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陌然牽着舒冬的手走在紅地毯上,周圍亮成一片的閃光燈不知何時已經讓她們如此習慣。
微笑,停留,保持着淡定和從容的姿態。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將成爲媒體的寵兒。
她們相視而笑,完全瞭解對方笑容中的意思——不久之前她們還是面對相機就忍不住眨眼的小菜鳥,而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今晚的舒冬格外迷人,金碟獎最佳新人獎的提名讓她顯得格外自信,哪怕她關注的並不是那個結果。
蔣陌然今晚挑了一件低調的白色小禮服,高檔的純色面料,不規則的裙襬,飄逸的裙帶隨風輕擺,別有一番靈動的美感。她的頭髮簡單的挽着,唯有一枚珍珠髮卡裝飾在發間,她頸間的項鍊和指尖的珍珠戒指小巧圓潤,簡單而大方,像她的人一般溫潤可人。
她今天這樣的裝扮,完全是爲了陪襯出舒冬的美。
舒冬高她半頭,欣長高挑的身形將她身上那件紫色細帶長裙完全撐了起來,步履輕盈間長裙曳地,更顯得她玲瓏有致,氣質高雅。她的右手手腕上帶着一串蛇形的鑽石手鐲,舉手投足,仿若星光閃耀奪目迷人,而她牽着蔣陌然的那隻手上只帶着一款玫瑰造型的戒指,似是老友間最誠摯而直接的溫暖。
這兩人從紅毯一邊走來,一個慵懶而華麗,另一個素雅動人,兩人走在一起如此相得益彰,一顰一笑皆是別樣的風情。
“你今天真漂亮。”蔣陌然拉着舒冬的手由衷的讚美,一邊從容的笑着,一邊陪着舒冬向她的歌迷們揮手。舒冬的歌迷都很熱情,看見她們走來,皆是拼命的揮舞着熒光棒,尖叫着舒冬的名字,瘋狂的喊着“加油”。
舒冬聽見老友如此誇獎自己,忍不住笑起來,俏皮朝她眨了眨眼睛:“因爲今晚的舒冬,有她身邊這個女財主爲她包裝打扮,從頭到腳一樣不落。然後我才知道,怪不得大家都想找個有錢人過一輩子。”
蔣陌然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如果可以,今生今世,她只願給她最好的東西。
今夜的燈光似乎格外明亮,此起彼伏的閃光燈閃爍不停,絲毫沒有被那些亮眼的鎂光燈奪去一絲存在感。明明是本應寧靜的夜晚,此刻卻被這燈光照的亮如白晝。蔣陌然已經分辨不出那些細碎的亮光是出於記者手中的相機,還是明星大腕身上璀璨的鑽石,這本就是個令人沉醉的浮華場,每個人都是局中耀眼的舞者,亂色迷人。
不知會場中起了什麼變化,原本圍在衆人身邊的記者突然如潮水般抽退,一齊涌向了會場入口拼命的往前擠着尋求更好的拍攝位置。
“剛纔我還在想自己的眼睛什麼時候會花掉,”舒冬笑着指向人羣,“看樣子有人來拯救咱們了。”
“媒體的‘疼愛’向來是分明的,你應該爲了自己鏡頭太少憂心纔對吧?”蔣陌然覺得她的關注點似乎有些問題。
舒冬撅了撅嘴,笑的像個孩子。
大概是身份不同,角度不同的緣故,所以感受不同吧?
以前參與各種獎項,她只是個旁觀者,捧着一個又一個新人和公司的掌上明珠,去領取那些既定的獎盃,熱鬧和繁華都是屬於他們的,而她從始至終都一無所有。眨眼間,她回到了十年之前,這個圈子尚且乾淨,還未完全淪爲錢權運作的商場,有才華的人仍可輕易的脫穎而出。
在場的明星雲集,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新人歌手,每一個都是西裝革履華服長裙,每一個都如此風度翩翩或而明豔動人。
牽着舒冬的手站在這裡,蔣陌然覺得有些不甚真實的感覺。這就是她重新開始的人生,有朋友,有夢想,還有未來,幸福的像是一場虛構的夢境。
“他們來了!”
人羣的驚呼聲打斷了蔣陌然的思考,她凝眸看去,原本圍堵在一起的人羣自覺的分成兩排,可仍舊互相擁擠着,搶佔攝影的最佳位置。一輛加長型林肯轎車停在紅毯的另一端,車門開啓的時候,男人修長的腿邁出了車子,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襯得他格外儒雅迷人。他的臉上掛着優雅的笑,五官仍是那般精緻,宛若造物主手中最完美的作品。
他彎下腰,像紳士一般的向車內的人遞過自己的左手。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中,然後,怒放的紅色像一片盛開的玫瑰花海般涌入所有的視線,然而這般熱烈的顏色,只是這個女人的陪襯品而已,好像天底下只有這個女人才駕馭這樣濃烈的顏色。
舒冬笑起來,頗爲了然:“原來是影帝和影后來了,怪不得記者們都像瘋了似的。”
蔣陌然凝視着那個如濃墨重彩般的女人,可卻更爲關注着她身邊的陳安之。那個酒醉的晚上,她丟下陳安之一個人落荒而逃,不知不覺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再見到他的時候,她仍是覺得尷尬,尤其是看到了他的脣。
“進去吧。”她拉着舒冬步入會場。
舒冬揚了揚眉:“不和陳安之打個招呼嗎?”
