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徐夜硝面色青沉的站在那裡。病牀上錢四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自己的右手裡攥着拔出的氧氣管,緊緊的。
“真的是自殺?”徐局問向旁邊低頭不語的老鐵,老鐵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問了半天沒回應。
“是自殺,剛纔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發現的。”旁邊的一個幹警扯扯老鐵,老鐵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迴應着。
“提審張海星,要是自殺,估計跟張海星有莫大的關係。”徐局說完就示意法醫可以將屍體推進解剖室,做進一步屍檢。
“謝謝兄弟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老鐵望着徐局遠去的背影,回頭衝幾個刑警鐵哥們連聲道謝,他終於知道兒子交的手術費是怎麼來的了。
“謝個啥?要不是鐵隊,我們現在的工資能有這麼高,福利能有這麼好?以前跟着雷隊拼死拼活的,也沒落多少好,現在才一個月,兄弟們家庭和睦,事業順心,誰不對鐵隊伸大拇指?”一個三十多歲的刑警上前拍拍老鐵的肩膀,讓他把心放肚子去。
“就死一個社會渣滓,沒必要這麼着急。更何況不一定是小鐵乾的,他過來找你,就進去待了不到五秒,哪有那麼快?”其他人附和着,讓老鐵安下心來。老鐵心想得找個時間,父子兩個好好聊聊。他可以縱容兒子犯一次錯,但不能縱容他一直犯錯。
芝水二中,伍學長正在收拾東西。鬧了這麼大的事,闖了這麼大的簍子,估計陳老師也保不住他了。正翻着呢,突然發現一張歌詞,正是自己答應班裡的改良版國際歌。
一擡頭,全班同學都在看着他,目光裡滿是挽留和不捨。伍學長站起身,微笑着走到講臺上,這節課是陳老師的歷史課,但是陳老師被叫去開會了,所以變成了歷史自習課。
“跟大家在一起這麼久,說實話,我連好些人的名字都沒記清楚呢。我先把欠大家的東西補給你們,然後給你們留電話號碼和QQ號,歡迎有事沒事的來騷擾我。”伍學長儘量讓自己說話詼諧點,卻發現飛不起來。乾咳兩聲,拿出記歌詞的紙。
“這是答應的班歌,只有兩段,我才疏學淺,只是改了一點,不要笑話哈。我先來唱搖滾版的,你們要是覺得好,就跟我哼哼。”伍學長清清嗓子,下面林天他們幾個死黨主動打起了拍子。
“
起來,備受鄙視的我們,
起來,因高考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爲新生而鬥爭!
將保守派打個落花流水,
同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是處,
我們是未來的接班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我們的新理想就一定能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我們的新理想就一定能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年輕人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應有的榮耀,
讓新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壞東西全部除去,
挺起胸膛才能最終成功!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我們的新理想就一定能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我們的新理想就一定要實現! ”
伍學長音調慢慢拔高,到最後變成嘶吼。全班的同學有會的跟着輕和,抑揚頓挫,曲低和衆,大家陶醉在裡面,跟着一起唱起來。
陳老師樂呵呵的從會議室走出來,劉局長一句話頂校長一百句,要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吳校長爲了自己的烏紗帽,全部應承下來。最終的結果就是這起突發事件由教育局劉副局長出面處理,同時給相應的學生定了處罰和獎勵,學校無條件執行。劉局長順帶把七喜咬死藏獒的事情一說,要求學校不能助長這種風氣,同時讓秘書給出一份書面材料,學校按章程執行。吳校長一併應了,挽留劉局吃個晚飯,被拒絕了。
陳老師哼着小曲到教室外面的時候,班裡正在唱搖滾版的《新國際歌》。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挺像那麼回事的。
伍學長把嗓子都吼啞了,跟大家道聲別,揹着書包就往外走。一推門,剛好碰到陳老師。陳光明表情嚴肅,一看就沒好事。
“幹什麼去?”陳老師一把將伍學長推進來,班裡學生都捏了一把汗。
“我尋思着,學校鐵定要把我開除。我還想要點臉,就先把學校從我這開除了。”伍學長說完,擡腳想繞過陳老師。
