳳檀一眼,她不相信瑾王不知道昨天御鳳檀來打了一頓御鳳鬆的事情,這王府再大不過是一座府邸,加上那消息又沒有人刻意隱瞞,瑾王不可能不知道。此時又來問她,就是存了偏頗的心,她暗裡咬牙,面色委屈道:“昨日鳳檀和鬆兒口角起來,鳳檀一時急躁打了鬆兒一頓,開始還只是流了點血,過了一晚後,鬆兒就開始喊腹部疼,現在躺在牀上都起不來了。”
瑾王哪裡看不出瑾王妃的意圖,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是他讓這兩母子收拾東西回肅北的時候就疼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御鳳檀,你這傢伙,就不曉得給老子省點心,沒事這個時候去揍他幹什麼!面上卻嚴肅道:“既然這麼疼,就趕緊去御醫前來診斷,若是傷了內臟就不大好了。”
他隻字不提御鳳檀動手的事,明顯不打算將這件事重提,瑾王妃也不是個愚笨的人,不會糾纏在此,她聽的出瑾王的意思,明顯是不相信御鳳鬆傷的真的有那麼重,要親自讓御醫來驗一驗,這個傢伙看來是鐵下心要將她們母子趕回肅北了。
好在她已經有了準備,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坐到了王爺對面的位置,徐徐地道:“我已經請了御醫來了。”說罷,身邊的碧玥就到了內間,將正在寫方子的御醫請了出來,那御醫是御醫院裡爲人清正出名的,見了瑾王,先是行了一禮,聽瑾王詢問御鳳鬆的傷勢,這才恭謹地道:“回王爺的話,根據微臣的診斷,二公子腹部遭受了重擊,導致腹部臟腑受損從而腹痛不停。”
御鳳檀看了一眼御鳳鬆,嘴角似笑非笑的翹起,他昨天揍的都是御鳳鬆那張惹人討厭的嘴巴,讓他掉了兩顆牙齒,踢也是踢得他手臂,怎麼會腹部疼呢,他看了一眼愛子心切的瑾王妃,冷笑地想,不過因爲嘴巴爛了這個理由不能夠讓他們繼續呆在京城,所以又找人下了狠手,揍了御鳳鬆的肚子兩下?嘖嘖,還真下得手啊!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猶自傷心的瑾王妃,看着她那端莊的側影,那眉目端方的容貌,卻找不出一點親切的感覺,很多時候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當年瑾王妃從哪裡撿回來的,可是與瑾王相似的容貌,又讓他打消了這種想法。後來他幾經調查,發現當時瑾王妃生產的時候,府中也有一個小妾生產,同樣也是生下了男嬰,但是生出來沒多久就夭折了,他認爲,若是他不是瑾王妃的兒子,那麼最有可能的也就是這個小妾的孩子,不是瑾王妃的親生骨肉,所以瑾王妃才能在對他和對御鳳鬆如此大的區別。
但是這樣的想法,他也問過了父王,父王很篤定的回答了他,他絕對不是庶子。御鳳檀不由地想到那一天瑾王妃看他的眼神,那是望着仇人纔能有的恨意……
在他冥想至極,瑾王已經瞭解了御鳳鬆的傷,聽到御醫說不能移動後,深深的望了一眼瑾王妃,徐徐地道:“鳳鬆的身體你要好好照顧,莫讓他再傷上加傷。”
他的聲音極輕,瑾王妃卻目光一沉,她知道瑾王是在警告御鳳鬆,這次被揍也是因爲他們設計沈雲卿在先,否則的話也不會惹得御鳳檀動手,她的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但是口頭上的不服不能帶來什麼,於是她關切的問道:“王爺,御醫方纔說了鳳鬆不能移動,我想懇請王爺,容許我在這裡照顧鳳鬆,待他身體完全康復了之後,再回肅北。”御鳳鬆不能走,她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早就知道瑾王妃的想法,瑾王沒有意外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的一聲,站起來,掃了一眼御鳳鬆,面容上帶着一抹思慮,往外走了兩步後,轉頭道:“既然鳳鬆如此你要留在此照顧,陛下的壽宴,你還參加嗎?”顯然瑾王已經覺得瑾王妃在哪裡,哪裡就不得安寧。明帝的壽宴,瑾王也不是此時才知道,不過是故意藉着這個機會說出來,你不是說要照顧御鳳鬆的,那壽宴你還去嗎?
