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寧王府裡有個孫妙揚,可偏偏,孫神醫的入室弟子蘇成海也身中劇毒,就在全京城百姓,全大齊百姓爲了剷除奸邪而歡呼的時候,寧王府裡確實多了兩個隨時會歸西的屍體。
大齊皇帝重新登基,卻是後宮凋零,子嗣蕭條,自然十分看重冷長熙這個外甥,送來珍貴補品無數,好些次還是在一天忙碌地政務處理後陪太后一起出宮,探望冷長熙,可惜冷長熙依舊不見起色,秦玉暖衣不解帶日夜照料,生生地瘦了一大圈。
那時的冷長熙和師瑞生便似互相較勁,一株救命草,卻是兩條人命,按理來說,孫妙揚應當是毫無猶豫地將這株救命仙草給自己徒弟用了,可他每日種田遛鳥,全然不像是要救這二人的樣子,耐不住寧王愛子心切,日日叨擾。
那時候秦玉暖照顧冷長熙依然疲憊了許多日,迷迷糊糊聽到聽雪過來彙報一句:“夫人,王爺又去孫神醫的園子去求了?”
“然後呢?”秦玉暖精神有些憊懶,她自己醫術有限,辛苦了好幾個月,也只能勉強替冷長熙療好了被高溫燒傷的皮膚,使得現在的冷長熙靜靜地躺在那裡和過去無異,冷長熙昏迷了好幾個月,人也瘦了許多,下巴看起來更加有輪廓,可整個人卻是清瘦得可憐,秦玉暖每日用最好的蜂王漿和雪蓮花替冷長熙調養身體,冷武和諸葛青天更是每日輪流替冷長熙輸送真氣,包住被巨大的衝擊力已經震壞的五臟六腑。
來看過的大夫都說,冷長熙如今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若是能夠甦醒,那真真是奇蹟中的奇蹟,可若是要能走能跳,像是正常人一般,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
可秦玉暖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做到,孫妙揚手上的那株神草,便是能治百病的仙藥。
既然寧王一直用軟磨硬泡不行的話,那也怪不得她秦玉暖劍走偏鋒了。
半夜,孫妙揚家的院子還點着一盞孤燈,孫妙揚早就睡下了,醒着的,是因爲身中劇毒而無法寧靜內心的師瑞生。
一點動靜,都足以讓飽受煎熬的師瑞生驚醒,擡眼一看,卻發現,站在他牀邊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一直掛念的小“表妹”,秦玉暖。
“你如何?”秦玉暖冷着臉面,看不出表情。
許是師瑞生自己心中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是啊,她是如此熱愛着冷長熙,冷長熙又是多麼瘋狂地愛着她,而師瑞生作爲一個外人,定然是這兩人長相廝守的踏腳石,很明顯,師瑞生在心中冷嘆,看來秦玉暖是來說服他將仙草讓給冷長熙了。
“還死不了。”師瑞生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秦玉暖的語氣有些飄渺,說話的聲音極低,師瑞生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只不過,其實他早在心中定下主意,若是秦玉暖開口讓他讓出仙草,他必定會拱手相讓,只要她說,他有什麼不能給她的,孰料,秦玉暖開口卻是一句:“因爲父王的糾纏,孫神醫一直將仙草懸着,我希望,表哥你能主動將仙草入藥,治好自己的毒,至於長熙那邊,我只希望,長熙去世後,表哥能借我你的肝腸寸斷一用。”
師瑞生從來都不會製毒藥害人,唯獨這肝腸寸斷,是他製出的唯一的毒藥,也是當今少有的迅速斃命的劇毒,鮮少有人知道這種毒藥,師瑞生很是奇怪,秦玉暖爲何會知道。
“我如何知道的不重要,”秦玉暖像是能讀懂師瑞生心中所想的一樣,“我只希望表哥到時候能將這毒藥借我一用,若是長熙不能活了,我也不像繼續殘留於這世上,孤苦伶仃的,倒不如隨他一起去了。”
師瑞生只用餘光看着秦玉暖,他不敢正視秦玉暖的眼睛,那眼神中閃現着的全是對冷長熙的眷戀和對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師瑞生受不了,他不喜歡自己心中的女人在意的,只是另一個男人,甚至,甘願替他付出生命。
“你這樣,比逼我交出仙草還要難受。”師瑞生淡淡地一句,惹來秦玉暖一聲嘆息,“我只想一輩子陪着他,若是不能走完一輩子,陪他在黃泉路上走一遭,也是好的。”
“你不要這樣。”師瑞生偏過頭,看着外頭有些恍惚的月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低頭嘆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之後的事情,便和秦玉暖預測得一模一樣,沒過幾天,孫妙揚便是將仙草替冷長熙入了藥,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秦玉暖一眼,搖了搖頭,似乎在惋惜什麼,就在冷長熙甦醒的那一天,孫妙揚的院子裡也傳來了師瑞生毒發身亡的消息。
回想起這幾個月前的事,秦玉暖如今還頗有感觸。
“雖然這名義上是表哥自願讓出仙草,可我也知道,若是我跑過去以死相逼,說你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他定然會主動放棄,說到底,還是我害死的他。”秦玉暖每次談起這些,還是頗有愧疚。
冷長熙溫柔地吻了吻秦玉暖的額頭:“我且問你,我若是真的去了,你當真會隨我去了?不管寶川了?”
