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段日子,李香真的過的極其舒心,兒女承歡膝下,盡心侍奉,就連周升去世帶來的傷痛都淡去了不少。
只是她對於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是毫無所覺,她隱約能感覺到自己的時日無多了,所以她也更珍惜與兒女相處的時間。而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只有餘喬和惠兒的事了。而且她能感覺的到,那一天周升是想將惠兒的事說出來的,只是最後不知爲何卻說出“原來是他”這幾個字,難道說是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不過現在就算是想問,也沒人能問了。李香暫時還不想這麼快就將這件事告訴惠兒,一個做孃的總有自己的私心,能多保持一天在兒子心中的地位,就想多保持一天。只是這事一直梗在自己心裡也讓她放心不下,萬一那一天她突然去了,卻連一句話也來不及留下,那又該如何。這不是對孩子不公平嗎。
李香這些輾轉反側,總也睡不安穩,睡在一旁的餘喬很快就發覺了李香的不妥。“娘,您怎麼了,可是要起夜。”
“唉,餘喬啊,娘心裡總有件事放心不下,娘想來想去,也就只能託付給你了。”李香忽然嘆了一聲。“你點上燈,扶我起來。”
“是,娘。”餘喬總覺得李香是從他們的言行中發現了一點什麼,心下不由一嘆,看來該來的還是會來。
等餘喬點上了燈,李香招呼餘喬到近前坐下。“孩子,你從小來到周家,爲這個家也算是盡心盡力。這一切娘都看在眼裡。娘有個東西要給你。你把娘左邊大櫃裡的木盒拿來。”
“是,娘。”
餘喬答應過後,又點了一盞燈,放在旁邊的桌案上,這纔打開櫃門從最下面找到一個不大的木盒。她小心的捧了出來,走到牀邊,放在李香的手邊。
“你打開吧。”李香點了點頭。
這盒子做工並不好,應該是在素城時候的老物件,盒子上並沒有上鎖,餘喬打開鎖釦,將這盒子打開,裡面出了疊放整齊的一件小衣裳,就是一張摺疊整齊,略微有些發黃的紙了。這紙餘喬隱約猜出了是什麼,不過這件小衣裳,卻讓餘喬心中泛起許多疑惑,一個不太好的猜測隱約浮上餘喬心頭。
“孩子,你只知你是爹孃收養的,卻不知是娘當年從牙婆手中將你買了來,當年你家中兄妹衆多,你爹孃養不起你,這纔將你給賣了,這這是你的賣身契,娘將它給你,上面有你的生辰八字,還有你爹孃的姓名。”李香說完這些話,心中略略輕鬆了一些。“如今家中殷實,要是有機會就去尋他們,也好幫襯一二。不要怪他們,那個爹孃會不疼愛自己的孩兒,他們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如此.。”
“娘,我知道。有機會我定會幫他們。”李香會將賣身契換給她,她並不覺得意外,只是她沒想到李香回跟她說這些話。也許真的只有爲人父母才能體會爹孃的心情吧。
“娘知道你自小聰慧,有些事情怕是早就猜到了。”餘喬表現的毫不驚奇,李香倒不覺得意外,以這孩子的玲瓏心思,怕是早就知道這一切了。
“娘,自從來都這個家,我就把你們當成是親爹孃,以前那些事,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娘您不必介懷。”
李香嘆了一聲,摸摸餘喬的臉頰。“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個家要是沒有了你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娘,您不用這麼說,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爲這個家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娘知道。娘對你是最放心了,所以娘還要拜託你一件事。”李香忽然變得鄭重起來。“你大哥,他看起來好像很穩重,不過娘卻知道他沒有表面上那麼堅強。娘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娘真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們成親,不過,只怕是沒有機會了。”
“娘,您別這麼說,您不僅能看到我們成親,您還能報孫子呢。”餘喬只覺得眼眶一片溼潤。
“傻孩子,孃的身子,娘自個知道。你不用安慰娘了。”李香欣慰的笑了。看着餘喬表現出的緊張心情,李香覺得心裡很高興。
“娘。”餘喬心中一嘆,她的目光瞟向那件小衣裳。這衣裳的布料卻讓她覺得有些奇怪,仔細瞧來卻和那一年才能織成一匹的織錦有些相像,看來是一種針法,而且用的也是極上等的絲。這衣裳會是惠兒的嗎,可是當年家中如此窮苦,又怎會有這樣的衣裳,若說是別人給的,那也不可能,他們應該不會認識那樣的有錢人。
李香見餘喬的目光放在那件小衣裳上面,知道這個聰明的女兒應該已經猜到了。“這是惠兒小時候的衣裳,跟這個一起的還有一個香囊,你應該已經見過了。”
“娘,難道說,大哥他……”餘喬雖然已經猜到了,不過這個事實還是讓她吃驚不小。
“娘將這事告訴你,主要是娘還不想告訴惠兒。我們周家無後,好不容易得了惠兒這麼一個兒子,娘也沒有讓他再回去找親生爹孃認祖歸宗的意思,娘只是覺得就這麼把這件事帶進棺材裡,實在是心中難安,娘要是不找個人說出來,娘,就是走也走的不安心啊。”
“娘,我知道了。”餘喬穩定下情緒。“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能告訴我嗎?”