瑾王妃心裡頭剛升上來的喜悅感頓時就掉落了下去,她望着瑾王那張不失俊朗的面容,心頭一陣煩躁,卻又不得不壓制住自己心頭這股怒火,儘量地語氣和緩,誠意盡顯道:“陛下壽宴,乃是普天同慶之事,我自然是心之嚮往,但是鬆兒如今身體不適,我怎麼能放心離開,煩請王爺與陛下代我請罪,不能參加壽宴了。”
瑾王十分滿意的點頭,和御鳳檀一前一後出了荷心苑,御鳳檀笑眯眯地道:“父王,陛下壽宴你似乎心情不錯,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呈給皇伯父呢?”
瑾王看他那一雙狹長的眸子閃着幽幽的光,臉上那笑容說不出的促狹,好笑又好氣的給了他一拐,“好你個臭小子,你揍鳳鬆,不就是說我偏心,沒替沈雲卿出了那口惡氣麼,你當我不知道啊。現在我不許她參加陛下的壽宴,絕了她又動其他心思的地,你滿意了吧。”
御鳳檀避開瑾王的襲擊,白玉般的面容露出狡猾的神情,墨黑的瞳眸噙滿了笑意,“父王這麼聰明英偉,自然是能看得出母妃的心思,我不希望雲卿到了哪裡都要提防着她,再說,萬一在皇伯父的壽宴上出了什麼問題,這可不是在府裡,出了什麼事能關上大門就能處理好的。”
望着兒子嬉笑的麪皮,說話的口氣卻是十分的認真,那有着灼灼光華的眸子裡映着的是一顆固執的心,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他微微嘆了口氣,轉而面色凝重,背手道:“大丈夫志在天下,切不要一心就就只撲在一個女人身上。”
他甚少與御鳳檀說這般的話,此時御鳳檀聽到這麼一句,心頭掠過一絲不明的念頭,他正了面色,嘴角依舊是掛着他那抹略微風流輕肆的笑意,笑道:“父王,這天下有皇伯父管,有他的幾個兒子管,與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我不管其他人如何想,至少我的一顆心就只能撲在她的身上了,有了她,一生足矣。”
花園中的池塘裡開滿了蓮花,一朵朵粉色如裙邊的水芙蓉綻放在圓形的荷葉之上,幾乎鋪滿了大半個池塘,一眼望去,頗有蓮葉碧連天的氛圍,那幽幽的清香在整個花園的角落裡都能聞到。
瑾王妃走到拱橋上,一手扶着橋欄,轉頭打量着御鳳檀,他的心頭不是不震動的,這些日子,他雖然沒有開口說太多,然而旁觀下來,也可以看出沈雲卿在御鳳檀的心內的位置有多重要,喜歡一個女人沒有錯,但是對一個女人花費太多的心思,他就不得不提醒了。
然而此時這個聰慧的兒子也很明顯的懂了他的意思,明確的告訴他,沈雲卿的重要性,而且聽這這話中的意思,今生除了她,其他的女人大概是不會再要了。他望着那碧連天的池塘,思緒有些悵然,他們御家的男人一生再風流,始終都會栽在一個女人身上,鳳檀也避免不了啊……
過了片刻,他收回投在遠處的目光,踏着拱橋雕刻着金鯉花紋的石板,微微一笑道:“準備一下吧,你和沈雲卿新婚第一次遇到陛下的壽宴,還是要上點心的。”
御鳳檀明白瑾王的意思,點點頭,“我自不會讓皇伯父失望的。”
灼熱的八月漸漸的過去,進入了金秋的九月,白日裡的天氣還是十分的晴爽,偶有秋雨綿綿,卻顯得那麼的稀少。伴隨着秋季來的,並不是豐收的喜訊,大雍運河下的直系區域柳州,閩州先後發生堤壩崩塌,洪水猛流,造成在其附近的百姓流離失所,不得不遷離,而對此,朝廷必須撥出大量的銀兩進行災民安置,修築堤壩等工程,國庫一時更加緊張,由東太后帶頭,魏貴妃等人牽引,後宮裡也開始節儉費用,以供國庫之用。
而這次明帝的壽宴,明帝本人主張不辦爲好,而禮部等官員認爲,在其他方面縮減可以,但是萬壽宴,卻不得不辦,這是對天下民心的一個安撫,也是彰顯國力的日子,經過再三勸說,明帝終於答應減少往年的二分之一的費用來簡單操辦這次宴會。
雲卿隨着御鳳檀進了宮,望着面前印着萬壽無疆字樣和各種喜慶圖案的碗碟,再看周圍佈置的美輪美奐的宮殿,金黃色的錦緞,緋紅的綢子,望眼過去,一派的喜慶豪華,像是跌入了金玉堆中,她微微一笑,這還是二分之一的費用呢。若是以往的規制來辦,其中奢侈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雲卿看着這其中的一切,不禁搖了搖頭,惹得坐在一旁的安雪瑩低聲道:“你看這裡,聽父親說,今年壽宴耗費的也有一百萬兩呢。這錢也不知道花在哪了,怎麼要這麼多?”