“回座位上等着,你以爲一走了之就完了?好多賠償呢,你走了我找誰要去?”陳老師推搡着他,把他一腳踹回自己待的地方。
全班鴉雀無聲,大家還沒從剛纔的興奮中沉靜下來,有些人臉上還帶着潮紅。陳光明低頭看看講桌上的歌詞,心裡輕輕和着。他也是唐朝樂隊的搖滾歌迷,對這東西天生喜歡,喜歡的無可救藥。
“我這裡有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陳老師賣了個關子,下面的學生惴惴不安,誰都沒吭聲,沒有出現理想中兩邊吵嚷的情形。
“伍學長,你說吧,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因爲這兩件事,都和你有關。”賣關子把自己關在了裡面,陳老師有些下不來臺,向伍學長望去。
“先說壞的吧,先苦後甜麼!”伍學長迴應着,反正再壞也死不了人,只要自己活着,就有希望。
“好吧,壞事情就是伍學長沒被退學,繼續在我們班戴罪立功。”陳老師故作無奈,學生們怔了怔,然後一陣噓聲。都罵老師不仗義,故意吊他們胃口。
“好事情就是學校決定等七喜傷好以後,吸納爲榮譽學員,暫時就定在我們班上課。所以靠後門的那個空桌子你們這些搗蛋鬼不要有非分之想了,那是我和七喜的座位。”陳老師的話彷彿一枚深水**,教室裡半天沒動靜,然後突然沸騰起來。
伍學長呆愣在那裡,這次徹底魔怔了。他不理解把七喜拉來當學生是學校的主意還是陳老師的個人想法,不管怎麼說,這個想法目的不明確,也有些太超前了。
陳光明很滿意學生的反應,因爲就算是他,也沒鬧明白劉局長是什麼意思。可是領導的意思又豈是小民們能夠揣摩的,想不出來,索性不想,反正自己只是個執行者。
茶庵街十字路口,正等紅綠燈,劉曄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前面副駕駛位上的秘書回過頭來,滿臉疑問。
“讓二中把七喜吸納爲榮譽學員是件破天荒的大事,目的很簡單,就兩個字——轟動!動物和人的區別就是動物始終是動物,而人有時候不是人。我想通過這一件事引起社會關注,關注校園暴力,關注孩子們的成長。動物都能做的事,更何況是人,動物都能得到的榮譽,正常的人爲什麼得不到?”劉局長閉着眼睛,侃侃而談,秘書和司機連連點頭,還是領導意境高遠。
“這件事肯定成爲芝水市教育界的爆炸性新聞,勢頭必定蓋過剛發生的落榜生墜樓事件。只要運作的好,就能將社會負面影響降到最低,還能順勢把正能量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高,實在是高!”秘書分析的頭頭是道,順便拍了個舒服的馬屁。今天跟領導出來又學到一招,借力打力,真是不枉此行。
伍學長通過第二天的報紙才懂得領導拿七喜炒作的真正目的,看看各類晚報、時報、商報、早報的頭條和深度閱讀就知道了。鋪天蓋地的都是一隻狗上學的新聞,各類學者和社會人士進行點評,說什麼的都有。而晚些發生的落榜生墜樓事件,只在一個小小的雜談專欄裡,統共沒一百字的介紹。
日子一天天過去,十一長假馬上來到。秦葉休了學,秦家人關於藏獒的賠償也不了了之。現在七喜是芝水市最紅的狗明星,據說連央視都來採訪了。伍學長估摸着要是辦個感動中國十大狗狗,七喜肯定榜上有名。
麗都大酒店負一樓,老闆辦公室。秦老闆坐在那裡抽着煙,看着秘書遞過來的報紙很頭疼。秦葉在那裡玩着電腦遊戲,聲音奇大。
“老闆,有晚報的記者想採訪一下您和少爺,您看?”女秘書試探的問道,最近老闆心情不好,亂髮脾氣,誰也不想觸黴頭。
“就說我出去旅遊了,有什麼事,讓他們找王總,安排個包間,請他們吃頓飯,給辦一張會員卡,以後採訪我的,都照這個程序來!”秦總鬱悶的把秘書轟出去,將報紙扔在垃圾筒裡,一回身,將電腦電源拔了。
屏幕一黑,正玩的興起的秦葉把鼠標給摔了。跳起來剛要罵人,秦總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直接將他送沙發上老老實實的了。
“喂,老張麼?你那次吃飯給我介紹的那個可以治療孩子厭學等一系列精神問題的專家電話我給弄丟了,你再幫我聯繫一下吧。聽說是臨沂楊教授的高徒,圈子裡的父母都說好,我也想試試。”秦總撥通電話,陪着笑臉,幾句話就把秦葉休學的生活給確定了。秦葉撓撓頭,以爲父親要送自己去個新地方玩呢,沾沾自喜。
十一大假的前一天,學校里布置了海量的作業,伍學長累的痘痘都長出來了。揹着個大書包,一出門,就碰到蹲守很久的劉齊。齊哥一丟菸頭,早有準備的接過滿滿一包書,壓的他齜牙咧嘴。
“上學有毛用,你沒看到那些書呆子,北大畢業都在街邊賣豬肉呢!”齊哥嘟囔着,帶着伍學長擠出摩肩繼踵的放學人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什麼事?”伍學長跟在後面,喝着劉齊給買的可樂,心情很好。
“明天準備幹架了,趁着十一大假,老子要把刀疤的那溜網吧給他搞黃。咱們是兄弟,聽說麥芒也是跟他混得,到時候碰到一起揍!”齊哥信心滿滿,跟嗑了興奮劑一樣。伍學長覺得他要不得了什麼暗地支持,要不就喪心病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