“我哪裡還管得這麼多,”秦玉暖微微低垂下頭來,一副嬌羞的樣子,“我只知道,你若是不能陪着我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
冷長熙被秦玉暖這番直白而露骨的話給打動了,他緊緊地抱着秦玉暖:“有時候還真希望你能理性些,能好好活下去,可爲什麼,我心裡頭聽了你這話還是這麼歡喜。”
“這樣是最好的,”秦玉暖凡是主動地抱上了冷長熙,微微隆起的小腹隔擋在兩人中間,卻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甜甜蜜蜜,“你就儘管歡喜,我們經歷了太多苦難,總算,現在能過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恩,”冷長熙愛憐地撫了撫秦玉暖愈發圓潤的臉蛋,“前些日子,諸葛青天還給我捎信了,說是郡主也有了身孕,若是個女兒,還想和我們結成親家。”
“那是極好的,”秦玉暖笑着點點頭,如今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有了身孕,自己這第二胎也眼看着大了起來,想來這下一代也是極爲熱鬧的,“郡主本就是個巾幗豪傑,生出的女兒必定也不會差。”
冷長熙逗了逗秦玉暖的小鼻子:“只怕是像了孩子的爹爹一樣,呆傻呆傻的,當年若不是你一出計謀,諸葛青天如何會向郡主吐露真心,不過也好,西夏的君主雖然查明郡主的父親勾結北狄,卻並非株連郡主,反倒是繼續保留了她郡主的名號,諸葛青天也成了郡馬,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是母親,且不知道母親在西夏過得好不好。”西夏的長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今西夏的皇帝景東華替清河公主另外尋了個名號留在公衆,民間更是傳聞,西夏皇帝爲了這個美人遣散了宮中所有的御妻,獨寵這美人一人,可謂是皇恩浩蕩,不可一世。
“景東華定然會好好待母親,只是不知道,這朝中的人會不會有所非議,不過若是景東華連這些小小的問題都擺平不了,也枉費他這皇帝的位置了。”
冷長熙這話雖然說得有些見外,可口氣裡全是對景東華的信任,其實在冷長熙心中,除開寧王,景東華和清河長公主便是他最爲敬重的人了。
說話間,寶川已經下了學堂回來,背上揹着一個結實的布包,一進來,便是熟稔地進了屋問冷武道:“墩兒今日可是讀了書?”
對於這個三歲的小外甥,九歲的秦寶川顯得更像是一個大人,不過好在墩兒對於這個舅舅也是十分歡喜,兩人在屋子裡戲耍了一會兒,寶川又換了件便衣出來,一出屋子,卻是看到秦玉暖不壞好意地對着寶川笑。
“姐姐這是做什麼?”寶川憨傻地一笑,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地一直笑。
秦玉暖示意了一下門外竄出的兩個羊角辮,秦玉暖眼神尖得很,很明顯地看出來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那害羞的眼神似曾相識,直勾勾地往寶川的方向瞅。
“我看到了,”秦玉暖對着寶川笑嘻嘻的,“挺漂亮的,是個美人胚子。”
寶川瞬間臉就紅了:“姐姐瞎說什麼。”
“那我不說了,”秦玉暖朝着門外示意了一下,“不過別讓人家等着急了。”
秦寶川雖然臉上有些尷尬,可腳步卻也是急促起來,朝着門外走去,冷長熙此時恰好從屋子裡拿了件披風出來替秦玉暖披上,看着秦寶川的背影,不由得一笑:“如今孩子們都大了。”
秦玉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裡頭還有一個呢。”
冷長熙亦是捨不得地摸了摸秦玉暖的小腹:“這個閨女倒是生的小巧,都快足月了,卻還是這樣不顯肚子。”
“你怎地知道這是閨女?”
“生閨女好,最好生個像你一樣聰明伶俐的,,”冷長熙親了親秦玉暖的額頭,“然後再生兩個閨女,將來讓我和墩兒保護你們娘倆,多好。”
秦玉暖裂開嘴一笑,突然卻是被這肚子裡的一陣陣痛給皺緊了眉頭。
“怎麼了?”冷長熙十分緊張。
“我……。”秦玉暖蹙眉,此時褲子已經溼了一片,羊水已經破了。“痛!痛!痛!”秦玉暖抓緊了冷長熙的衣袖,陣痛越來越明顯。
秦玉暖清楚地知道,有一個新生命要到來了,生活,也將有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