安雪瑩在安尚書病重之時,開始幫助安夫人管理府中的事務,然而她身體不大好,終於不能事事操心,所以對於這樣一筆巨大的錢財就如此沒了,略微有些不解。雲卿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一個碟子道:“你瞧這個釉彩玉碟,是最好的磚窯早早就開始準備燒製了的,每個人面前有一套,而每一套爲三個大小不一的碟子做成,在場的官員夫人們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套。”
她放下手中的碟子,又指着那些伺候的宮女身上着的喜色緞服,“那些都是新制出來的衣物,光是這宮中所有宮女衣飾剪裁和製作,你算算有多少套,又有多少人手要用來縫製這些衣物,要多少布料,多少絲線,多少繡娘才能完成。今年還是少的了,你看只是衣服簇新而已,上面並沒有太過繁繡的花紋和裝飾,其他的並沒有多少變化,外面的燈臺還是用的去年的燭臺。一半的錢就是從這裡面減少的,但是你看,廬山綠霧茶是不能少的,乾果四品,蜜餞四品,餑餑四品,醬菜四品,攢盒一品這些也是不能少的,另外像等會上來的壽膳更是一點都不可以少。”
安雪瑩聽的瞠目結舌,她博讀詩書,但是對其他的東西卻極少涉獵,不像雲卿各種各樣的書都會拿來閱覽。此時聽雲卿一件件的數給她聽,目光顯然已經是有些驚訝了。
雲卿淡淡的一笑,一國之君的壽宴如此操辦,在歷年來,算的上是簡單的了,而且在這種時候,舉辦一場壽宴,也是應該的,畢竟早前便有國庫空虛之言了,若是皇帝的壽宴都省下來不辦,只怕一來會給國內百姓一種不放心的感覺,二來傳到了邊鄰之國,也會讓他們生起異心。不如辦上這麼一場。
雲卿的目光從下方的擺設落到了坐在其上的妃嬪身上,此時明帝還未到,而後宮裡有品級的宮妃已經提前到來,今日不同於平日裡的小宴席,所以後宮的妃嬪都需到場慶賀。
由於皇后已經被幽禁了起來,爲首的自然坐着是魏貴妃,其次德妃,淑妃兩位位列四宮的妃嬪,接着便是如今宮中得寵的珍妃,還有已經從修容晉升了的碧嬪,她在宮中也算的上得寵,跟着下來便是安嬪,靈嬪和另外一些妃嬪了,因爲位置靠的後,留意的人也不多。
今日衆妃的裝束比起往日來都要簡單許多,因爲後宮正在掀起一場節儉的活動,然而節儉雖然是節儉,可出席這樣的場合,也不能太過簡陋,有些經常見不到聖駕的妃嬪,更是挖空了心思希望能引起明帝的注意。
爲首的魏貴妃如今作爲後宮裡位分最高之人,今日的穿着也十分的端莊隆重,她穿着是金黃色的朝服,飾金龍九條,間以五色雲紋及福、壽紋,下幅飾八寶立水,頭上帶着一隻銜珠綵鳳五寶簪,鳳尾撒開成扇形,在髮髻上猶如鸞鳳鳳翔,鳳首銜的珍珠是一顆鮫珠,由無數細小的珍珠串聯下來垂在額前,那鮫珠大概指甲大小,散發出來的光芒在滿殿光燈之下依舊耀眼奪目。
那是傳說中鮫人的眼淚凝成的珠子,只在海水最深的地方纔能擁有,而且傳說中鮫人是快樂的一族,它們生存在海中,每日遊來游去,住在水做成的宮殿之中,唱歌跳舞,一生難得流淚。
