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五姐姐……”
是蒙程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蒙書悅在原地停了一會,最終還是硬起心腸,邁開步子。相比於他的安危,她更在意的還是自己的處境。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她不會爲了他而不顧自己的安危。
“嗚嗚……五……姐姐,快來……”
蒙程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蒙書悅邁開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心裡鬥爭激烈。這是一個陷阱,爲了自己的安危,她離開是正確的,誰讓他亂跑呢?最該怪罪的應該是慶氏,好好地爲什麼要讓他來參加宴會呢?他和她親厚,可是她們是仇人啊,她把兒子交到自己的仇人手裡,本來就沒安好心……
可是他那麼親熱地叫她姐姐,還說要學武功保護她,還說他希望她身上的痛都由他來承受……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他的聲音再傳來,連風也停滯了,園子裡嘰嘰吱吱叫個不停的聲音也都凝滯了,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呯呯……似乎要跳出胸口。
蒙書悅再度奔跑起來,她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她不希望看到他的屍體,她要他好好活着,哪怕兩人最後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也不應該死在這裡!
風悠悠吹來,樓臺上紗帳翻飛,燈火迷離搖曳,立在樓臺正中的兩個男子她認識,宜美公主生的不成器的兒子當中的兩個,老二、老三。
“真的來了?我本來還不抱希望呢!”開口的是老三,白之昑,一張病態蒼白的臉,此時更像鬼一般。
白之暹接着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女其人啊?長得也沒有三頭六臂,怎麼就能讓京城起這麼大的亂子呢?”
一個紅色的身影緩緩從亭柱後走出來,竟然真的是蒙書棋。
蒙書悅眼裡冷光凝聚,“不知二位把我引到此處,意欲何爲?”
白之昑一身正氣地說:“意欲何爲?當然是要把你殺了,爲民除害啊!太平盛世,不允許你這個天女存在!”
蒙書悅若無其事的笑,“我弟弟呢?”
“呵!沒想到你還有幾分真性情啊!真把那傻子當成弟弟了?”白之暹嘲諷一笑,眼光掃過蒙書棋,她的身體又往後退了兩步。
“你們把他怎麼樣了?”蒙書悅臉上依舊笑意吟吟。
“放心,他好好的,沒缺胳膊少腿,只要你引頸受戮,我們保證把他好好的送回蒙府。”
他們扔下來一把匕首,白之暹說:“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吧,我們動手就沒那麼便宜了。”
“在你斷氣之前,我們會讓你見到你弟弟的。”白之昑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蒙書悅把匕首撿起來,看向蒙書棋,腳步輕移。
不知爲何,她明明在笑,卻讓自己感覺到冷意從後背爬起。蒙書棋的腳步又後退了,直到自己完全隱於亭柱之後,“五妹,你不要怨我,我什麼都沒做……”
白之暹冷笑着說:“美人,現在說這個可晚了,沒有你,蒙程怎麼會到我們手上?天女又怎麼會跟來?”
白之昑從亭柱後把她拉出
來,圈在懷裡,“美人,別怕,她很快就會死了,威脅不到我們的。我會娶你,我們一起活到老……”
“誒!你上來做什麼?在下面受死吧!”白之暹叫出來,那個女子手裡揮着匕首,笑意吟吟,緩步而來,卻讓他從心底產生害怕。
蒙書悅冷笑,“這麼小的膽子,還敢出來殺人?”
“快!攔住他!”白之暹慌忙後退。
後面衝出來兩個人,蒙書悅用力一揮,手裡的毒粉灑向兩人的面孔,頓時兩人臉上就發出糜爛的味道,痛得矮下身子。蒙書悅毫不客氣,一腳踹一個,猛的轉頭看向三人,兩白覺得呼吸都頓住,這女人怎麼不是那麼好對付?
“你……你!出去擋着!”
穿紅衣的蒙書棋被推出來,地上倒着的寶藍色身影一躍而起,根本不是蒙程。
蒙書悅有短暫的錯愕,蒙書棋抱着頭蹲下來:“五妹,不要怪我,我是被逼的!”
無夷說過,聽腳步聲就能判斷一個人武功的高低,練外家功夫的,能把自己的身體練成銅牆鐵壁,相應的,他們的腳步聲會很重。注重內家功夫研修的,身輕如燕,對付這樣的人就格外小心。
這個人,是個行家。
手裡還有一把藥粉,但效果不如剛纔的,還有一盒暗器,她沒試過,不知道有沒有勝算。
蒙程不在這裡,她自認前世今生跟這兩人都沒有新仇舊恨,他們爲什麼要害她?是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
“暗器!”蒙書悅一聲輕叱,嚇得幾個人都同時抱頭蹲下來,這是空的,趁他們一愣神的功夫,毒粉和暗器同時出擊,自己則奔跑着快速離開。
“抓住她!”
