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電視城,將幾個仍在大聲叫她名字的娛記甩在外面。安寧冷着臉與抱肩看熱鬧的警衛擦肩而過。
一路走過,就算八卦的人反應再快,也還是可以聽到隻言片語飄入耳中。不怎麼舒服,就像哥哥說的:我愛八卦,可不怎麼喜歡被人八卦。
眼角瞥見走廊休息區的茶几上丟了一本雜誌,正想走過去,卻被人搶先一步坐下去。
揚眉,安寧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瞪着他豎在面前擋住臉的雜誌封面。封面做得不錯啊!《霸王別姬》的海報再加上三張只有剪影的照片。果然是很有懸念。再加上聳動的標題:巨星曖昧情,神秘情人究竟是男是‘女’?
終於還是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正在看雜誌的人放平雜誌,‘露’出一張清秀面容。看着她,好像剛剛發現她一樣。“心情好像不錯啊!緋聞a小姐。”
“緋聞‘女’星?這樣稱呼我嗎?”早知道這麼‘精’彩,早幾天就看了。
古天勒挑起眉,看着她念道:“緋聞‘女’星A小姐,恃靚行兇,自出道以來便醜聞不斷······”
“什麼叫恃靚行兇啊?我不記得自己有殺人放火,而且這根本就文法不通嘛!”看看古天勒戲謔的眼神,她哼了一聲,“不用笑我,如果你上X週刊,人家會怎麼寫?估計會是小白臉男星G君。”
臉‘色’一沉,古天勒不悅地看她,“再說一個字,我就翻臉。”
呶了下嘴,安寧瞥他一眼,卻到底沒再說。這傢伙不像鄭家穎屬於光打雷不下雨的好好先生。想想惹‘毛’了他的情形,安寧還是有些發怵。
隨手拿起雜誌,她翻了兩頁。“一個是疑是多年神秘情人的T君,一個是近來合作,傳出關係密切的A小姐,究竟哪一個纔是巨星終情之人?或者這是一出現實版的霸王別姬。蝶衣與小樓,小樓與菊仙,菊仙又與蝶衣惺惺相惜······怎麼一個‘亂’字!”
“這寫的是什麼啊?”冷笑一聲,安寧不屑地丟下手裡的雜誌。心裡很是爲哥哥不值。爲什麼這些人看不到哥哥的成就,一雙眼只盯着他的‘私’生活呢?
“寫緋聞八卦也就算了,隨你寫啊!卻非要扯到電影上去。這些人,哼,真是不知所謂······”
擡眼看她一眼,古天勒從口袋裡取出一盒煙,放在茶几上扒了過去。“或許,你最近都會很需要它。”
“是啊!都穿了一個星期還不覺得煩,這些記者還真是······”聲音一頓,安寧拿起茶几上白‘色’饈,上面印着水藍‘色’小‘花’的煙盒。“這盒煙······”看看別過臉去的古天勒,她沒有再問下去。
這一款名爲“卡碧”又名“‘女’皇”額香菸分明就是‘女’士香菸,而不是古天勒平時‘抽’的哪一種。想想他拿着‘女’士香菸結賬時收銀員的表情,安寧不禁笑了笑。
然後沉默了許久,她有些黯然地低聲道:“我希望,以後人們提起安寧這個名字時會說她有多麼出‘色’,她演過什麼戲,得過什麼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仍然會叫我緋聞‘女’星A小姐······”
“是啊,影后A小姐的確好聽些。”古天勒笑着應和,在安寧站起身笑着離去後。低語:“影后A小姐?嗯,我也不會輸給你······影帝G君!這個纔是最動聽的······”擡起頭,他望着安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笑笑,“平安夜快樂!”
接到哥哥的電話,纔想起這天已經是平安夜了。這些天拍攝工作進入尾聲,又因爲那些新聞心煩意‘亂’,竟然連這個都忘記了。可是聽着電話那邊哥哥聽起來心情還不錯的聲音,聽着他說平安夜是應該和家人在一起的,心裡很是溫暖。
雖然提到家人,但其實今夜的家宴並不是哥哥的家族聚會。而純是爲滯留在香港的《霸王別姬》劇組而設。出來劇組成員外,也就只有安寧一家老少三人。
剛裝修好的房子,還隱約有着新房子的味道,就是濃郁的‘花’木香氣也無法壓下。坐在沙發上,和鞏莉閒聊着。安寧不時擡頭看一下聖誕樹下摟着德國黑背玩鬧的小乖。
雖然那棵一人高的聖誕樹上掛滿了各‘色’彩燈和漂亮的小飾物。但安寧還是覺得吸引兒子注意力的應該還是那些堆在聖誕樹下的禮物。一直不離開那兒,說不定早已經很小心眼地查清楚哪幾個寫了他的名字呢!
