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一片青灰。
從進入這片山脈到現在已經五天了,而東方也消失三天了。
烏那族人離開之前,他先讓他們把林子裡所有的地方都排查一遍,將所有機關、陷阱都撤去、填平,才準他們離開。沒想到,還是有機關、暗箭從隱秘的地方飛出來。
就在東方消失的當天下午,他聽到消息說東北方的一個山頭有動靜,他遣了一支部隊過來,證實是鍾家人在此停留過,最後卻無緣無故消失了。他便把搜索重心放在這片山嶺,但詭異的是,消失的鐘家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轉了一天,也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小洞。
一天之後,他換了一個山頭,然後就像跌入一片迷境中一般,再也回不去!他的心情非常差,雖然他一向是善於掩飾自己真實感覺的人,可在此時此刻,連他也做不到臉不變色了。也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跟他一起跌入迷境的僅有數十人,被各種始料不及的機關截殺得,只剩下一半不到!
現在更是被逼到一個山洞裡進退不得。
當他想往山洞深處探路,希望能找出一個可以離開這裡的突破口時,卻發現這山洞裡的岔路多得像蜘蛛網,而且幾乎每條路上都有幾具陳年的屍骨。這說明從前不只一次有人被逼進這山洞,而很有可能那些人中沒有一個能活着再走出這裡。
現在他正站在洞內的一條石廊的盡頭,這是他們探的第四條路,每走一條,他都讓人在崖壁邊留下記號,以確保不會重複地在這山洞裡轉圈。可他花了幾個時辰走得這幾條都是死路,再加上連日發生的意外,他只覺得心裡彷彿悶了一把燒得兇猛地柴火,卻是發泄不出來。
“皇上,前面並不是石牆,而是一道石門,只是因爲年代久了,縫隙大多被泥土糊住,所以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堵牆。”一名親衛舉着火把仔細察看過後回來稟報。
“這門能打開嗎?”皇帝看過去,很是懷疑地問。
“屬下可以和兄弟們試一試,爲了安全,還請皇上站到這石廊外面……”
“我就等在這裡!”皇帝冷着臉,斬釘截鐵地說,“一扇門還威脅不到我的安全,你們儘管開門就是。”
說完,他又對身旁另一個親衛說:“讓其他甬道里的人互爲呼應,保持聯繫,每發現一條新路,做好記號,且不可單獨探路。有任何發現通往山中的石道的跡象,不可擅自亂闖,先稟報到我這裡來!”
這邊說着,那邊的侍衛已經開始摸索着想辦法開門了。可敲敲打打了半天,石門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皇帝有些不耐煩起來,正要吩咐手下先到別的岔路去看看,忽然,那石門輕輕晃了一下。侍衛們都沒料到那門會自己動起來,驚得呼啦一下子都後退了好幾步,立刻把他圍在了中間。
而那門,又持續地輕顫了幾下,然後就緩慢地打開了。一陣煙塵四濺,塵埃落定以後,兩個皇帝絕對想不到的人
,出現在他面前。
驚得愣了好半天,越宮景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父皇?父皇怎麼在這裡……”他能看出從來威嚴整潔的皇帝很是狼狽,衣服都是泥土,大氅幾乎都看不出顏色,身邊的十幾個侍衛也都是泥水滿身。
皇帝也同樣驚訝的看着他們,越宮景身上竟然揹着一個人昏迷不醒的男人,細眼一看,竟然是之前跟在東方身邊的那個下人。兩人都鬍子拉碴,頭髮散亂,眼窩深陷,衣衫破爛,看起來還好,至少還沒有什麼能看得出來的傷,只是頭髮散亂。
而隨後走出來的蒙書悅,則一臉冷漠,臉上半絲波動的表情也沒有。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更別說行禮了。皇帝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越宮景,越宮景只搖頭,一言難盡啊!
“父皇,我們邊走邊說!”