“這還要從二十一年前說起,那一年,天下着大雪,我跟你爹正獨自經營這一家小客棧,這小客棧就是當年咱們回鄉時路過的那一家,那時還不到晚上,從屋外來了一個披着斗篷的男人,他忽然就丟給我們一個孩子。還像是早就知道我們的情況,這把我們嚇壞了,我和你爹也沒有孩子,就想把這孩子留下,你爹說那人帶着刀,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家將,怕這裡面有什麼事,就讓我連夜收拾東西到南方投奔舅舅。可是舅舅卻並不想收容我們,處處爲難我們,你爹和我就靠着當年那人留下來的五十兩銀子,盤下了那麼一間小茶館,勉強度日。再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餘喬眉頭一皺。“這麼說,娘你也不知道大哥的身世了?”
李香搖搖頭。“娘不知道,不過那次回鄉之後,你爹說,怕惠兒的爹孃不是普通人,你爹的家人怕就是被他們給帶走了。其他的娘就不知道了。這小衣裳,娘就交給你保管吧,將來有一天娘去了,你若想告訴他,那就跟他說吧。要是他湊巧碰到了他的爹孃,那也就是天意了。”
“娘,我相信大哥,他即便見到親生爹孃,他也永遠都是咱們周家的兒子。”餘喬將那木盒合上。“娘,您放心吧,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大哥。”餘喬知道,李香並不是真的想將惠兒的身世告訴他,只是她不想讓這個秘密到死都纏着她,以前還有周升和她一起分擔。如今,她卻將這個擔子交給了餘喬。
“哎,這樣娘就放心了。”李香這一放鬆下來,立時覺得困卷襲來。“睡吧,夜深了。”
李香是睡下了,可是餘喬卻怎麼也睡不着了。秘密這種東西果然不是那麼容易消化的了的。餘喬從那件小衣裳想到那個裝着勿離花瓣的香囊。這兩件東西全都不是凡物,一般的人家,即便能用金銀買到那織錦,可那香囊中的勿離,卻又從何而來,即便是一個醫者,也是很少有人知道這種花長在哪裡,更妄論給一個嬰孩做成香囊了。
差不多到了天亮,餘喬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過出於習慣,餘喬還是在小睡了半個時辰之後就醒了過來,她給李香掖好被子之後,就起牀親自去給李香打洗臉水。再過一會兒,惠兒也會來跟她們一起用早餐。
本來這應該給跟常一樣的日子,整個早上卻讓惠兒如坐鍼氈,因爲餘喬一直在拿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他。
等到吃完早飯,李香到中子曬太陽,惠兒終於忍不住將餘喬拉倒一邊,詢問她緣由。“你一整個早上都盯着我看做什麼?”
餘喬將眼睛一轉。“喜歡看就看唄。”
這話卻將惠兒堵得微微一滯,難道要讓他問餘喬爲什麼喜歡看嗎?這種話他怎麼能問的出來。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喜歡看你對你來說有那麼難以接受嗎?”餘喬哼了一聲。“好歹我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吧,我爲什麼不能看你。”這話卻說得有些臉皮厚了,她餘喬什麼時候將她當成惠兒未過門的妻子了。
惠兒臉上微微一苦。雖明知是餘喬的推搪之詞,可他卻無法反駁。不過這個丫頭說話還是這麼大膽。
“你們在聊什麼?”顧碩遠遠的從院門那邊走來。
餘喬悄悄吐了吐舌頭。“沒事,沒事。你去陪娘聊聊天吧,這會兒娘興致挺好的。”
惠兒搖了搖頭,也追着顧碩去了。
“看來我表現的太明顯了,以後不能再這麼不小心了。”餘喬暗自說道。
ps:親愛的們,稍後還有一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