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秀姌握着澹時寒的小手緊了緊示意他不要說話,她笑着說:“剛剛看到你趕着馬車往這邊來了,我以爲自己眼花,所以拉相公過來瞧瞧。”
李牛凝重的神情一鬆,不好意思的搔搔頭,說:“嗯,今兒是我送貨的日子。”
“大牛哥,我請你到對面吃包子。”嶽秀姌興高采烈的招呼李牛一起去對面的食肆吃飯。
李牛害臊的紅了臉,擺擺手,“不用不用。馬車裡有吃食,你們去吃吧。”
“那怎麼行,我還想求你幫忙呢。”嶽秀姌毫不給李牛拒絕的機會,直接抓着他的衣袖,又牽着澹時寒的大手,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向對面食肆。
李牛是個憨厚靦腆的人,無緣無故受人飯食讓他坐立難安。幾次想要起身逃跑都被嶽秀姌識破,抓回來坐下。
“澹家嫂子,你這是幹啥啊。我真的有帶吃食。你不信,我去馬車裡拿來給你瞧瞧。”李牛急得快要哭出來。
嶽秀姌吩咐食肆的店小二快些上包子,又點了兩個下酒菜,說:“大牛哥,你安安心心的吃吧。等吃飽喝足,請你載我相公回家去,成不?”
李牛傻呆呆瞅了神情冷漠的澹時寒,有點小尷尬的說:“這飯我不吃,我去馬車上等澹秀才吧。”
“噯,你真是頭犟牛啊。”嶽秀姌哭笑不得,正巧店小二端來包子,她不管不顧的抓一個放到李牛手裡,“吃!”
李牛可憐巴巴的看着燙手的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大牛哥,咱們又不是外人,客氣什麼呀。吃!”嶽秀姌夾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好香的肉包子,比家裡的燉雞湯還美味。
“相公,一會兒再買二十個,你帶回家給娘和妹妹們吃。”嶽秀姌小嘴塞得滿滿的,仍然不防礙她聒躁的嘮叨。
澹時寒拿出帕子爲她擦去脣角的油漬,“你不回去嗎?”
“嗯,我還有點事情沒有辦完,多留兩日。”嶽秀姌吃得美滋滋的,抓過澹時寒的大手,在掌心悄悄寫下“五千兩銀子在地窖”的字。
澹時寒明白她的心意。那筆錢是個禍害,岳家早晚會來搶回去。如果他不在家,後果不堪設想。
“我留個人保護你。”澹時寒不容拒絕,又解下錢袋交到她的手裡,“行事要小心,多防備張書吏和張瑞。”
“知道。”嶽秀姌眼中星光閃動。
澹時寒皺眉,借去小解的時候到食肆的後院,叫出暗中保護的黑影人,吩咐要時刻注意張氏父子的動向,並且保護嶽秀姌。
黑影人聽命,隱身。
澹時寒回到食肆,嶽秀姌已經命店小二打包二十個包子。又單獨打包五個肉包子送給李牛。
李牛百般推辭,最後還是澹時寒發話,他不得不收下。想着回家給老孃吃,孝順的李牛才高高興興的抱在懷裡。
醉花鎮村口。
目送李牛的馬車越來越遠,嶽秀姌繞開人羣,來到一處巷子的僻靜處。
“黑衣人,出來吧。”
如果沒有猜錯,澹時寒肯定偷偷派人暗中保護她。
黑影出現,並沒有跪下,僅是恭敬的垂首,抱拳:“夫人。”
“嗯。相公派你來保護我,我很感謝。”嶽秀姌抱拳以表謝意,又慎重且嚴肅的叮囑,“留在醉花
鎮的這幾日,不管我遇到什麼危險,我不喊你出現,你千萬不要冒然跑出來救我。”
黑影無奈,“是。”不救她?澹時寒那個惡魔會讓他生不如死。不,也許連他的主人都會生不如死。
“嗯。”嶽秀姌裝得很有威勢的點點頭。突然肚子輕輕咕咕聲,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說:“我要去豆腐鋪子吃豆花。你也找地方吃飯吧。走嘍。”
“是。”黑影看着女人纖瘦的背影,無奈的嘆聲。天下間真有這種“不着調”的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澹時寒會喜歡的類型,可偏偏澹時寒寵之如命、愛之如寶。
… … … …
豆腐鋪子。
嶽秀姌踏進鋪子便聞到清甜的豆花香。這與李牛家的豆香不同,帶着一絲絲青菜醬的味道。
“老闆,來一碗豆花。”
嶽秀姌選擇離後門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下,偷瞄後院裡面的動靜。
老闆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個時代的人們相貌老得快,明明四十幾歲的人看上去像五十歲的。
老闆親自端來一碗散發蘑菇香的豆花放在她面前,笑眯眯的說:“姑娘是外鄉人吧。”
“老闆好眼力。我是落富村的,來醉花鎮尋個人。”嶽秀姌拿來木勺子舀一口豆花,甜甜豆香和蘑茹的獨特味道混在一起,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妙。
老闆看她喜歡吃,也高興的去夾來三塊炸豆包,說:“請姑娘嚐嚐這個。”又往炸豆包上灑了一些細鹽,“這是小店準備新推出的新菜,不知道適不適口味。”
嶽秀姌夾一塊小心翼翼的放到嘴裡,軟軟糯糯的炸豆腐非常好吃,“哦,好燙!”