早有懂事的侍衛過來,接過無憂,並有其他人去傳訊號,把人員召集回來。
“父皇可有帶吃的?我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這個新年他過得可一點都不太平!在東郡得知了蒙書悅的消息,便星夜奔馳而回,都是馬兒們停下吃草的時候,他們才吃一點乾糧。進了山馬上就被烏那聖女抓獲,然後就帶着蒙書悅落入地洞,直到現在。
幸好侍衛們在山裡都帶着乾糧和未吃完的烤肉,不然皇帝被困在這裡一天,也要餓肚子。所以不說其他的,爲了吃的,他們也要儘快找到路出去。
侍衛把所剩不多的乾糧和肉類遞過去,越宮景接過來馬上就跑到前面問蒙書悅:“阿悅,停下來先吃點東西再走,好嗎?你也好久沒吃東西了。”餓得都快成皮包骨了。
蒙書悅拿了一小半的乾糧和兩片肉,自己一人走開了去吃。
皇帝才問:“這到底怎麼回事?”能看到他們自然是喜事,但他們倆之間的氣氛怎麼這麼奇怪?那個女孩雖然桀驁不馴,但基本的禮儀還在,而剛纔她卻把自己視若無物,不對,是把一切都沒放在眼裡,氣息冰冷的讓人不敢靠近。
越宮景簡要的把事情說一遍,看着皇帝暗光冷冽的眼睛,微微嘆息。昨晚的談話並沒有進行得很深入,蒙書悅說了那一句之後,便坐到一旁打坐調息,不再開口。天剛微亮,就帶着他們進入地道,其間給無憂餵了一次藥,而無憂卻一直沒有醒來。
休息了一晚,體力雖然恢復了一些,但長久沒有進食,還是讓他渾身提不起勁。而她卻一直沉默地走在前面,不快不慢,他說休息的時候,就停下腳步,卻不再靠近他,對於他的問話也當作沒聽到一般,隻字不答。
除了她栢栢族的身份,再胡謅她曾在一處倒塌的洞穴裡見過路線圖,所以知道路怎麼走之外,他也沒有透露太多她真實身份的信息。並告訴皇帝,東方好像已經制服了鍾玉兒,在一個山頭等他們。又問了皇帝怎麼會被困在這裡,困了多久了。
“鍾家都來了,我怎麼能不來?何況知
道了你失蹤,太后和你母妃都回宮了,不把你帶回去,我怎麼敢回宮?”
知道皇帝輕描淡寫,肯定沒這麼簡單,卻在聽到母妃和太后都回宮了時,臉上揚起一個笑容,“那我們一定要快點回去才行。”
而這時,蒙書悅又站了起來,沉默地往前走。皇帝問:“你們吵架了?”
越宮景摸着腦袋,露出幾分尷尬神情,支支吾吾說:“父皇,你一定要趕快給我們賜婚,不然你兒子都快忍廢了……我……我對她用強,她生氣了。”
皇帝不客氣的大笑,沒有繼續追問,越宮景暗暗舒一口氣,應該圓過去了吧?只是說到賜婚,到時她會應嗎?
不管了,至少先走出這裡再說!
蒙書悅帶着他們七拐八彎的走了起碼有兩個時辰,才終於走出了山洞,入眼所見竟然是一個碧綠的湖泊,碧波在微風中盪漾開去,點點漣漪映襯着旁邊的山色倒影,日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所有人心裡都在暗暗稱奇,沒想到在暗洞中走了那麼久,出來後竟然見到如此美景,周圍吹來的風是暖暖的,溫潤而清涼,宛若春秋時節。
轉頭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一座宮殿屹立在這一方湖光山色中,殿門矗立着九根白玉大柱,白玉大柱上雕刻着的不是龍鳳,而是樹葉,花朵,看起來很怪異。
不似皇宮大殿的模樣,反而有點像宗廟,高約十丈,寬約二十丈,蒙書悅看着那處的神情,凝重肅穆。
“休息一下,吃飽喝足,也許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就再也沒有如此閒情逸致了。”說完她就走向湖邊。
皇帝和越宮景的臉色微變,還是順從的吩咐人去找吃的。兩人也跟了上去,皇帝先開口:“從來不知道這山谷裡還能有如此風景。”
蒙書悅沒有答話,三國的國君在她眼裡都是劊子手。不是他們太貪婪,自己的族人又怎麼會退到這種地方?又怎會滅亡?她今天沒有對他下手,只是遵守祖訓而已。自己兩族之人有悲天憫人之心,而外面的人又是怎麼對待他們的?什麼財富要留待國家危難之時才能取用,她恨不得將所有的財物都沉到湖底,再把整個山嶺炸平,就算將來有人來挖,也要挖他個百八十年。
也許最野蠻的方法纔是最有效的。祖先們智慧過人,設置了層層機關、暗器,迷陣又如何?還不是有人找過來了?
“赫喧很掛念你。”
蒙書悅淡淡的諷刺,“皇上總不會是因爲赫喧惦記我纔來到這裡的吧?”
皇帝一笑,站在她旁邊,凝視着碧波盪漾,“你大概不信,我來到這裡的目的跟你一樣,是爲了保護。二十多年前,我有幸見過一位智者,他告訴我將來若是遇到赭翥栢栢族人,一定要善待他們。我也知道他們留藏着這些財物的真正用途,我很感激你們先人的所作所爲。”
蒙書悅略顯疑惑,智者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