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氏和蒙書棋被送到莊子後,開始時,一邊安心養傷,一邊努力和莊子上的人打好關係,以求消息靈通,能夠早日回京。
慢慢的就發現,下人們待她們越來越放肆,要點什麼不是說忙,就是說不知道弄,一指點吧,他們還敢給臉色。這才發現不對勁,使了點銀子才套出話來:慶氏是不想讓她們母女再回京城呢!
魯氏想自己也就算了,在蒙府跟慶氏鬥得要死要活,也只能拾人一點牙慧度日。作爲一個孃親,怎麼能讓自己女兒的一生也陪葬在這兒?書棋臉上雖然留了疤,京城裡名醫那麼多,她就不信女兒的容貌不能恢復如前。她還等着女兒將來嫁個如意郎君,她能跟着一起享福呢!
當下不再猶疑,使了銀子,跟自己留在府裡的人聯繫上,打聽到府裡發生的事,想方設法想與蒙遠揚聯繫上,想求得中秋回府過節,然後趁機要求留下。無奈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府裡來接的馬車,只好在初十這天,趁着月色朦朧,與蒙書棋溜出莊子,在村子裡僱了馬車趕回來。
回來後才知道,蒙遠揚跟着皇帝去行宮了,她的人根本就沒有把話遞出去。
慶氏看到兩人灰頭土臉的趕回來,魯氏一如既往的諂媚,蒙書棋則因臉上的傷疤而變成更小心翼翼,想她們在莊子裡過得也不好,既然回來了,就發發善心留她們過個節。當下也沒說什麼,讓她們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魯氏好一容易才從鄉下回來,當然不想再被趕回去。第二天天一亮,就和蒙書棋到了慶氏的主房,侍候梳洗,一應事情做得比從前更盡心百倍。
魯氏打聽到蒙程的病好了大半,如今跟一個正常的少年沒有兩樣,只是沒有人知道蒙書禮發生了什麼事,這次竟然也沒有跟着去狩獵。聽說從七月底到如今,十來天了,性格大變,沉默寡言,看人的目光比從前還兇狠十倍。
魯氏侍候完慶氏洗漱,吃過早餐,就拉着蒙書棋一把跪下來,哭訴道:“求夫人可憐可憐奴婢,奴婢這一生得以入蒙府,是三生有幸,四小姐能夠託生在蒙府,養在夫人名下,也是四小姐有福氣,奴婢和四小姐不是在莊子裡不能安心,只是四小姐花樣年紀,還想掙着好福氣,將來孝敬夫人。求夫人可憐可憐,幫忙請個好大夫過來,看看四小姐臉上的疤還能不能祛掉,不說完全恢復如初,至少看到不那麼駭人也好,求夫人發發善心!”
兩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傷心。
慶氏冷笑,心裡不齒,嘴上卻說:“真是可惜了那麼漂亮的一張臉,唉!這個不消你說,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羅媽去前門看看,大夫來了沒有,柳媽扶三姨娘和四小姐去裡面洗把臉。”
魯氏致謝的話又說了一籮筐。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大夫終於上門,魯氏見是一個不相熟的,心裡存了幾分懷疑。
羅婆子在一邊說,這個大夫最擅長的就是女科,疑難雜症不在話下,祛疤痕更是小菜一碟。
魯氏聽他說的像模像樣,心裡的疑惑又
小了幾分,留下兩張藥方,一些禁忌事項,說七天後再來複診,如果沒有好轉下次就不收診金了。魯氏看他說得斬釘截鐵,心裡的石頭才落下去。
前幾日也相安無事,慶氏如今守着蒙程就萬事如意,趙府的信也收到了,姐姐節後進京,一起商議婚事。而蒙書禮也額外聽話順從,每天只在屋子裡繡嫁衣,再沒有了雜七雜八的念頭,慶氏也就放了心。
無奈魯氏要自觸黴頭,竟然自己惹上了蒙書禮,慶氏一氣之下,讓人把她關進柴房。蒙書棋又找上門,慶氏爲求清靜,乾脆把母女倆都扔到了柴房,準備天一亮就送她們回莊子。
同衣把這幾天的事點滴不漏地說完。
伴兒接話:“姨太太過了中秋就上京商議二小姐和表少爺的婚事,姨太太和夫人一樣的性格,不知這次兩人的商談會如何。”
小貝殼也說:“二小姐的性格變得讓人好不習慣吶!那日我在園子裡玩,沒注意到二小姐過來,差點撞到她,若是以前的二小姐,不打死我,也要我脫一層皮了。那天我趕緊跪下求饒,結果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真是白嚇了我一身冷汗。”
伴兒說:“小姐,小貝殼越來越沒規矩了,你回來了要好好管管她。”
蒙書悅笑着說:“小貝殼來的第一天,我可就把她交給你了,你沒教好,不要怪人家。”
小貝殼一聽有人撐腰,更是自得起來,“我不往外面跑,不跟小丫頭們、婆婆們成爲好朋友,平日吃飯你們哪來這麼多笑話聽?”說到這,突然想到正事上來,“小姐,我聽夫人那邊的人說,秦管家的兒子見到過同衣姐姐,想求夫人把姐姐指給他們家。”
蒙書悅趕緊看同衣的臉色,絲毫不意外?