當然這只是傳說,實際上鮫珠是深海處一種極爲罕見貝殼蘊含出來的,這種貝殼本身就稀少,又在極深的海里,打撈起來就有困難,有時候就算有那膽子大技術好的漁民肯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到這種貝殼,更何況還要找到一定有珍珠的貝殼,很多時候,漁民都會喪生在變化無常的大海之中。用萬里尋一形容鮫珠的珍貴性還是簡單了的。所以一顆的價值說是連城也不爲過,連魏貴妃身份尊貴的,也就只有三顆。
鮫珠的光芒比夜明珠還要亮,可在白日閃爍如明星,明耀璀璨。此時這水藍色的光芒也襯托得魏貴妃那精心修飾的面容端莊之餘又柔潤親切。
章瀅坐在她旁邊,今日是一身銀綠色的朝服,頭上戴着八隻並排鳳尾明玉簪子,如同一把扇子斜插在髮髻,襯着她梳的飛月髮髻,整個人青翠玲瓏,有一種清雅別緻的韻味,最爲特別的是,那一隻只簪子的尾部都穿了一個小孔,小孔上都鑲嵌了一顆小小的珠子,那珠子每一顆都散發出悠悠的銀光,使得一眼望過去,好似章瀅整個人坐在了月華之中,她那清美的裝扮帶着一種別樣的冷清,眉心點着梨花妝,月下嫦娥也不過如此了。
魏貴妃本來是很滿意自己今日的裝束,既不是過分的突出,又顯得很是端重,不失隆重,見衆位夫人投來的目光裡隱隱有着讚賞也微微得意,然而發現對面的夫人們在看到章瀅的裝束後,便更爲奇特,不由的轉眼望去。
這一眼,眼底的神色便有些變了,她目光略深,化的精緻的面容微微一笑,“珍妃妹妹今日的裝扮很特別,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裡多了一種仙子般的氣韻,我看你這玉釵裡用的鮫珠很漂亮,發出的光亮和這衣服很是相配。”
鮫珠這種東西很是特別,她身爲貴妃也不過擁有幾顆,一顆最大的便是鑲嵌在今日的鳳釵上,另外兩顆小的在另外一對耳環之上,礙於今日的場合,未曾一併戴出來。可是章瀅身爲二品妃嬪,比她位分要低,打扮上卻比她還要氣派,這八支釵上每隻鑲嵌了一顆,而且色澤十分的美麗,與她那發出藍色光芒的鮫珠更爲特別,這是故意炫耀她的得寵嗎?
章瀅默默的一笑,眼眸裡的光華銀光灼灼,容顏清淡之中有種別樣的嫵媚豔麗,“貴妃娘娘的鮫珠都是百年難得一顆的珍品,章瀅不過是個新晉的妃子,哪能擁有如此珍貴的東西。”
這句話聽在魏貴妃的耳中,自然是有點謙虛甚至變相炫耀的成分了,誰不知道明帝對珍妃之好,什麼好東西都往未央宮打賞,一個月大半的時間都在未央宮留宿,光是這一點就讓她這個貴妃心有不悅了。此時那玉釵上的珠子越發讓魏貴妃覺得就是鮫珠,不由更是親切的一笑,“這珠子燈光之下光亮如此,就是夜明珠也不會如此,不是鮫珠又是什麼呢。”
“不過普通的珍珠罷了,比不得貴妃娘娘頭上的鮫珠那般的奪目。”章瀅輕輕一笑,也不說是什麼,四兩撥千斤的帶過。
魏貴妃看她越是不說,越是覺得疑心,不由地道:“妹妹若是有這樣漂亮的普通珍珠,那是鮫珠也比不過了的啊。”
德妃在一旁靠着,望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目光在章瀅頭上的玉釵上望了望,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卻是望着陛下來的方向看去。
安雪瑩看到那邊的爭紛,雪白的面容上眉尖蹙起,問道:“雲卿,你看那邊出了什麼事?”