笑着搖頭。因客廳那頭爆發出的笑聲而轉過頭去。在客廳的一隅,唐賀年在牆柱上掛了一塊飛鏢靶。靶前正聚了一羣男人。
這會兒顯然是哥哥又贏了一局。正揮拳大笑,臉上現出孩子一樣的得意,全不把對面正發出噓聲的張風毅放在心上。
客廳裡一陣喧鬧,隔了一個吧檯作隔斷的廚房裡卻是很寧靜。和老媽切着水果低聲說笑的老‘婦’慈眉善目,據說就是哥哥之前的保姆六姐。雖然現在已經頤養天年,還是時不時地過了幫手。正在開酒的唐賀年擡起頭來,目光落在哥哥身上,便微微一笑,目光中的溫馨,連安寧也不覺會心一笑。
這個平安夜,應該是她所度過最平靜溫馨的。安寧想着,在鞏莉說話的時候轉過頭來。
“在北京,除了領事區那一片兒,好像還真的很少人過這個洋節。”鞏莉淡淡笑着。90年代初的大陸不比香港,對這些洋節遠沒有後世那樣重視。
轉目望一眼廚房,鞏莉拉着安寧的手,有些遲疑。繞來繞去,最後只是嘆了一聲,“‘女’人啊,總是誤在一個情字上。”
知道她自身也是有些感慨。但轉念一想,便知道她也是有些誤會。想起剛纔哥哥介紹“朋友唐賀年”時衆人不大自然的神情,顯然也是被雜誌‘弄’糊塗了。在加上北京的事,這位姐姐倒是在偏着她了。只是笑笑,也不多作解釋。
突聽得‘門’鈴聲。她有些詫異。正在奇怪哥哥還請了什麼人,居然是在聚會進行了一半時纔到場。唐賀年已經從廚房裡迎了出來。笑道:“應該是酒店送餐來了。”
安寧便不再關注。聽着‘門’廳裡傳來說話聲,然後是關‘門’聲。她笑着回頭去看正想着要不要幫手,卻失笑出聲。看着捧了一大束玫瑰的唐賀年,她暗自偷笑,只當是哥哥在玩‘浪’漫。卻不想唐賀年擡起頭來衝着她招了招手。一愣,她笑着和鞏莉說了聲便迎了前去。
“送給你的。”
“我?”有些驚訝,但還是笑着接過了‘花’。正要取下‘花’束裡的卡片。卻突覺有人撲到她背上。安寧一個踉蹌,轉目,卻是哥哥笑着勒住她的脖子,八卦地問“坦白‘交’代,哪個追求者這麼神通廣大,居然知道你在我家啊!?”
“我還沒看,怎麼知道呢?”安寧皺眉,因唐賀年及時拖走哥哥而身體一鬆。吁了口氣,她看着被拖遠的哥哥,將注意力轉回手裡的玫瑰‘花’上。
白‘色’的玫瑰?難道是······掀了掀眉‘毛’,她‘抽’出卡片。
水藍‘色’的小卡片上繪着雪‘花’、麋鹿,很是‘精’致。“真是聖誕了。”安寧笑笑,打開卡片。眼瞳在剎那間收縮······
卡片裡的字跡有些潦草,可還是一眼就可以認得出那正是她自己的字跡······
“希望能和小乖、老媽還有所有我喜歡的人一起幸福地活在這個世界”
這張卡片?!把卡片翻天覆地地看了幾遍。雖然記憶已經模糊。但這,的確是她去年平安夜時子街上某個小店寫下的。去年的平安夜,再加上這束白玫瑰,不用細想也知道究竟送‘花’的人是誰了。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在附近?
