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希南木訥的繫上安全帶,然後就閉上眼睛。
哪怕這個男人眼眶依然青紫,卻沒有損壞他的清俊儒雅,空姐在他身邊來回走了好幾遍,還俯身下來給他檢查了下安全帶,陸希南始終沒睜眼,如果不是睫毛時不時在輕輕顫抖,真的以爲是睡着了。
感覺飛機已經在雲層之上,而他也在萬里之上,才睜開眼,側過臉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雲海,看在眼裡,無故涌出無限的悲傷,無奈,挫痛……
身邊跟着他一起登機,然後一路沉默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終於開口,“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她。”
陸希南有半張臉藏在暗處,顯得明滅不定,“我不可能每天都在她身邊保護她,這段時間離開b市,對她來說,未必不是個好辦法。”
……
忽然對外宣佈離開b市,又忽然折回來的淩氏總裁辦公室裡,凌良辰抓起手機用力朝地上砸去。
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手機轉了幾個圈,安安靜靜的落在地上,並沒有摔破,話筒裡還傳出“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提醒聲。
自從那天晚上自己的計劃敗北,明知溫鬱不會在陸希南面前說漏半個字,他還是惶惶了好一段時間。
他想到陸興達會另外出手,卻沒想到,老狐狸一出手,效果是那麼的與衆不同,溫氏的公關部,雖然還沒對外宣稱他們有意向把公司的重點,放到江南去,在溫氏高層安插着他的人的凌良辰卻是知道了。
他不僅知道了溫氏下半年的重要規劃,還知道溫鬱去江南實地考察了。
呵,什麼考察?只怕是個藉口而已。
想他也算是極頂聰明的人,卻被那個表面看起來單純,甚至可以說像白癡一樣的女人耍的團團轉,看樣子,薑還是老的辣,有時間一定要去看陸家看看陸興達。
打電話給陸希南,也是他猶豫了好久,這段時間,陸希南似乎忙到已經把他忘記了,一直沒給他打電話,當他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卻關機了。
定定看着傳來忙音的電話,眼睛裡慢慢滲透一股寒意,難道是他看出什麼了嗎?
林嫣然聽到聲音推門進來,在淩氏也就只有她敢這樣不敲門就直闖總裁室。
手裡端着一杯咖啡,她朝大班椅上的男人走去,“良辰,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的火氣?”
話剛說完,腳碰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部Vertu,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下去撿。
今天她穿的不過是剛好到膝蓋的職業套圈,這麼一彎腰後,裙底的風光,能看的,不能看的,都落到辦公桌後面那個男人眼裡。
他心情本來就很煩躁,被眼前這幕一刺激,從大班椅上站起來,大步朝撿好手機,正要直起身子的女人走去。
林嫣然能感覺到男人赤濃的慾望,只是本能地一個躲閃,當男人的大掌撕扯開她的布料,沒有再動,甚至還帶着點主動的迎合。
和這段時間每一次的親密一樣,毫無任何前戲而言,他只是爲了發泄自己的慾望而和她親密。
他重重的夯進她身體時,林嫣然痛的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一樣,他只是在做着最原始的動作,而且很粗暴,林嫣然卻是很想哭。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把她當成女人,她忽然很開心。
林嫣然眼前漸漸模糊,她努力保持着最後一絲意識,側過臉去看身後的男人,他正閉着眼睛,只是在兇狠而粗魯的重複着一個動作。
林嫣然心頭一陣酸澀,緩緩閉上眼,腰間承受着快承受不住的重量,兩行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
對陸希南又去了西南疫區,陸興達直到讓李漢山打電話給他,讓他回陸家吃飯才知道。
這麼一知道後,又是大怒,“這個臭小子,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了,要走也不和我說一聲。”
李漢山只能撿好話說:“將軍,軍令如山,或許不是希南不想告訴你,而是怕你擔心,畢竟疫情比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事到如今,陸興達也不想自尋煩惱的去想,這個孫子是不是和他這個爺爺越來越疏離了,揉揉眉心,嘆了口氣說,“李副官,那晚上隨便準點什麼就可以了。”
李漢山應了聲就朝廚房走去,陸興達忽然想起了什麼,喊住他,“李漢山。”
李漢山打了個機靈,有些緊張的回頭,“將軍,您是不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什麼特別想吃的?”陸興達看着他,“我發現今天都是你這個老小子下廚,虞媽呢?”
