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下來醫生說的那番話,又令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限:“病人江泓的左側顱骨破裂,左腦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到底會如何影響未來的生活,還要觀察他醒過來之後的情況。他的左臉傷得很重,眼睛雖然保住了,但是左眼皮缺損了一大塊,我們之後會爲他安排植皮整形。肋骨的骨折並沒有傷及內臟,這是萬幸……”
“你說什麼?影響未來的生活?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端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醫生,死死抓着醫生的手臂,看醫生的表情,顯然是被抓疼了。
“這位家屬,你不要激動!在這種烈度的車禍中,能夠倖存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了!”醫生苦口婆心地說,“我們會全力救治病人,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會盡百倍的努力……”
夏夏伏在孤島的肩膀上痛哭,醫生所說的那個“病人”,真的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江泓嗎?他有着登峰造極的顏值,也有着傾倒衆生的笑容,他的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人心,他是天生的演員,有着令夏夏羨慕的天分,可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是不是連正常的生活都會變成一種奢侈?高傲如江泓,怎麼可能接受這種劫難?
之後的三天,夏夏就像生活在煉獄裡,她從《孤兒院》劇組請了假,一直守在醫院裡,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如果不是孤島盯着她,她根本就不想吃東西,連覺也很少睡。
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門口聚集了大羣蹲守的記者和影迷,因爲躺在裡面的那兩個人是影帝江泓和著名女演員何末雪,他們命懸一線引發了全國性的關注,每個從住院部出入的名人都會被圍堵採訪,煩不勝煩。不過,這也確實是記者們不得不做的工作,媒體對江泓和末雪遭遇橫禍傾注了無限的同情,不少影迷也自發在網上發起爲江泓和末雪祈福的活動,十分感人。
立端影視集團派出發言人每天接受一次採訪,如實介紹二人的病情進展,但官方並沒有對外宣佈車禍的隱情,警方的調查也在隱秘進行,幾天來幾乎沒有任何進展。
第四天,末雪終於醒了,一看到守在牀邊的夏夏,末雪的第一句話就是:“江泓呢?”剛剛恢復清醒,末雪依稀記得車禍發生那一瞬間的天旋地轉和全身巨痛,之後她就墜入了意識的深淵。
“他很好,在另外一間病房裡,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去看他。”這是夏夏在內心演練過一百遍的一句話,她必須說得無比鎮定,面帶微笑,就像是真的一樣。
“那就好……”末雪長出了一口氣,“太可怕了!”她恨不得把那樁慘禍完全從腦中抹去。
“不要多想,一切都過去了。”夏夏和風細雨地說。
“李諄呢?他怎麼樣?”末雪突然蹙緊了眉頭,突然想起了他們的司機。
“他傷得很重,但也沒有生命危險,他住在另一家醫院裡,小九在照顧他。”夏夏又編了另一個謊話,她早就和身邊的人們商量好了,誰也別說漏了嘴,能瞞幾天是幾天,至少能讓末雪安心地休養幾日。如果末雪一睜眼就知道江泓的現狀和李諄的結局,肯定會情緒十分激動,她可是重度腦震盪患者,再也禁不住任何閃失了!
夏夏怎麼能告訴末雪,李諄的葬禮是在昨天上午舉行的,雖然殯儀館爲李諄做了遺體修復,但他的遺容仍舊十分駭人,小九隻看了一眼就昏死了過去,夏夏現在一閉上眼就是李諄躺在水晶棺材裡的樣子,所以她昨夜連一分鐘都沒有睡着。
重生之後,夏夏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她已經參加過兩場葬禮,一場是陳媛媛的,一場是李諄的,他們都不是和夏夏羈絆很深的人,但他們的離去卻都給了夏夏極其沉重的打擊。夏夏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硬生生地切碎,其中的一部分就跟着陳媛媛和李諄去了另一個世界。夏夏明白,他們都是因爲仇恨而死,而且他們都不是仇恨的目標,只是替罪羔羊。
“好疼啊……”末雪終於感覺到了身上的異樣。
“你的右腿骨折了,當然會疼,頭也暈吧?腦震盪了……”夏夏如實說道。
“我會變成瘸子嗎?我不會毀容了吧?”末雪立刻緊張了起來。
夏夏連忙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自拍模式,讓末雪看清楚自己的臉,“你看,還是美美噠!誰說骨折就會變成瘸子?程空那時候的骨折比你嚴重多了,這不還是健步如飛嗎?”
末雪才鬆了口氣,“沒毀容就好!”
夏夏也對她笑笑,心裡卻無比沉重。
就在幾牆之隔的重症監護室裡,江泓還沒有醒來,他的半個腦袋都被紗布包裹着,全身也被打上了各種石膏,這令他看上去就像個“木乃伊”,可這卻不是在拍戲。
端木始終守候在玻璃幕牆外,夏夏每次去探望江泓,都會遇見端木,但端木就像是一座冰山,從不和她交流。夏夏開始相信,無論江泓和末雪會以什麼樣的狀態活着,他們都會繼續相守,而她和端木卻已經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連說一句話都顯得多餘。
8月1日,夏夏不得不離開了醫院,和導演王君、搭檔肖海浪一起北上陽城,爲電影《瘋暴》做宣傳。孤島和麥潔原本極力勸阻夏夏不要露面,因爲那些記者們纔不會在乎演員的感受,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落井下石、窮追猛打。
但夏夏卻同意爲劇組站臺,她給出的理由是:“爸,麥姐,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未來還有沒有戲拍也很難說,我不能因爲自己的私事,就影響了《瘋暴》的宣傳。就算記者們寫我的負面新聞,也能爲電影多博一些眼球。再說了,我還會怕負面報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