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女寢5號樓的613宿舍格外熱鬧。
臨近元旦,系裡要開辦元旦晚會,要求每個個人或者以團體爲單位都必須出個節目——613的一堆美眉們冥思苦想了半天,她們宿舍裡最能打的當然是又會聲樂又會鋼琴又會主持的老三聞詩云了。
可這位也太能打了,名聲在外,所以一早就被訂下去主持校新年晚會,又要彩排又要啥的,正好和她們系晚會的時間上有衝突,所以已經抱歉不能參加宿舍的節目了。
這一下損失掉一員大將,613的衆美眉並沒有氣餒,在小六倪曉夏抱頭憋了一個晚上後,想出了一條甚是拉風且風騷的節目:時裝走秀……
所以於青一推門的時候,眼前嘩嘩譁一片五彩繽紛——就見寢室中央的兩張桌子都被挪到一旁,小六赫然正立在屋中央,伸出一條胳膊,腕部輕碰額頭,看樣子應該是在COPY楊麗萍的孔雀舞造型。
就是身上披的是一條花團錦簇十分具有鄉土風味的牡丹花紅色被面——如果於青沒認錯的話,應該是老四王蓉來報道上學時候自帶的被面……
而老四王蓉正站在小六身後的上鋪,胸口系的是條國民牀單:就是那種質地厚實,顏色淡粉,平均分佈着怒放月季花樣的東東。
兩個人皆是一副巋然不動的繆斯女神範兒——而老五吳非,那消瘦的小體格,楞是肩上披了件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飛行夾克:沒錯,就是20年後曾風靡一時的飛行夾克,就是老五的這件更粗狂也更笨重些,肩部大大的膨起,於青十分懷疑應該是件男版,大小感覺能塞下兩個老五……這還沒完,老五一頭短髮上還赫然包了條白毛巾,在額頭上系成陝西老農民的那種式樣。
嗯,一看這手法,就知道肯定是出自老大之手。
唯一的一個正常人:老大田天翔,正在滿屋裡蹦躂着指揮:“好!老五你不要亂動!保持住!老四你把下巴低下來一點,這樣看不見雙下巴。小六很好,不要動,不要動!
小六果然不動,就是眼角餘光瞥見於青進門,張嘴大叫:“老二你可回來了!你的裝備老大都給你準備好了,就在我牀上呢,趕緊滴趕緊滴,讓老大給你穿好了過來列隊!”
於青趕緊興沖沖過跑小六牀前一瞧——
……
但見小六牀上擺放了一疊掛曆報紙樣的東西,中間還攙着兩塊瓦楞紙?
老大已經過來給她科普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二,你是咱們宿舍個頭最高的,所以這一套戰服也只有你才能頂的起來!”
於青拿手指小心挑了挑那堆掛曆,以及還用白線連接的幾片瓦楞紙:“老大,我能不能問一句,她們幾個穿的最起碼還是布,我這個……是啥呀?”
“當然是聖衣呀!你不是說你小時候最愛看聖鬥士星矢?最喜歡紫龍,最愛的是水瓶座的黃金聖鬥士加繆?昨個我可是跟小六鼓搗到大半夜呢,總算鼓搗出點樣子來了!你看,肩膀這裡的造型,現剪了好幾個紙箱才能做到這效果的!來來來,穿上試試!我已經決定了,咱們宿舍這個節目啊,老二你負責壓軸!保管你一走出來,震撼全場!必須滴!”
於青:“……”
她有點欲哭無淚,“其實……我也可以申請穿布的……”
老大對她表示遺憾:“布嘛,這不是能用的都用上了嘛,實在沒啥可用的了。到時候我都是要穿咱們寢室的牀單的。”
“你看,”她挨個指點解說,“小六代表了咱們中國廣大質樸的勞動人民,老四代表七八十年代難忘的黃金記憶,老五則代表了西風東漸,西方審美與咱們傳統風格的碰撞與結合;而我——”
老大嘻嘻笑:“代表了咱們新一代的大學生唄。”
於青:“那我穿這麼一堆掛曆頂個紙箱代表啥呀?”
“當然是童年的記憶啦!”
“……”
“哎!老二,這上裝彩排呢,你又幹嘛去呀?!”
“我……”於青掙扎的扒着門縫,“你們等我,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挽救一下,童年的記憶不光聖鬥士星矢啊,還有花仙子啊不是?”
不過,花仙子找不到她變身的花鏡子了。
於青翻遍了家裡的裡裡外外也沒找到許友鬆送她的那條絲巾——消失的很徹底,無影無蹤。可她記得很清楚,她就放在小臥室的衣櫃裡了呀!
她在屋裡徘徊了很久——其實不光絲巾,還有許友鬆送給小池的關節束套也不見了。
難道是被小池已經拿去用了?
可是沒道理絲巾也會一起不見啊?
她總覺得心裡有事,在陽臺上溜達着啃着手指頭,耳邊聽到噪音,低頭一瞧,是垃圾車來小區拉垃圾了。
小區的垃圾集中站兩天清理一次,都是由垃圾車定期來運送。
不知爲什麼,她心口一動,抓起鑰匙穿上鞋子跑出門去——
小池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屋裡燈光亮着,不過寂靜無聲。
他在玄關處喊了一聲於青的名字,沒有人回答他。
外面很冷,在下着小雪,他忘記了戴手套,撐着手杖的手背被凍的紅彤彤的。
路上很滑,他一路上走的很小心,康復中心的大夫說,他的復健情況良好,照這樣下去,等過完這個春節,新學期再開學的時候,他就可以不用手杖而自行行走了!
他心裡高興,再冷的天心裡也是熱乎乎的,街道上有賣烤地瓜的三輪車,他不喜歡吃甜,可是於青喜歡——所以他上前去挑了一個最大的。
賣烤地瓜的老大爺帽子上和肩膀上落的全是雪,白線的手套被炭火薰的黑黑的——小池不愛跟旁人胡亂搭話,可是天氣預報說今晚很快就會有寒流襲擊京城,所以他還是提醒了一句:“大爺,早點回家吧,要變天了,待會雪會越下越大。”
大爺一個勁的點頭,手卻不停的翻動鐵條上僅剩的三個地瓜:“就好了就好了,都賣完了我就收攤回去了。”
小池想了想:“那剩下的我都要了吧。”
老大爺愣了愣:“哎吆,你不是剛買了一個大的麼?”
“啊,”他真的是很不善於跟人搭訕,不過還是羞澀的笑了笑,“我女朋友喜歡吃,就多買點吧。”
此刻這一兜沉甸甸熱乎乎的烤地瓜正塞在他胸口——他剁了剁腳上的雪,換了鞋子,託着地瓜走進客廳,發現於青竟然在家,就坐在沙發上。
“原來你在啊,”
小池很高興,走過去把地瓜放去茶几上,“剛出爐的,還好燙呢,你趁熱——”
然後,他的嘴巴突然像被膠水給粘住了,怎麼都張不開了。
茶几上正擺着一個大敞開的塑料袋,裡面亂糟糟的是一包散發着變質味道的蛋糕、一堆剪的亂七八糟的黑乎乎已經看不出什麼形狀的東西,以及一團看上去很輕柔的絲狀物——只不過上面被潑了紅酒,觸目驚心的皺成一團,四個角上還有被火燎過的黑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