遠遠近近十多名侍衛迅速飛奔,向着她包圍而來。人人手持利器,絲毫不做半點掩飾。
蒙書悅已經沒有時間想誰有這麼大本領,能調得動宮中禁衛,不管從哪個方面講,自己都沒有勝算,似乎只有死路一條。
可她不信命!
“撲嗵”一聲,跳進水裡,潛行一段距離之後,便趴在岸邊的花從之下。
“怎麼不見了?四處搜!”
“兩個人跟我去樓臺上看看!”
直到周圍再沒有聲響傳來,蒙書悅正想着如何上岸離開這裡,一聲驚叫穿透暗空:“抓刺客!”
九月的天氣,雖不是太涼,但在水裡久了,依然覺得寒氣一陣陣漫進骨子裡來。那一聲驚叫太尖銳,本來安靜的周圍,又陸續出現了腳步聲。
燈火照亮了夜空,人聲鼎沸,似乎專爲她而來。
“就在此處!”
“周圍都已經搜查過,刺客肯定是跳進了水裡。”
“給我搜!一寸地都不要放過!”
有漁網撒下來,還有四艘小船慢慢駛過來。
蒙書悅計算着自己不被發覺的可能性,發現一成也無,便從岸邊陰暗裡游出來,立在水裡仰望岸上氣急敗壞的女人——恭妃。
本是狼狽不堪的她,那沉穩的氣場,卻讓人心生警惕。侍衛們不由的握緊了手裡的刀。
恭妃一言不發地凝望着水裡的女子,柔妃受不住打擊,已經倒下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的孩子。越清鯉也瀕臨崩潰,說不清他昏迷之前的事,也不記得他和越清麟最後出現的地方。再問下去,他只會暴躁地狂叫。
有人說酉時初刻,在水閣見過兩個皇子吹簫引佳人,在水閣外的長廊上卻撿到了蒙府少爺的玉帶,而蒙府少爺一整晚都是跟蒙書悅在一起的,蒙書悅就是天女,這所有的動亂都天女引起了!
“把她拉上來!帶她去見皇上!”恭妃冷冷地說。
白之暹捂着臉龐,恨恨地說:“娘娘,小心她使詐!她身上有暗器和毒粉!”
蒙書悅在水裡,冷冷地開口:“恭妃娘娘,臣女不是刺客。”
“你不是刺客,大家都退場的時候,你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臣弟不見了,臣女被人引誘着到了此處。而白少爺意欲對臣女不軌,臣女才使計讓自己逃離困境。”
“你這番話去對皇上說吧!還不快把她帶上來!”恭妃怒斥。
“恭妃娘娘,捉拿刺客自有廷尉屬和禁衛軍,怎敢勞煩娘娘呢?”越宮璃快步從燈火裡走出來,笑着說完,便看向水裡的她,眉頭不禁的一皺。
從侍從手裡接過一襲披風,走過來說:“悅兒,怎麼如此淘氣?水裡冷寒,快上來!”
蒙書悅不知此時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他又是從哪裡得知了消息,似乎是特意趕過來的。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被冷水凍僵了,竟然真的走向他。
和他手指相觸的那一剎那,刺痛穿透全身,她強忍着不適,在他力量的幫助下,從水裡出來,裹進他的披風裡,身體飛快地撤離他的身旁。
“多謝殿下。”
恭妃冷笑,“殿下來救美之前可曾請示過皇后?”
“娘娘此言何意?”
恭妃卻不回答,眼睛冷冷地掃過侍從,轉身即走,有人來到蒙書悅面前,客氣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蒙尚書乃朝廷肱骨之臣,娘娘聽信讒言,讓他的女兒蒙受此冤,此舉實爲大不妥。”
恭妃卻像沒聽見一般,邁着自己淡定的步伐往前走。
蒙書悅笑着說:“多謝殿下的披風,臣女先行一步。”
越宮璃卻拉住她的手腕,他討厭見到她臉上這種若無其事的表情,“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皇宮裡從來不缺會講故事的人,他們講出來的故事,就一定會讓該信的人相信。蒙書悅不知道這一次到底是誰在背後出手,除了天女的這個身份礙事,她想不到其他的不利之處。她從越宮景那裡知道,念慈大師還留下一封信,不過卻沒有人找到。崔公公臨死前,曾坦言告知皇帝,她不是天女,天女是另有其人。那這一次去見皇帝,只要皇帝不相信她是天女,她就有一線生機。
暗處的兩人,看着呆立在昏暗中的越宮璃,一個說:“怎麼還把太子牽進來了?”
另一個輕笑一聲,“事情越亂,我們才越有勝算。太子越愛他,皇后就越恨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