陸興達爲人挑剔,脾氣又不好,傭人,尤其是廚娘,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批,按照道理來說,他是不會關心一個傭人的,但是,虞媽的手藝真讓他想起在年輕時,在江南養傷的日子,想起虧欠了一輩子的女人,印象就尤其深刻。
李漢山早猜到他有一天會問,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還算好,他早就編好了應對的藉口,笑着說道:“將軍,您看,我這記性,虞媽老家昨天打來電話讓她回去,說是兒子結婚,她讓我跟你說一聲,我忘了。”
陸興達雖然覺得李漢山沒說實話,只是一個傭人而已,也就沒多想,示意李漢山去做飯後,就拿起報紙。
凌良辰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的陸家,因爲他基本是在陸家長大的,傭人們都認識他,並沒有任何阻擋,反而對他很客氣的打招呼,“凌少爺,您來了。”
凌良辰只是點點頭,就直朝別墅主樓走去。
等他長大後,每次走進陸家的感覺,其實都不一樣,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除了沙發上背對着他看報紙的老人,再也沒有一點生氣。
在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後,陸家真的像是變成了一座空城,徒有富麗奢華,卻毫無一點人氣。
陸興達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對來人是凌良辰,顯得有些驚訝,一雙不復威嚴的老眼看着凌良辰,“你今天怎麼會過來?”
從口氣就可以看出對他的不歡迎,凌良辰當然聽的出來,看着是當成孫子一樣放在身邊養大的人,其實呢,說到底,隔着那層血緣,終究什麼都不是,尤其是他還知道了他的另外一面。
凌良辰沒有露出絲毫的不高興,依然面帶微笑的走到陸興達身邊,“爺爺,我前陣子太忙了,都沒來看你,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你,順便蹭飯吃。”
陸興達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還是你有孝心,不用我讓人打電話,就知道回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飯,不像有些人……”
他冷笑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凌良辰朝屋裡四處看了看,又說:“爺爺,怎麼希南今天沒回來嗎?”
陸興達一聲冷哼,“他呀,自從有了那個女人,心裡就再也沒有我這個爺爺。”
“以後不會了,爺爺,溫鬱已經離開b市了。”
“真的?”陸興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凌良辰很肯定的點點頭,“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爺爺呢。”
陸興達心情大好,也就不再計較陸希南去西南怎麼也不和他說一聲,滿臉微笑的讓凌良辰留下來吃飯,還特地讓李漢山多做幾個菜。
這頓晚飯,看着很豐富,坐在餐桌前的兩個人卻是吃的食不知味,凌良辰還在驚訝陸希南忽然又去了西南,而陸興達則在擔心自己那個一根筋的孫子,會不會很長時間才能從情傷中走出來。
勉強吃完一碗飯,凌良辰就起身告辭,陸興達沒有挽留他,他笑了笑,就朝門口走去,才走出去幾步,忽然捂住肚子,“哎呀”了一聲。
陸興達問他,“良辰,你怎麼了?”
凌良辰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我肚子忽然很痛,爺爺,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間?”
陸興達這個人,有個非常奇怪的怪癖,那就是不喜歡留陌生人,哪怕是親戚在家裡住,所以陸家別墅根本就沒有客房,要上洗手間除了去傭人房,就是二樓的主臥,或者是其他人的房間。
李漢山知道陸興達房間裡的洗手間,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能用,忙說:“良辰,去用我房間裡的吧。”
因爲也是看着長大的,李漢山喊他和對陸希南一樣,都是直呼其名。
凌良辰臉上憋的意更重了,卻還是捂着肚子點點頭,“嗯,還是要麻煩李副官帶我去。”
李漢山看凌良辰的臉色就知道他快憋不住了,邊在前面帶路邊說,“良辰,你可以再憋一會兒,我的房間在後面。”
凌良辰又“哎呀”了一聲,轉而,苦着張臉,可憐兮兮的看着陸興達,“爺爺,我真的憋不住了,要不我去用一下希南房間裡的洗手間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良辰臉上的表情太過於真實,陸興達感覺已經聞到了臭味,有些嫌棄的捏住鼻子,“快去吧。”
凌良辰再次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提起腳,飛快朝樓上跑去。
當他消失在樓梯上,陸興達對李漢山說:“上去看着他。”
李漢山愣住了,“將軍……”他以爲自己真的老到不僅眼睛昏花,連耳朵都聾了,不然怎麼會聽到陸興達讓他去看着上廁所的凌良辰。
凌良辰可是和陸希南一起在陸家長大的,雖然不姓陸,卻也算是半個陸家人,怎麼能做那麼見外,又傷人自尊的事。
陸興達生氣了,“讓你去看着就去看着,哪來那麼多廢話!”
