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睜開眼。剛纔做了個惡夢,渾身都被冷汗溼透了,醒過來卻忘了夢的內容,只記得其中無限的恐懼。
蒙書悅摸索着坐了起來,靠在車壁上,身子隨着馬車的行進輕輕地搖晃。這馬車裡面不大卻很舒適,車軲轆也都被厚厚的牛皮包住,所以顛簸很少。只是所有窗戶都被釘死了,所以不論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這裡只有漆黑一片。
鍾玉兒一直都在,出城之後,帶着她到了鍾家別院,換了裝扮,趁着夜色繼續前行。
那天在車上時,她曾經問過鍾玉兒,爲什麼要抓她。
而鍾玉兒只是一如既往的淺笑:“我以爲你知道的。”
不就是爲了赭翥、栢栢族的財富嗎?蒙書悅很想翻白眼,“年宴上的投毒案找到幕後人了嗎?”
鍾玉兒看她一眼,眼底盡是嘲弄,不回答,下一刻卻帶着莫測高深的神情,說:“你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世嗎?我現在帶你去尋找答案。”
蒙書悅心裡一怔,看來在她眼裡,這世間確實沒有哪一個的秘密她不知道的。垂下眼不說話,記得在囚室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提過赭翥、栢栢族的寶藏,還說知道了兩族的後人,只帶了她,卻沒有帶東方,難道還有其他的族人不成?
前後兩世,自己對赭翥、栢栢兩族的資料都知之甚少,孃親從來沒有教過自己栢栢族語言,上次在皇陵與柏毅平的對話,還多虧了東方,在崖底時有意無意地給自己說些典故,自己就跟他學了幾句日常用語,有些字眼是跟天正話相通的,有些比較生拗,沒想到那次就剛好唬住了柏毅平。
走的都是官道,還算平坦,偶爾幾次從車廂中放出來透氣時,蒙書悅觀察了一下北斗星的位置,才依稀知道這是一路向西北走。
自從在別院換裝之後,她便跟鍾玉兒分乘不同的馬車,除了放氣透風,基本上見不到她。身體一直很虛弱,能讓她清醒思考問題的時間不多。她和東方懷疑,兩族財富應該是藏在皇陵之中,而現在鍾玉兒帶着她去的方向,她卻有些不敢肯定。鍾家的暗部神通廣大,或許有其他的線索也不一定。
鍾玉兒現在真的帶自己去尋找身世之謎?還是去找寶藏?是鍾家在打寶藏的主意,還是皇后?或者越宮璃?尋得寶物之後,又做如何打算?他們的真正目的地是在哪裡?
年宴上的投毒案進行得怎麼樣了,赫喧有沒有受牽連,還有自己的失蹤……心中充斥着無數的疑問,卻無人可以解答。一路上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她想留下點什麼都不能。
要說鍾家的勢力確實讓她刮目相看,這一路時間點都安排得極好,最早一撥出城,最晚一撥進城,鍾家的別院到處都有,這一路走了五天,蒙書悅硬是沒有見到陌生人的機會!她現在也歇了心思,反正現在就算鍾玉兒把她賣了,她也沒辦法,只是不知道京城裡,東方和越宮景急成什麼樣了
……
“我說這位兵大哥,你講點理好不好?我這關碟哪裡有問題了?我這一路走過來,都沒有人挑刺,你是不是看我現在樣子落魄,沒有給你塞銀子,所以故意爲難我?”一個衣衫髒亂的書生在一旁憤憤不平地發言。
兵士饒是再好脾氣,現在也忍不住發作了:“你說什麼呢?你看到哪個從我手裡過,塞了銀子了?你這關碟名目不清,誰知道你是不是奸細?”
“哇!你竟然還敢說我是奸細?我看你纔是貪官污吏的狗腿子呢!”
這天出城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蒙書悅又驚又喜,擡手在車壁上捶打了好幾下,纔在同車監視她的侍女側目中,放下手臂,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聽到了沒有。
鍾玉兒皺了皺眉,今天的狀況太意外了,前幾日他們都是第一個出城,而今天而往常一樣的時間出門,到了城門卻見到稀稀拉拉圍了好些人。鬧事的書生排在第一個,此時好幾個排在後面的普通民衆,又是勸他又是勸兵士,還有嚷嚷着別耽誤後面人的時間,讓他們先過。
“讓開!讓開!你們鬧什麼鬧?別耽誤我們的時間好嗎?渡口第一班船馬上就要開了!”