她們坐的離妃嬪的位置有一定的距離,並不十分聽的清兩人的對話,然而斷斷續續大概也猜得出一點,雲卿早就注意到了那邊,她在聽兩人的對話之餘,觀察到魏貴妃的視線屢次落在章瀅的玉釵上,大概就猜到是怎麼回事,只是那玉釵美麗非常,就是她也覺得很是珍奇,據她所知,章瀅和潁川侯府到現在關係也並不好,潁川侯求見珍妃,珍妃一直都不願意,而且鮫珠這東西,潁川侯也送不起,那麼……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妃嬪之間在聊天吧。”安雪瑩奇怪的看着雲卿,覺得她這笑容笑的十分意味深長,心中略微一轉,目光更是落在章瀅身上不移。
章瀅在宮中的時間久了,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橫衝直撞的女孩,面對魏貴妃的窮追不捨,仍舊是那般客氣的笑容,“沒想到章瀅頭上的幾顆珍珠竟然引得貴妃娘娘這般的興趣,我可認爲貴妃娘娘頭上的金鳳纔是最爲端美之物呢。”
鳳凰代表了什麼,誰心中不清楚,魏貴妃今日僅僅戴着這支僅次於皇后的九轉鳳釵的頭簪,不就是顯示她格外的身份嗎?
魏貴妃聽了這句話,看着章瀅笑的越發嫵媚的樣子,看着那張年輕明媚,嫵媚豔麗的面容,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怨氣,年長的女人看到年輕女子的美麗和青春都免不了產生感嘆,到了魏貴妃這裡,卻變成了一股怨氣,她不由的乾笑兩聲,目光凌厲,聲音卻含着一股銳利道:“現在國庫緊張,東太后帶領後宮諸人都提倡節儉之風,我知道珍妃你素日裡來受寵,皇上對你也偏愛有加,但你在現在這種時候,用鮫珠鑲嵌做釵,一次便用了八顆,實在是太過奢靡了一些!”
章瀅面色有一點點的難堪,像是被魏貴妃訓斥了,略微有些吃驚慌亂的解釋道:“貴妃娘娘,此時是宴會,你不要再說了……”
此時是宴會,你自然是不想要說了!魏貴妃就是想要在宴會上將章瀅的奢靡豪華說給在場的人聽,要他們知道,這位珍妃單單頭上的簪子,就等於八座城池的價格!
本來朝中對這位直接進宮,就從民女變成妃位的妃子頗有微言,認爲是壞了祖制,魅惑君上,當時有不少人上書反對,後來在明帝的無視下,又發現這位珍妃並不妖言惑主,明帝和她一起後,一沒耽誤政事,二也沒有就直接給這位珍妃家中人封賞,比起其他的妃嬪還要規矩的多,聲音也漸漸的小了,但是由頭始終在那,只要魏貴妃挑起,面對朝中大臣的衆多壓力,明帝自然要考慮一二的。
藉助大臣們的壓力,讓明帝遠離珍妃,相信到時候有新的美人進來,就不信陛下還能寵珍妃一輩子!哪個受寵的妃子不是年輕鮮嫩的美人,過了幾年後,還是就是那臨門望君中的一員。
看看那些早進宮的,除了她,德妃,淑妃得封高位,那些年輕的到了嬪位都了不起的,難得有幾個能進得妃位的,這都是明帝喜新厭舊的多啊。
所以此時魏貴妃更是義正言辭,面色肅靜的道:“珍妃,你可知道陛下爲了運河下游堤壩之事日日夜夜勞心,我等作爲後宮妃嬪幫不上大忙,那麼就從小而爲,減少後宮支出,先有國後有家,先陛下後自身,你可知這個道理,今日你這般作爲,實在是讓我寒心!”
她的聲音不算大,然而筵席還沒開始,大家都是左右說話,遠近想看,此時看那一羣妃嬪臉色各異,而爲首的魏貴妃似乎在訓斥近半年最受寵的珍妃,不禁注意力慢慢的吸引過去,最後整個大殿之中漸漸話聲全無,只留魏貴妃那如金鐘正氣的聲音在金碧輝煌的殿中清晰可辨。
不少大臣心內已經有了想法,顯然是這位魏貴妃說的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御史們也轉頭看過來了,他們的職責便是彈劾百官,上至皇帝妃嬪,下至縣衙平民,都是他們的彈劾對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頭戴“八座城池”的奢侈妃嬪。
而此時,大殿的內門,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明帝進來的時候,便正是魏貴妃說完最後一句,章瀅開口辯解的時候,“貴妃娘娘,我沒有……”
看到正寵愛的妃子臉上露出鬱郁之色,又見全殿的官員正在望着這邊,明帝目光微微一深,金刀大馬的坐到龍椅之上,肅聲問道:“魏貴妃,你何事訓斥珍妃?”
