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她見我在, 衝我笑了笑。
生平第一次跟美女搭訕，走過去卻一時找不到什麼合情和景的話題，看着她半天, 冒了一句：“剛纔那位大姐沒事吧？”如果是一個男生, 這樣的搭訕開場可能只會被送衛生眼吧？
“哦, 沒事！”她似乎口風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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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回憶着哪裡見過這位中年婦人, 她穿着非常簡約, 衣服顏色沒有這個年紀的試圖吸引眼球的“花哨”，但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心選擇和搭配過的，家境應該是相當不錯。她的眉眼, 某個我見過的女人跟她幾乎一樣——是劉聖媛！卻同時也佩服自己的聯想能力，無厘頭的厲害！
不到十分鐘, 雷風便換了衣服出來了, 整個晚餐期間無論我如何問, 他都對最後那個來訪者閉口不言，我看不出他表情有任何的端倪。他義正嚴詞地說：“作爲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 首先要做到的是對來訪者資料的保密，這一點都做不好，那是非常危險的！試想如果我將你的資料信息轉達給了另一個同樣有好奇心的人，你還會繼續信任我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嗎？”
我伸了伸舌頭，好奇害死貓吧？卻還嘴硬地不承認：“你不願意告訴我就不告訴我唄, 那麼多大道理, 你以爲你大思修的老師啊？”
我跟雷風的關係好像到了一個瓶頸口, 雖然我們象所有情侶一樣會去吃飯逛街或者看電影, 但僅此而已, 沒有什麼超過了拉手這個舉動之外的親熱舉動。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他自己給了我一個答案, 一個讓我匪夷所思的答案。
那天，他約了我去他診所，一般他在診所都是跟來訪者談話的，今天他卻拉着我一起坐在了躺椅上。他說：“在認識你之前，我相親了好多次——都是我媽拉我去的，其實每一次我都是在尋找另一個她。這次我去找我的導師，經過一次深度催眠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從我自己的‘百寶盒’裡找到了這個小照。”他從錢包裡拿出來一張發黃的小照片，照片上一個女孩紮了兩個小辮非常活潑可愛的樣子，似乎有一些我的小時候的影子，“這是我唯一僅有的她的照片，她離開我的那年我正好高三，那時候她正當二八年華，面容嬌俏身材窈窕，是我們縣立中學的名副其實的校花，成績又是名列前茅，大家對她的未來都充滿了各種美好的願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會在我被爸媽罰跪不給飯吃的時候給我偷偷地從家裡拿一個熱烘烘的包子藏在衣服裡帶給我，差點燙傷了自己我卻還笑話她只長了一個奶奶，爲這個她生氣了好久，那時候太小不懂。但我們都在長大，慢慢地她真的身材凹凸起來，我也曾經多次爲她在夢裡不捨得醒來。現在想起來當時我是多麼希望可以將來挽着她的手走餘下的半輩子。”我隱約有點不好的感覺。
“可是一個晚自習放學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我受了極大的打擊，終日在附近找她，荒廢了當年的學業，成績落了很多，最後被心理學系——當時不受歡迎的一個系接收，而我因爲打擊太大，將這段記憶封了起來，直到遇到你，我覺得自己好像終於找到了對的人。可是，讓我感到不解的是，每當我想要擁抱你或者跟你有任何親熱的念頭的時候，我的身體會非常地難受，似乎在告訴我這不是對的人，這樣我纔去找了我的導師。”
聽完這一席話，我竟然感到象吞了個蒼蠅似的。“所以……所以你是將我誤認爲她了？”
他非常認真地說：“我很抱歉！”
“在我終於能夠放下自己的防線接收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告訴我他認錯人了？！”雖說每個人的人生都各有安排，但我的這一枚難道不太戲劇化了點嗎？？
“對不起，潮汐！但是如果你願意我依然可以成爲你最需要的朋友！並且我也願意跟你嘗試在一起……”
“如果你的那個‘她’回來了呢？”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有人說她被人販子拐賣到了偏遠山區，有人說在省城見過她嫁給了一個有錢的老闆，各種傳言都有，我想她不會回來了。”雷風說。
“雷醫生，你不覺得你對自己的過去有些不負責任，對我也不負責任嗎？你真是空有一個醫生的外殼，對別人的問題你能得心應手地引導，對自己你卻是一團糟。”他被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卻還在繼續，“雖然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免有逃避一些事情的心態，但至少……至少……”我至少什麼？我去爭取過嗎？我給過自己的心一個滿意的交代嗎？李響雖然已經來過好幾次，我卻一次都沒有跟他深談過。