“唉呀,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我說這位兵爺,你去找上頭請示一下,這個小哥我昨天進城時就見到了,今天出城還在這裡,看他這樣子,大概晚上也找不到地方吃住,不如行個好?還有這位小哥,讀書人說話怎麼那麼魯莽?好好兒說話,也許你昨天就已經出城了。”牛車上一位老漢苦口婆心地勸解兩邊。
書生似乎受了很大的感動,扭扭捏捏地彎腰行禮:“這位兵爺,是小生不會說話,請兵爺看在我兩天沒吃沒喝的份上,放我一馬?我家住在……”
馬車緩緩移動,男子的聲音漸漸飄乎不清。
馬車走了大約一刻鐘的樣子,四周一片喧鬧,似乎真到了碼頭上,人來人往的腳步聲,裝卸各種貨物的吆喝聲,漸漸入耳。蒙書悅以爲也要登船,馬車卻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行進。
鍾玉兒好像帶着她在繞圈子,這幾天,天空都陰沉沉的,她也無法再判定方向。一路往西北走的話,她可不記得哪裡有渡口乘船。這麼想來,還有剛纔聽到華無尤的聲音,就是越宮景他們已經找過來了?
鍾家的馬車一出城,就被平勝派人盯住了。平勝覺得年宴上的投毒案,應該是皇后主使的纔對,而且她一直覺得鍾家的人很奇怪。男大不婚婦大不嫁,鍾部自從去年被安西王發追殺令之後,就失去蹤跡,鍾家人也半點不着急。鍾玉兒今年也要滿十八了,關於她的婚事也從來沒有人提起,反而總是神神秘秘的。
她偶然讓人去奮勇侯府看了看,就發現有兩撥人正盯着鍾家,她也起了興致,只讓人在京城四門外守着,如果看到鍾家有人離開,就速來報告。沒想到還真的有收穫!
人說
狡兔三窟,鍾家這隻兔子在京外起碼有十八窟!而且障眼法使得爐火純青,另兩撥人都被迷了眼,最後只有她的人一直跟着。
越宮景離京後,華無尤也沒有放鬆緊盯鍾家。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鍾家人把蒙書悅從宮裡帶走的,或許還有皇后的示意,所以才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但他想不通鍾家和皇后爲什麼擄走蒙書悅之後,鍾家會把蒙書悅送到東郡去,皇后之前不同意蒙書悅做太子妃,現在更加不會願意柘國身份的柏悅跟太子有任何牽連。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秘密是他不知道的,或者說蒙書悅身上有什麼秘密,是他們不知道的。
鍾玉兒離京,沒有用奮勇侯府規格的馬車,而是坐了很常見的青布馬車,到了別院之後,三輛馬車又分別朝三個方向去了。鍾玉兒依舊留在別院,夜深之後,鍾家別院又出來了三輛馬車,同時駛向西北方向。而最先離開的三輛馬車,又回來了兩輛。天亮之後,鍾玉兒送了兩個戴着帷帽的女子到大門口,乘坐兩輛馬車離開。
這障眼法使的,把他的人都瞞過去了。除了他的人,還有平勝公主的人,另外一撥人裡似乎又分成了兩方勢力,他一查,竟然有靜安侯和蒙侍郎家請的江湖客。呵呵……未來太子妃也不是傳說中的溫良嘛!至於蒙府的人,除了蒙書雅,不做他想。
越宮景從東郡回來後,先進了平勝的長公主府,然後纔有華無尤在城門外的那一番表現。
華無尤一邊洗臉一邊說:“應該是那三輛馬車,可惜他們防衛得太森嚴了,馬車裡面連絲風都不透。阿杰說中間的馬車曾傳出三下聲響,可能是蒙書悅發出的。”
“你說他們本來打算乘船,你在城門一鬧讓他們有了戒心,沒有上船,反而過了碼頭一直向西。這是烏那拱措第一渡,他們是想去哪裡?”越宮景想了一路也沒有想通,鍾玉兒要帶蒙書悅去哪裡,做什麼。
東方自從知道了鍾玉兒一路經過的地方,臉色就越來越沉,話也越來越少。
越宮景想起回來後纔看到的資料,對東方也漸漸起了防備之心。赭翥、栢栢族的資料,暗部的人給他搜了一些過來,他看了,對蒙書悅母親和東方的身世很是懷疑。東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來自哪裡,卻對蒙書悅格外的有求必應。她的每一次出事,他都心急如焚,萬里奔赴。這不是普通朋友間的感情,但反觀蒙書悅,似乎對誰都雲淡風輕,完全沒有異性之間的那種認識。
越宮景無言望天,“我們今晚去探一探路!”
雖然是臨時改變行程,但他們也絲毫不亂。這也是他們離開京城後,首次在野外紮營,而這個乾淨整潔山洞,蒙書悅也半點都不懷疑,其實他們早就料到會有變故。
在溫暖的火光中,終於再次見到了鍾玉兒的金面。
“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越宮景終於找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