“呵呵,慢慢吃。”老闆喜笑顏開。
嶽秀姌豎起大拇指,滿嘴飄香的炸豆腐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因爲已過正午,來豆腐鋪的客人沒有幾個,老闆倒了一杯茶放到嶽秀姌面前,笑呵呵的坐下來,抽着菸袋鍋子一副沉思樣。
嶽秀姌隱隱能猜到老闆的心思,她不動聲色,專心品嚐着美味的豆花,耐心等待老闆先開口。峰迴路轉,看來李牛的婚事有希望啊。
老闆心裡有話憋不住,可冒然說出來又覺得不妥當。猶豫再三,試探的問:“那個……姑娘,你果真是落富村的人嗎?”
嶽秀姌放下筷子,笑盈盈的說:“大叔,我已經嫁人啦。嫁的是落富村澹家,我相公是澹秀才。”
“原來是澹秀才的媳婦,失敬失敬。”老闆笑着起身作揖,尷尬的笑說:“澹家娘子別見怪,人老了,眼睛也不好用了。”
“無妨。”嶽秀姌擺擺手,笑說:“大叔,你有何事要問我?”
老闆欲言又止,見客人交了錢都走光了,他才坐回來抽嗒兩口煙,說:“你們村裡有一個做豆腐的人,不知澹家娘子知道嗎?”
嶽秀姌莞爾淺笑,說:“不瞞大叔,我正是爲他的事情而來。”
老闆呆怔,結結巴巴的問:“他要你來做什麼?”
嶽秀姌搖頭嘆氣,“大叔,聽大牛哥說你家的姑娘已經定了親事?”
“放屁!”老闆氣得大罵,“我那是誆他的。誰讓他畏畏縮縮連個親事都不敢與他娘提起。我不得不誆他說閨女已有親事,讓他死心。”
嶽秀姌恍然
大悟,說:“大牛哥很喜歡你家姑娘,他爲什麼不敢提親事呢?”
老闆苦大愁深的說:“他不肯入到我家,休想娶走我閨女。”
入贅啊。當然不可能的。李牛再不濟也是李家三代單傳的獨生子,怎麼可能拋家舍業的跑來你家當養老女婿?他肯,他娘也不會願意啊。
“大叔,爲何你不願意把女兒嫁去李家呢?據我所知,大牛哥憨厚肯幹,賺錢也不少,能養活妻兒老小。”
“我就一個閨女,老伴又死得早,自然要招個女婿進門養老。等他們成親後接下我的鋪子,比辛辛苦苦做豆腐賺得還多。”老闆越說越來勁,語氣裡不免多些施捨的意味。
連嶽秀姌這個旁觀者聽着都覺得刺耳,何況是當事人李牛呢。他憨厚單純,不是愚昧無知;他孝順母親,但不會唯唯諾諾。他有脾氣,有自己的想法,有固執的原則。
嶽秀姌有些犯難。看樣子豆腐鋪老闆也是個倔脾氣的老頭兒,而李大娘也是個潑辣的人。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族能否和睦融爲一體的大事情。
“澹家娘子,你是個啥想法?”老闆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既然是代替李牛來商量婚事的,她裝啞巴是怎麼回事?
嶽秀姌斟琢該如何說服固執的老闆,訕訕道:“大叔,你有沒有想過嫁閨女,然後讓女婿帶着老孃來家裡一起生活?”
“啥?他娘也要過來?”老闆急忙擺手,“不成不成。他娘不能來家裡住。”
“爲什麼啊?”嶽秀姌隱怒。真不講理啊。要人家的兒子來給他養老送終,卻狠心的拆散人家母子,太不厚道啦。
老闆理直氣壯的說:“他那個娘是有名的潑貨。讓她住進來,還有我們爺倆的好日子嗎?不成不成,我不準。”
“大叔,你不講理啊。”嶽秀姌喝口茶,慢悠悠的說:“大叔養大了姑娘捨不得嫁出去,我能理解大叔的心情。可是你也不能把人家養大的兒子搶來當自己的兒子啊。畢竟他也有娘要孝敬,你的姑娘嫁人後自然也要孝順婆母。就算你的姑娘不嫁給李牛,嫁給別人也是一樣的。除非你招來的女婿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說的對。真遇到無父無母的孤兒,我二話不說立馬同意。”老闆倔脾氣上來,一改剛剛的恭敬。
嶽秀姌淡淡瞥一眼後院的門口,一道纖瘦的影子映現石階上。她抿脣偷笑,咳嗽兩聲,說:“大叔,我們心平氣和的商量商量,好不好?”
老闆悶聲悶氣的答應,不悅的斜瞪嶽秀姌。這女人跑來添堵的是不?
嶽秀姌知道老闆心裡的真實想法也不着急了,耐心的小口喝茶,時時偷瞄一眼後院門口的人影子。看來老闆還是想把自己姑娘嫁給李牛的,只是一時不願拉下臉來求人。又有可能是他的姑娘很想嫁給李牛,做爲疼女兒的父親只好委屈求全。不管是哪種可能,李牛的親事,她一定要說和成。
嶽秀姌盤算着該想一個兩全齊美的法子,既能成全李牛的婚事,又能讓雙方的父母滿意,包括未來的生活不會受到影響。
媒婆啊。她現在終於明白不僅僅是姻緣配對這種簡單的事情,更多的是周旋兩個家族之間的融和問題。
媒婆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澹家娘子,李家是個什麼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