越想越覺得不安,怒火升騰。安寧隨手把‘花’丟到一邊,揣起卡。轉過去看看人羣中恣意歡笑的哥哥,她低下頭笑笑。難得哥哥還可以這樣笑,哪怕只是把傷痕掩在深處,但只要還能笑,她就希望哥哥一直都這樣笑下去。
沒有過去打招呼,安寧轉到廚房裡和老媽說了聲,又和唐賀年打了聲招呼,拜託他過後幫忙送一下老媽和小乖。便悄然離去。
因爲人太多,計程車不過去,便提前下了車。安寧穿過喧鬧的廣場和街道,沒心情去細看那些繁華熱鬧的場景。內心的憤怒,將歡笑與喜悅都隔絕在外。
走近聖約翰教堂,周圍便靜了許多。遠遠地,她就已經看到仰望着教堂尖塔的背影。
眯起眼,她深吸着氣,平緩了下心情。雖然生氣,但和這個有些危險的男人大吵大鬧未免太不理智。走過去,靜靜的站在太子身後。安寧也不說話。
太子也一直沒有回頭。只是過了許久才淡淡道:“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怎麼會呢!我還欠你一聲謝謝呢!”安寧說着,想起臺灣欠了他的情,語氣便放緩了三分。只是想想,到底還是窩了一肚子火,“更何況,太子哥的鮮‘花’攻勢如此猛烈······”取出卡片,她還是帶出了三分怨氣,“這張卡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太子哥不會吝惜言語到連一個解釋都不願意給吧!”
終於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太子伸手從她手中‘抽’出那張卡片,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放進大衣內側的口袋裡。
“那張卡······”被他突然的舉動有些驚到。安寧氣極反笑,“你拿的好像是我的東西。”
瞥她一眼,太子轉過臉去,“把願望寫在紙上,掛在樹上,就能實現嗎》講出來的願望,才更容易實現。”
安寧冷笑出聲,不僅因爲他無視自己的態度,更因他“把願望說出來,我來滿足你”的自大語氣。
“一個人的願望的確不是靠寫在許願卡上或是對着流星許願這樣就能實現的。這一點,我很清楚。不過,在我看來,願望還是靠自己實現的好。靠你這種大哥來施捨還是算了。”
抿‘脣’,她忍不住又嘲‘弄’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懂許願這種事。每個許願的人在許願時,都真的全心全意把一切希望就寄託在虛渺的願望上?怎麼可能那!之所以許願,是因爲當人們爲至親至愛之人許願時,那種爲別人着想時的美好情懷,會讓他們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一種幸福,不過,像你這種人,就算是每一年都來聽平安夜的鐘聲,也不可能明白爲什麼她會說平安夜鐘聲會讓人幸福······”
聲音一頓,她嚥了下嚥喉。卻到底沒有迴避太子‘陰’冷的目光。“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在臺灣時救了我。”眨了下眼,她狀似輕鬆地聳了下肩。“總之,平安夜快樂!”
轉身,她頭也不回地離開。沒走幾步,突然聽到一聲鐘響。遠處的天空爆出一朵七彩的煙‘花’。絢爛的光彩在空中綻放出美麗的‘花’形。轉瞬消逝的同時又有更多的煙‘花’綻放。
仰頭望着漫天的煙‘花’,安寧展顏一笑。想了想,便回頭衝着側身而立的身影喊道:“停了平安夜的鐘聲,新的一年一定要幸福啊!”
默默望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太子垂下頭去,嘴角淡淡牽起。許久,他擡起頭仰望着天空。低語:“平安夜快樂!媽媽······”
一個聖誕節,過得還算愉快。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見到李建文。據說他去了美國。想在紐約開一間分公司。用以收購廢紙再利用中國發往美國空箱返回的集運箱返回的集裝箱運回內地。
很熟悉的手法。大概是成功商人通常都有相同的眼光吧!或許有一天,他們的建安再生紙公司也能成就一個財富之夢吧!
