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這時他突然鬆了手, 起身走到河道的欄杆處,指着正向這邊駛來的遊船說:“知道嗎?我多少次假裝自己是在家鄉的運河邊,將那些船想象成我們那次一起看到的船, 不管身邊是什麼美女名媛都不能給我當時的感覺。所以到今天沒有人做過我的女朋友, 這個位置留給你一個人, 已經將來的李太太和我孩子的媽, 我都只想你一個人來做!”

上次這樣的長談是在他要來法國之前, 那次是告白,這次是表白嗎?告訴我他是這麼認真地等着我。這樣一種幾乎無望的等待,是什麼人願意去做的?

這時經過一對戀人, 他們親暱地擁抱着走過。

“你看,法國美人也多, 一定很多人追你的!”我也走過去他那邊, 一起看着河道。

“要多少女人沒有呢?可是他們當中沒有你, 沒有叫顧潮汐,沒有跟我在同一天走進同一個學校門, 沒有在那一刻直擊我的心絃,我就無法說服自己將就。”

我的腦子下意識地閃過了劉聖媛的影子,“男人都期望自己能有齊人之福的吧?左擁右抱纔是快樂人生的哲學吧?”真不知道是要調侃自己還是他。

他忽然十分認真地轉身對着我,握住了我的肩膀,嚴肅地說:“顧潮汐, 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怎麼理解, 我有我的原則, 什麼齊人之福什麼左擁右抱, 統統都是廢話, 如果不是心愛的女人,我根本沒法…… 總之我李響不是這種人, 請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哇哦,這麼激動的反應,不過是句類似玩笑的話而已。

“哦,班長,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不會了……”我還沒說完,竟然突然就被他吻住了,一句話沒說完就硬生生嚥了回去。我使勁兒掙扎,這也太離譜了!完全不符合規律和定理。

終於他放開了我,我舉手一個耳光就揮了過去,他的臉上應聲就多了五個掌印!他有些懊惱,但竟然又一次想要吻我,我用手捂住了嘴巴,“爲什麼?”

他忽而不動了,“潮汐,你可以打我,但我不後悔吻了你!”

我們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久到我已經基本快凍透了,回家的路上,他並沒有再試圖吻我,只是將我放在他的保護範圍似的,不容我離他“太遠”。我“乖乖地”任由他領着回去,只是腦子裡的罪惡感在不斷糾纏我:爲什麼不反抗?你的男友是蔣宏,還能如此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嗎?又自己回答說:這是在法國,沒那麼多規矩。朋友間的相處也可以這樣啊……然後不過三十秒又返回來繼續問繼續答,表情上還偶爾還得露個笑容什麼的。

到酒店的時候還覺得蠻累的了,他說:“晚安!今天累了,早點休息。明早見,我帶你去巴黎最美的地方!”然後他走到我房間對面,他關上門前說:“我就在這裡,離你很近,有事叫我!”

拿着電話想了半天,我要不要告訴他碰到李響的事情,直到睡着了電話也沒撥出去,我想明天早上再說吧。

醒來的時候,看看也才4點不到,我想我要繼續睡。卻只是在牀上烙餅似的,這邊翻到那邊,來回折騰好了好幾十回,終於扛不住了,外面天還沒有亮,沒有行人,只有孤零零的路亮着。

打開電視,都是法語臺,英文臺又都是新聞,中文臺也是在放什麼新聞調查,只好作罷,翻出來行程看看,覺得可笑,自己明明是來工作的,而李響是怎麼我的這些信息的?腦子裡這些折騰完了也才六點,距離早餐和出發的時間還早。

我穿了件大衣,準備逛一逛大清早的巴黎,天色尚未亮起來,街道上已有一些送奶的車和垃圾車在行駛了,路上極個別人且行色匆匆。空氣是泠冽的,我深吸了一口,看到周圍的各式建築似乎都在沉睡中,無法想象這裡的街道和房屋都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歷史,雖然中國也有幾千年的歷史,可現代城市都已經看不到任何歷史的痕跡,縱然城市裡有個把建築物努力實現復古的情調,但終究失了當年的風範,點綴在鬧市區裡略顯不搭,這一點讓人對巴黎愛不釋手。