魏貴妃本意訓斥就是爲了惹得百官和明帝注意,剛纔明帝來時,她也略有注意,故意假裝不知,此時見明帝問她話,徐徐的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後,方道:“陛下,臣妾是在告訴珍妃,她如今爲後宮妃位,要做好表率的作用,雖然陛下對她恩愛有加,但是不要炫耀似的將那鮫珠都鑲在釵上一併戴出來。”
明帝進來之後,便看到章瀅今日一身特別的打扮,整個人風華出衆,在衆多打扮的別出心裁的妃嬪之中也顯得那般的獨特明亮,心中早就有一絲悅意,聽了魏貴妃的告狀後,望向章瀅的眉目依舊是和睦,眸光微帶讚賞道:“今日瀅兒的打扮很是悅目,如同月華仙子,如夢如幻的確是美不勝收。”他誇了一句,瞥見魏貴妃不悅的面色,又轉而道:“不過你頭上的釵子上的鮫珠是從何而來的,朕可記得沒有賞過這般的好東西給你啊!”
魏貴妃微微一僵,心頭一凜,陛下沒有賞賜鮫珠給章瀅,那她頭上的鮫珠怎麼來的?誰送的?誰有這樣大的手筆能送的起八顆這樣的鮫珠?若是說出是誰,這也會倒黴了,連陛下都不能多得的鮫珠,其他的人比陛下還大方,這不是惹人關注嗎?
早在明帝說章瀅美麗的時候,她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先是謝過明帝的讚賞,隨後從頭上將玉釵摘了兩根下來,一雙丹鳳眼嫵媚的一勾,對着魏貴妃笑道:“娘娘你請看,我這珠子雖然是發光的,可與您的鮫珠不同。”她說話間,用其中一個簪子的尖頭去劃那珠子,只看一下下去,那碧綠的珠子光芒便黯淡了一分,劃多幾下,那被劃過的地方便顯得潤白的光彩來,當表層被劃完,好奇的伸長脖子在看的十公主就喊了出來,“這不就是顆普通珍珠嗎?珍妃,你是怎麼變得戲法?”
章瀅將兩根玉釵並排舉起,對着她笑道:“前日裡,我發現有一種叫做月華粉的東西,但凡是凃了這月華粉的東西,在陽光下曬足一日,便會發出灼如日光的輝芒……”她轉頭朝着明帝深深望了一眼,“如今運河下游災民正在爲生計困難,我等在東太后娘娘的帶領下爲災民獻上一份力量,然而今日又是陛下的宴會,女爲已悅者容,章瀅不願意穿的簡陋,便想出這樣自以爲兩全的法子來,誤讓貴妃娘娘以爲是鮫珠,實在是我的錯。”
明帝聽了章瀅的話,哪裡還介意,不由眉宇舒展,目光如春風般,“這哪裡算得了錯,後宮節儉代表了妃嬪賢良淑德,關心百姓,你這法子實在是好的很!”
章瀅垂眸一笑,長睫上也似乎灑了那月華粉,更是美麗,魏貴妃到了這個時候,就知道章瀅是故意如此了,算準了她今日會用鮫珠的頭簪,故意用了月華粉來惹得她的注意力,讓她專注與那發光的珠子之後,又一直閃閃躲躲的不肯說出那珍珠的原委,便是等着這一刻!
魏貴妃連忙跪了下去,對着明帝道:“陛下,臣妾一時心切,未能察覺清楚而誤會珍妃,實在是臣妾的罪過,還望陛下原諒。”
明帝睨了她一眼,目光中含着一抹淡惡,淡淡地道:“好了,以後謹言慎行,珍妃雖然進宮時間比你短,在這些方面可比你要強多了!”
這些方面自然是取悅龍心和體諒百姓,舉止得體了,當着羣臣的面如此說,就算不下處罰,對魏貴妃都是極大的一種羞辱,她一個從府邸就開始跟着明帝的良娣,竟然比不過一個進宮沒有一年的妃子,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她忍住恥辱,在衆人各種譏笑,打探,可憐,不懷好意的目光下,咬牙道:“是。”
明帝擺手,示意兩人回到座位上,徐徐地道:“宴會開始。”
周圍的樂聲再次響起,絲竹琴箏之聲在大殿裡漂浮,舞女們魚貫而出,宮女太監持着托盤,珍饈美酒開始如流水一般被送上。
雲卿端起一杯蜜色的果酒,喝了一口,暗道:章瀅,你可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典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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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日一日休息,一日工作,讓親們久等了,真的是累的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