聖誕過後,投入到最後的拍攝中。全劇僅剩幾組鏡頭。大家都希望能趕在元旦之前結束拍攝。用監製潘家德的話說:“今年事今年了!把工作拖到明年,我們這一組可要被全公司笑話了。”
拍攝空檔,潘家德拿了配樂來放。那婉轉悽美的笛聲熟悉得就像昨天剛剛聽過。
李仁綱更是大讚:“Nakarendo(The old Road),不愧是魔笛。淡淡的憂傷,只有Jamer Galway爵士這樣美的音樂才能烘托出整部戲婉約的風格。”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誰會想到一個歐洲人可以做出這樣富有東方意味的音樂呢?所謂音樂無國界,大概就是這樣了。”郭廣宇感慨着,忽然笑言:“突然感覺信心大增。我們這部戲一定會大火。”
潘家德一笑,“我把之前剪接好的那一集給樹哥看了,他很滿意。可能還會拿給老闆看······”
看一下現出驚喜之‘色’的幾個人,他拍了一下站得最近的郭廣宇。“要出頭,就看這一次了!”
雖然難以抑制,可郭廣宇還是極力壓抑下內心的雀躍,謙虛地把功勞推在了潘家德身上。一派全靠前輩提攜的姿態。
反觀李仁綱。因爲是ATV轉檔過來的。心裡很清楚因爲某些原因,很少ATV轉檔到TVB的人會在短期內就受重用。所以心態反而平和得多。
說到最後,潘家德才突然想起來似的道:“忘記說了,公司今年會有迎新酒會。你們兩個,告訴手下那羣小子,要正裝,別丟了整個劇組的臉哦!”
迎新酒會?幾人大感興趣。細問,他卻又說不清了,只說過兩天看公告就知道了。
安寧還是見了巴姐才知道,因爲今年TVB承辦了維港兩岸的煙火盛會,所以特別包了半島酒店的宴會廳舉行盛大的迎新酒會。除了邀請社會名流外,也邀請了公司的新舊職員一起歡慶佳節。
一句新舊職員,讓安寧爲之動容。TVB向來盛產明星。一句輕描淡寫的新舊職員,卻幾乎涵蓋了全港過半的明星。如果真的都出現在同一場合,真是想象不出的大場面。
看她一臉嚮往的表情。蕭笑明便笑道:“也沒幾天時間了,要定做禮服就要趕緊了,如果客人多,可能成衣店會趕不出的。啊,對了,要不要去我常去的那一家店試試?做功是很好的。連華姐都是那裡的老主顧。不過就怕你嫌老氣,不喜歡那裡的樣式。”
華姐?目光微閃,安寧笑道:“怎麼會呢!巴姐的眼光有多好,看你簽了我就知道啦!”
“真是個不知羞的!”蕭笑明笑罵,表情卻甚是柔和。
安寧笑應着,輕語淺笑,一室和氣。
她的思緒卻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老遠。或許,這正是她等了許久的機會呢!
轉天,果然和巴姐一起去了那間純手工的製衣店。店開在老舊的街區,鋪面很小,只掛了一個簡單的“林”字招牌。
推‘門’而入的一剎那兒,還以爲穿越時光回到過去。店裡無論擺設還是布匹、成衣襬放的位置都很有舊上海老製衣鋪的風格。而店主,‘操’着一口上海話,雖是男人,聲音卻極是綿軟。佈滿皺紋的臉上一雙顏‘色’淺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眸,很似在店裡優雅地閒晃着的那隻貓。
顯然是和蕭笑明很熟,才親自招呼。言談中說起阿蘭前些天也來定製了禮服。安寧有些‘迷’‘惑’,待巴姐悄聲告訴她才知阿蘭說的就是方義華。
邁着緩慢的步子,老人一格一格介紹着布料,轉目看看安寧,又問她是否聽得明白。
安寧一笑,也用上海話回他。林老一愣,才終於肯對她這個陌生人和善起來。轉頭有對蕭笑明道:“這位小姐說上海話時,聲音和年輕時的阿蘭很像。”
安寧聞言一笑,心中卻是一動。看來前世爲了討好那個男人才學的上海話到現在居然還能派上用場了。
轉過頭,目光掃過一匹孔雀藍的布料。她的腳步一頓。後面林老已經道:“小姐眼光不錯。之前阿蘭也很喜歡這匹布的。不過因爲和邵老闆襯顏‘色’卻沒有選。”
“那樣啊!就選這一匹吧!我,很喜歡呢······”安寧笑着伸出手輕輕撫過那柔軟的布料。半眯的瞳在燈光的反‘射’下,也染上淡淡的藍。
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