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半了,走路走的全身熱乎乎,除了有點餓又沒有找到像國內那樣美味廉價的早點攤之外,卻是眼睛的大餐,飢腸轆轆了才趕回酒店吃早飯。

在餐廳門口遇到了李響,他一身休閒的冬裝,顯得非常帥氣又溫暖的樣子,他其實是五官端正又精緻的類型,並不像蔣宏臉部線條過於生硬了,個頭也竟然比高中時候又高了很多,眼看我只能齊着他的肩膀了。

他說:“Bonjour!這麼早一個人出去,怎麼不給我電話,我可以陪着你啊!”

心情大好的我也沒有糾結一些昨天的事情,回答道:“可不能勞煩您,萬一你投訴回去旅行社,我豈不吃不了兜着走?”

他說:“這怎麼可能?要是你因此不回去了,我倒是樂得立刻打電話回去‘投訴’你呢!”

餐間想起尚未跟蔣宏聯繫,於是拿了手機發了條信息給他,不到一分鐘又回過來了,於是一來二去我的早餐也涼了。李響一直在一邊默默地不說話,只是靜悄悄地吃着。

這個沉默一直持續到我們到了埃菲爾鐵塔下。我趕緊往售票的地方去排隊拿票,這是個熱點,就算是導遊窗口也有好多人。他抓住了我的胳膊,“別去了,我有票,我帶你上去吧!”

乖乖跟他排隊,他還是沉默,我也就懶得說話,拿着相機到處咔嚓。人有時候很難捉摸,昨天還非常熱鬧地說這說那,今天就是個冰棍了,穿着漂亮衣服的冰棍。

鏡頭裡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也許會捕捉到一對熱戀的情侶在親熱,或許是孩子快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又或者是某個樑上君子正在行竊……而此時,被我捕捉到的卻是:一個黑人高個子搶了一個亞裔模樣女人的包跑了!女人大叫:“強盜,他搶了我的包!”——是個中國人!還有上海口音。

沒有商量,但他徑直去追那個黑人,我則過去安慰那個女人,她非常含糊又語無倫次地說:“他……我的包,錢,護照……這下完了……”然後她開始哭了起來,她的導遊在打電話報警,團隊裡的有個高個男士也追了出去。

導遊又去安慰她,她一直在說:“護照,錢,我怎麼回家?”

我也替她着急,沒有了護照,去中國大使館補辦,怎麼也得需要好幾周才能辦好,十分不便,整個行程都得改了。

不一會兒,李響氣喘吁吁地和另一個也去追的人回來了,包裡的現金已經被盜賊搜了,剩下護照和其他的東西,也算是破財消災了。

女人握着李響的手,說:“小夥子,太謝謝你了!太謝謝你們了!”她又無比感激地看着另一個人,小插曲並沒有影響我們的興致,女人非要我們的聯繫方式要回去以後報答,李響笑笑說:“不用客氣!出門在外,都會遇到問題的,只要下次有別人遇到問題你也能這樣幫忙就算是給我最大的回報!”

那個旅行團的人都給李響和那個男人鼓掌!

終於輪到我們上鐵塔了,電梯負責送到第一觀光層。人很多,電梯是透明的,開始往上走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有點緊張兮兮的僵住了,眼看外面的東西不斷被縮小,我不敢動,李響一直在我身後護着,他雙手扶着電梯的玻璃,我就被安全地圍在了中間,電梯緩緩上去,我的心也慢慢往上提着,他說:“沒事的,我坐過好多次,沒有出過問題。”

“我有表現的那麼明顯嗎?”我說。

他點頭,“嗯,還好,你看,旁邊那個小姑娘向你微笑呢!”

雖然鐵塔上看塞納河上的那些個橋都很不錯,但我還是有點腿軟,上次來我根本就沒上來讓團隊自己上來的。

“我說,我們還是去看看歌劇院吧?”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怕高竟然是你的死穴!”然後用手撫了撫我的頭。“好吧,我們下去!”