李漢山無奈,只能轉身朝樓梯走去,陸興達又說:“尤其要注意,不要讓他進我的書房。”
樓梯上方,有個人影正站在那裡,樓下人的說話,一字不落的落到他耳朵裡,心裡暗暗冷笑,什麼看在多年戰友的面子,看他可憐,把他帶到凌家一起撫養長大,這不過是他爲了名正言順的霸佔他凌家的財產,而找的藉口。
搭在樓梯扶手上手,不知不覺用上力,指甲深深掐入木欄杆裡,也渾然沒察覺到痛,直到耳邊傳來腳步聲,他才飛快走進其中一個房間。
李漢山做事還是很有分寸,並沒像陸興達吩咐的那樣進門去看着凌良辰上廁所,而是在走廊裡來回踱着腳步,所以,當凌良辰開門出來,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故意客套了一番。
凌良辰朝樓梯口走去,李漢山喊住他,說:“良辰,你和希南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就當我倚老賣老,有句話,我想了想,還是要告訴你。”
凌良辰笑了,“李副官,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李副官朝樓梯下方看了眼,壓低了聲音,“人上了年紀就比不得年輕時,有的時候啊,不管將軍說錯了什麼,還請你多擔待。”
似乎沒想到李漢山會對他這樣一句話,凌良辰有片刻的驚愕,回過神,再次笑了,“李副官,你放心好了,我是陸爺爺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人年紀大了,其實就是個老小孩,我怎麼會和孩子計較呢。”
這話,尤其是後半句,讓人聽的很不舒服,李漢山卻沒露出絲毫的不悅,只是點點頭,反身回去,拍拍他的肩膀,“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開心。”
接着,就轉身朝樓下走去,這次輪到凌良辰奇怪了,他出口問道:“李副官,你都是享受國家津貼的人了,爲什麼還要守在陸家?”
李漢山看着他充滿驚訝的眼睛,恬淡的笑了笑,“跟了將軍一輩子,我早習慣了。”
……
凌良辰把車開的飛快,一路過去,基本沒看紅燈,引來按照信號燈行駛的車主們,紛紛大罵,“闖紅燈,你找死啊!”
凌良辰恍若未聞,右腳放在油門上就沒鬆開過,直到停在了b市唯一的一個海邊。
海風徐徐,帶着腥氣味,他雙手扶在鐵欄杆,對着夜風裡依然波瀾洶涌的海面,狂吼出聲,“啊……”
如果十六歲那年,他沒有聽到陸興達打的那個電話該多好,或許,那樣他就不會知道,自己家裡的車禍是陸興達一手安排的,或許就更不會知道,他收留自己,其實只是爲了名正言順的霸佔凌家的財產,他更不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在那個夜晚偷偷溜進了陸希南的房間裡。
下午,林嫣然被他折磨的快昏迷時,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話,“良辰,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如果你真的是喜歡男人,那就把我當成男人吧。”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心裡一鈍,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很痛!
那是林嫣然的第一次,他卻是以一種近乎粗暴掠奪的方式要了她,她很痛,他知道,從她顫抖不已的身體,從她背脊上滲出的涔涔冷汗,他就知道。
林嫣然不止比他想的聰明,知道的似乎也比他想象的要多,這麼多年過去了,自欺欺人到,連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陸興達雖然已經退居二線,但是,他的威望還在,想要徹底摧毀他,現在時機還不成熟,隨意,他纔會心甘情願的被溫鬱威脅。
所謂威脅,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是什麼,就是自己一直視若珍寶的東西,有一天徹底被人毀掉。
陸興達最在乎的人是誰?毫無疑問,就是陸希南。
陸希南……希南,希南,希望在南方,這個名字是陸興達給他取的,看的出來,他對江南真的很有感情。
陸希南,從小陪他一起長大,一起陪他闖禍,一起陪他受罰的人,他真的下不了狠心的去毀了他。
當一門心思想要保護他的溫鬱出現時,他甚至暗暗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陸希南本就不是那麼容易對付,更不要說又多了個財力和他相當的溫鬱,或許陸興達當年作下的孽,只要找他償還就可以了。
拿出香菸叼到嘴上,點燃,狠狠的吸了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醫院打來的,公事化的口氣,“喂,是凌良辰嗎?你今天送來的病人,我們查出了其他的病源,你最好快來一趟。”
凌良辰掛完電話,又狠狠的吸了口煙,這才大步朝汽車走去,林嫣然,這個女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的融入了他的生活,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
再說溫鬱,遠離了b市,遠離了那些人,那些是是非非,心裡真的很輕鬆,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她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就出去找吃的。
自從懷孕後,她的胃口一直都不好,今天倒是吃了一大碗餛飩,外加四個小籠包,她真的有點不敢相信,最後是被撐到了,走出的有名的餛飩店。
華燈初上的w市,非常熱鬧,溫鬱慢慢的踱着馬路,心裡非常恬淡安靜,王秘書就是在這時候打電話給她的,“喂,溫總,怎麼樣?房子還滿意嗎?”
“嗯。”廣場上玩皮球的孩子淘氣,把球踢到她腳步,她撿起來還給他,“挺好的,我已經租下了。”
小男孩接過皮球,很有禮貌說了聲謝謝,就跑去繼續和小夥伴玩,溫鬱看着,嘴角不由蔓上一絲微笑,也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小蛋蛋是男孩還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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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天下所有的媽媽節日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