蔣陌然眨眨眼睛:“我還不想出這樣的風頭,影帝身邊有個影后,這就夠了吧?我不想做人家的陪襯,我只想做你一個人的綠葉。”
“呵,真會說話,一點都不像咱們寢室裡最內向的孩子。”舒冬點了點她的鼻尖,笑意在眼底凝結,濃的化不開似的。
“呦,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舒小姐和蔣小姐兩個大忙人。”她們正在談話,一個尖銳的聲音插進來,帶着濃濃的挑釁意味。
擡起頭來,林如正挽着箇中年男人的胳膊款款而來,舉手投足間盡是說不盡的妖媚動人,哪裡還見得到當年那般唯唯諾諾的樣子?
“你們沒想到我還能在這裡出現吧?”林如臉上都是得意的神色。
“是有些沒想到。”舒冬熱絡的和她握手,一語雙關般說道:“我以爲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沒想到林小姐風采依舊。不過,我好像不記得林小姐有什麼作品被金碟獎提名。”
林如呵呵一笑,附到男人耳邊說了什麼,男人拍拍她的手,先一步進會場去了。
“聽說蔣小姐現在是當紅電影女主角?舒小姐就更不得了了,金碟獎最佳新人獎,真了不起。”林如的誇讚聽到她們兩個耳朵裡可一點都不像衷心的讚美,倒是有種嘲諷的意思在裡面。
蔣陌然心裡一動,她這話的意思是不是這個獎項會有問題?難道和林如相處的人有什麼關係?或者,剛纔那個男人有什麼背景?
“託林小姐的福,我們倆這一路走的不是很波折。”舒冬不理會她的暗諷,臉上依舊掛着笑:“只有靠自己的雙腿一步步往前走才能走得長遠,依靠別人的話一輩子只不過是株柔弱的菟絲花沒什麼作爲,林小姐你說是不是?”
林如“撲哧”笑出來,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們一番,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手狀似心不在焉的打量着手上的鑽石手鍊和鑽石戒指,幽幽的嘆了口氣:“哎,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們,說是靠自己生活,可還不是要硬生生的給自己撐撐門面,遮一遮身上的窮酸相麼?聽說今天謝圓也會來,恐怕有人的風采就要被比下去了吧?這個最佳新人獎花落誰家還不一定,人家可還有個最佳單曲獎的提名呢。”
林如說的意思很難聽,無非是奚落她們兩個寒酸,說她們兩個再怎麼折騰也比不過謝圓。蔣陌然和舒冬卻也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是有個聲音插進來,語氣中帶着毫不遮掩的輕蔑:“安森,你說爲什麼孔雀那麼喜歡到處開屏呢?哪怕她只是個雜毛的凡鳥。”她神色高傲的看着林如,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掃視着凡夫俗子一樣,她不需絲毫的裝腔作勢就能比旁人更有氣勢。
林如聽出那個女人是在罵自己,瞪着眼睛轉過頭就要吵。可她看到陳安之還有挽着他胳膊的女人,原本囂張的氣焰就盡數收了起來,那些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也噎到了自己的喉嚨裡,只化成一聲低咒:“咱們走着瞧。”
紅裙美人指着遠去的林如,轉頭問陳安之:“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我的姑奶奶,誰能吵得過你?誰又敢和你吵?”陳安之扶額,無奈的笑起來。他身邊這位小姑奶奶,在這個圈子裡是出名的吵架王,連脾氣最壞的導演都不願意惹她,因爲麻煩。
紅裙美人又轉頭看向蔣陌然,問:“怎麼你都不會生氣麼?”
“爲什麼要生氣?”蔣陌然笑笑,說:“真正有氣質的淑女,從不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她不告訴人她讀過什麼書,去過什麼地方,有多少件衣服,買過什麼珠寶,因爲她沒有自卑感。這不是我說的,是亦舒說的,字字真言。”
紅裙美人似乎很喜歡蔣陌然的答案,主動伸出手來:“你好,我是連寧。”
“影后連寧,久仰。”蔣陌然握住她手。
“彼此彼此,蔣小姐的大名如雷貫耳啊。”連寧笑的像勝放的玫瑰。
“哦?她能有這麼大名氣嗎?”舒冬牽着她的手,笑眯眯的問道。
連寧促狹的看着身邊的陳安之,語焉不詳的回了一句:“當然,蔣小姐是個很特別的人,認識你很高興。”
“我也是。”
陳安之不自然的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進去吧,你是嘉賓,我是候選人,遲到不好。”
“好吧,今天就放過你。”連寧仰着頭,笑容燦爛,“蔣小姐,舒小姐,待會兒見。”
他們兩個走入會場,只留下舒冬和蔣陌然兩個人。
舒冬揚着眉,收回落在陳安之身上的視線,好整以暇的看着身邊的好朋友:“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那麼‘特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