午飯在歌劇院旁邊的小咖啡館解決了,下午我們竟然沒有按照既定的行程去巴黎聖母院,而是直接去老佛爺血拼!

任你帶了金山銀山來,都能全部灑進這所坐落在巴黎歌劇院後面的超級百貨公司,小到幾十塊歐元的鵝肝醬,大到幾十萬歐元的香奈兒包包或是蒂芙尼首飾,轉了幾圈,沒發現我需要又能承受的東西,於是蔫蔫地要出來找小攤逛。

已經快要傍晚了,陽光的熱力退去了很多。門口很多中國人開的所謂免稅店,東西各異,價格也直逼老佛爺。我拿了這個放下那個,幾番下來覺得還是不能決定,李響見我這麼糾結,跟着我撿了幾樣。

其實心裡很煩,剛纔跟蔣宏的幾個短信來回,覺得他是比之前要殷勤——可心裡就是不踏實,爲什麼突然這麼殷勤起來?難道跟我發現了劉聖媛的存在沒有關係?

李響見我神色有些奇怪,問:“你怎麼了?臉色不好啊!我沒說錯話啊!”

我搖頭,“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覺得自己表面像個在工作的導遊,心裡快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他笑了笑,竟然說:“是蔣宏嗎?”

我有些生氣:“都說了跟你沒關係,你怎麼還問呢?”說完了又覺得自己太過急躁了,嘆了口氣。

他舉起了手,我以爲是要來抓我的肩膀,他卻只是比劃了一下,“那走吧!”

下午天色也陰下來了,空氣裡潮潮的,像是要下雪了。我說:“不如去喝點暖和一下?”

他看看我,說:“pourquoi pas?”猜想大概是同意了吧。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我在自己房間的牀上,李響坐在牀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已經睡着了,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竟然是我的睡衣!——應該不會是他自己給我換上的吧?難道是找的服務生?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李響醒了,說:“你醒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你一直在這裡啊?我沒打呼嚕或者磨牙什麼的吧?”

他搖搖頭說:“不不不,你不僅說夢話還打呼嚕,我帶上耳塞也睡不着……”他戲虐的樣子告訴我這是假話。

他然後正色道:“是你提出來去喝酒的,結果你自己先趴下了。我還以爲你海量呢!女孩子以後還是少在外面喝酒了,碰上登徒子就虧了,像我這麼正人君子就算替你換衣服也不動聲色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啊!”

“啊!你給我換的衣服??”我大聲地重複了一遍,“你怎麼能這樣?就算我是你同學也不能這麼‘開放’吧?”

“要不然怎麼樣?晚上沒有女服務員,你吐得衣服上都是,這樣就上牀睡覺也太對不起這麼幹淨的牀單了。”他起身做到了我牀邊,“不過,你放心,我是閉着眼睛給你換得,憑手的感覺……”還不如……

我又下意識地整了整領口。他說:“嗯,我不是沒感覺,是不喜歡跟一個完全在無意識狀態的人行周公之禮,這個事情如果不能兩人一起享受過程,那麼樂趣就減少了80%。”

“好了,停!我知道了。”我趕緊伸出一隻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睡沙發還真挑戰我的筋骨啊!”

我低聲說:“謝謝!我是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不是別的。”

他哈哈大笑起來,“你起來吧,我回去自己房間!”

這傢伙,送我回來就夠了爲什麼還要繼續在我房間呆着?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手機上N個未接電話,都是蔣宏打來的。

“喂,蔣宏,你給我電話?”我打回過去。

“潮汐,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還有一週,怎麼了?”我問。

“沒事,就是想你了,特別想看到你,也想聽到你的聲音。”他好像在抽菸似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你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我追問。

“沒事,真的沒事!相信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的將來!”蔣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嘶啞了似的。

“好吧,”隔着千山萬水,我也問不出東南西北來,“那你等我回去吧!”說完我掛了電話,心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就突然想到了劉聖媛,這些會有聯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