“小姐,你可千萬不能答應,聽說秦管家的兒子不是個好東西。”伴兒和小貝殼異口同聲地說。
同衣察覺到她的目光,回望她一眼,笑說:“我沒放在心上,我知道小姐不會答應,也肯定有法子還回去。”
“同衣越來越瞭解我了,伴兒和小貝殼則要罰,你家小姐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嗎?就罰你們各寫一百個大字給我吧!”
伴兒和小貝殼發出一陣哀號,寫字唸書是她們最大的死穴啊!
蒙書悅臉上則有一種異樣的神采,秦管家啊,他可一直都是慶氏的爪牙,敢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真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次日早晨,蒙書悅去了四姨娘的院子,“碧兒姐姐回來了?”
碧兒笑着迎她們進門,五小姐的變化,她回來之後,聽李婆婆說過,親眼目睹,更是驚訝,眼前之人不管是從相貌還是氣質,都與之前完全不同。
她頭上還簪着白花,蒙書悅知道她回家兩個月,原是侍疾,結果親人還是去了,沉聲說道:“姐姐要節哀,我都相信我孃親是去享福了,我們在人世間的纔是受苦。”
碧兒笑說:“小姐有如此念頭,自是大善。姨娘還在做早課,小姐先在花廳小坐。”
坐了沒一會,素氏就從佛堂出來,看着她,略微詫異,“昨日才從行宮回來,今天就過來找我?”
蒙書悅倒杯茶送過去,笑說:“想姨娘了。”
素氏淺淺一笑,碧兒指着桌上的素點心說:“這些都是五小姐送來的,姨娘嚐嚐看。”
素氏拈起一塊,嚐了下,“自己做的?”
“姨娘厲害,這都能嘗得出來。”
素氏開門見山地問:“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我想問姨娘,想不想離開蒙府。”
素氏像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搖頭,“不想。”
“我一直奇怪,姨娘既是修佛之人,不去女庵,留在府中是爲何?”蒙書悅一副我已瞭然於心的表情。
“我已習慣了在府中生活,不想到庵裡,佛在我心,緣在我修。”
“蒙程大好了,看到他在夫人膝下承歡,姨娘曾嫉妒過嗎?我聽府里老人們講,姨娘曾有一個兒子,比我大半歲多,聰明伶俐,上下無不喜愛,可惜了……”
素氏掌心一痛,才醒悟過來,唸了千萬聲佛,原來自己還是沒有放下,輕撫着掌心的指甲印,淡淡說:“佛說命中有時終會有,我與他只有那麼長時間的母子緣分,緣盡則散了。”
“如果姨娘真有那麼釋懷,又怎會十幾年都留着小哥哥的用穿之物?”
素氏臉色一變,眸中怒氣凝結。
李婆婆給素氏添一杯茶,對蒙書悅說:“五小姐誤會姨娘了。這些用物都是小姐你的,大公子夭折之時,正是你出生之日,五姨娘曾言,小姐你是她和四姨娘共同的孩子,這些你用過的姨娘也不捨得扔掉,一直留着。”
蒙書悅眼珠一轉,半信半疑,走過去拈起一件上下打量,嬰兒之物哪分得出男女。可是喪子之痛,她就如此放過了?
“是悅兒不孝,這麼多年來竟不知。悅兒不明,小哥哥當時是府中至寶,身邊人又俱是姨娘信任之人,怎可能會因疏忽,而讓小哥哥罹難?姨娘不覺得其中有隱情嗎?”蒙書悅語氣沉痛,目光卻如炬,不放過她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
素氏只覺得心裡的痛就要忍不住呼之而出,蒙書悅又加一把火:“如果小哥哥還活着,以他的聰慧,如今定是京城貴子中的翹楚。”
素氏突地站起來,她說的這些,這麼多年在她腦袋裡回放了無數遍,也曾無數次的想如果她的孩子還活着,如今是怎樣的光景。可是想這些有何用,徒增傷心罷了。淚眼望她,轉身掩面而去。
李婆婆嘆息一聲,“你何苦來惹她傷心?”
蒙書悅冷笑:“李婆婆是府中老人了,小哥哥夭折時,婆婆在哪裡?其中有什麼隱情,姨娘爲什麼吃齋唸佛?還有我孃親之死,又有什麼隱情,婆婆知道嗎?你說我來惹她傷心,真正惹她傷心的人,婆婆不知道嗎?”
李婆婆搖頭而走:“五小姐,有些隱情,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小姐還是不要追究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