但是可以確定的事情是——我和雷風永遠只能是說心事的朋友而不是共餘生的伴侶。
“潮汐，其實我們是同一類型的人才會有相互的吸引。你也不是你自己所說的所謂的可以爲了‘過日子’去將就的人，不是你心底裡要的，你就不會將就。”突然我們之間的談話又放鬆了下來。
我笑了笑，“也許，出門的時候你就會碰到她，從此以後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潮汐，你知道你要怎麼做才能幸福！”他說。
之後的週末，我沒有給靜怡打招呼就直接回到B市，衝到了她的咖啡館裡。她正聚精會神地看着一本書，我走過去，預備給她一個驚喜，卻看到她的女兒走過來，跟媽媽說：“媽媽，馬福又不理我了！我該怎麼辦？”
靜怡十分同情地看着孩子說：“他怎麼可以這樣呢？”
小姑娘癟了癟嘴說：“他喜歡跟那個高個的叔叔說話，他都不理我了！”靜怡說：“乖寶貝，你永遠都是媽媽的最愛！”說完她給了自己閨女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她的眼神終於看到了那個在旁邊看的有些入神的我。
“潮汐？！天哪，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給我驚喜？？？？”
我坐過去，“也沒看見你怎麼‘驚’怎麼‘喜’了！”
“怎麼想通了？回來接手某人了？？”她神經兮兮地問。
我給了她一個大白眼珠。
這時靜怡的小寶貝牽着馬福的手走過來，“媽媽，馬福答應我等我長大了他就娶我做老婆！”靜怡立刻給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恭喜你成功了！但先別告訴爸爸哦！”
“真不曉得長大以後，她還會記得多少今天的承諾？”
“爲什麼設想未來？當下纔是最重要的！你在我身邊，馬奔在我身邊，我有這個咖啡館，這些最重要！”靜怡的話不無道理。
咖啡館人來人往的，生意還很不錯。
就知道到這裡不免會碰到李響，眼下他正走過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了，我居然有些忐忑。
他跟我點頭打了個招呼，抱起靜怡的小公主，親了一下，她立刻告訴他自己將來的美好願望，李響說：“哦，你不能嫁給我了？我也很愛你啊！”
她極爲認真地說：“我只愛馬福，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會有自己的老婆的，你放心吧！”
然後她非常愉快地跑去找自己的朋友玩了，留下馬福和李響在一邊，相視而笑。
李響問：“你怎麼……怎麼有空過來？”
我說：“來看看靜怡什麼的。”靜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他說：“哦，那個什麼，你最近好嗎？”
我說：“還好，你呢？”
我們之間的對話就這樣進行着，非常疏遠客套，如果你當時正好經過的話，會以爲我們兩個熟人在咖啡館碰到了相互寒暄幾句，絕不會想到此時兩人或許內心是另一番不同的樣子。
他又說：“嗯，還好。只是生活了沒有了一個人，雖然都好就是不圓滿。”
“這個世界上圓滿的事情太少了。”我不禁感嘆了一聲。
“有些事情就是看你怎麼看的了，我只是想要盡力做到圓滿。”
突然覺得自己來着一趟也許錯了，看他這光景，也許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那個圓滿，那麼我就該自己好好回去給自己相個靠譜的人，也儘量圓滿纔不至讓另一個人感到不圓滿。
這麼糾結了一會兒，他也許看出來我的走神，說：“靜怡呢？”
靜怡竟然不知道從哪裡降臨了，“怎麼？你們晚上一起去看電影還是逛街？”
“我定了今晚回去的火車票，以後有機會再打擾李總吧！”我立刻說，卻不小心將咖啡給弄撒了。
李響立刻站了起來，不知從哪裡變了紙巾來給我擦手，“你怎麼樣？沒燙着吧？”握着的手竟然就不放下了。
我說：“沒事，李總，你可以放下我的手了，並沒有燙着，咖啡已經涼了你忘了嗎？”
他頹然地放下了手，靜怡說：“我給你們再煮一杯來，彆着急，有時間有時間！”然後她又消失了。
“我……”他似乎想說什麼。
“你要是真的沒什麼說的，我也不喝咖啡了，直接去火車站了。”我不斷地在懊惱爲什麼剛纔一瞬間又指望他會說點什麼？
“潮汐，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好吧，你走吧！我真是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他突然很生氣，居然就往外走了，被靜怡撞到，被靜怡撞見兩人大概在說什麼，我卻又懊惱自己爲什麼不跟他說自己這些年屢屢相親不成功都是因爲心裡還擱着一個放不下的人呢？
靜怡一個人過來，“潮汐，我說過不說你們的事情了，這次我也不說，你自己看着吧，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等你的，哪怕事最愛有時候也會爲生活和現實的溫暖妥協的！”
我覺得臉頰上有些溼漉漉的，一眨眼竟又落了幾滴淚，是啊，誰會傻兮兮地一直等一個十分可能沒有的結果的結局呢？金嶽霖之類的都是神話吧？！況且我也不是那個林徽因，我就是顧潮汐，一個着實擰把又不知道感恩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