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往東,長長一條巷道里住着的多爲國公府的下人,再穿過這條巷道,拐入榕樹街,當中的一所兩進的宅子,就是宋嬤嬤與養子一家的住所。
時已黃昏,府後巷裡瀰漫着濃重的煙火味,夾雜着米飯的香氣,無端讓這條幽長的巷道變得十分擁擠,三兩個孩童在道旁玩耍,彼此踩着被斜陽拉長的影子,簡單的遊戲讓他們樂此不疲,時不時就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一頂青呢小轎從東而來,轎伕敞着嗓門喝斥着孩童讓道,響亮的斥責聲不知驚動了誰家的狗,狂吠着就往院外撲來,卻被主人一把拉住,壓低了聲音警告:“睜大你的狗眼,那可是宋嬤嬤的轎子。”
大黃狗茫然地盯着自家主人,似乎在思索宋嬤嬤是誰。
轎子停在榕樹街宋總管家的門前兒,宋嬤嬤彎腰下轎,照例先在門前咳了一聲。
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拉開院門兒,瞧見宋嬤嬤,連忙規規矩矩福了福身。
院子裡,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兒扶着把椅子,正往這邊看來,見到宋嬤嬤,咧開一張嘴歡暢地露出了白白的牙齒,邁開一雙小短腿就往宋嬤嬤衝了過來。
宋嬤嬤連忙上前,將男孩兒抱在懷裡,低聲哄了幾句,就拿一雙凌厲的眼睛盯着小丫鬟:“怎麼是你看着茗兒?”
那丫鬟瑟縮了一下,眼睛盯在地上半點不敢擡高,小聲小氣地說道:“臘梅姐姐在廚房……”
宋嬤嬤蹙了蹙眉,依然將孫子交給小丫鬟,板着臉叮囑:“可得看好了,若是讓茗兒磕着碰着,仔細你的皮。”
廚房裡,臘梅纔將洗好的米放入蒸籠,剛剛轉過身子,只覺眼前一黑,還沒回過神來,臉上就捱了一下,耳畔轟地一響,身子一歪,腦門兒就嗑在了竈頭上。
“作死的小蹄子,杜鵑纔多大,就敢把茗兒交給她?”
宋嬤嬤揹着夕陽站在廚房裡,臉上一片漆黑。
臘梅被這大耳刮子打散了三魂六魄,只覺得嘴角,耳朵,額頭無處不疼,卻還不敢賴在地上,靈活地翻身跪好,連聲告罪:“嬤嬤恕罪,實在是娘子還未回來,奴婢害怕誤了飯點兒,這才讓杜鵑看着小郎。”
到底牽掛着外頭的孫子,宋嬤嬤轉身往外走,冷哼一聲:“羅氏去了哪兒?”
臘梅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是回了府後巷孃家。”
宋嬤嬤聽了,一張臉黑得更如鍋底,待要讓杜鵑去喊兒媳回來,卻聽見了外頭門響,只得暫且作罷,自己抱着孫子回屋,讓杜鵑去看敲門的人。
來的人是春暮她娘。
宋嬤嬤早收起了鍋灰面色,掛上一臉不親不疏的笑容,恍眼瞧着似乎溫和,仔細看又有些盛氣凌人,這讓春暮娘心裡微微顫抖了一下,剛剛下定的決心又有些動搖,但一想到女兒的哭訴,頓時又堅定起來,那宋二如此歹毒,怎麼能送女兒去那虎穴狼窩?更何況春暮說是五孃的囑咐……
沒什麼好怕的,宋嬤嬤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下人,五娘纔是正經主子呢,春暮娘一邊給自己打氣,把剛剛情不自禁掛在嘴角的討好笑容一斂,正襟危坐着,將帶來的禮盒往宋嬤嬤面前推了一推:“這是嬤嬤早前送來的禮,我們愧不敢受,如今原物奉還。”
臨窗大炕上,宋嬤嬤矜持的假笑被斜陽的豔光刺漏,逐漸消失,眼睛裡厲色有如潮水暴漲。
春暮娘再次瑟縮了一下,強迫自己想着女兒的一張淚臉,毫不示弱地與宋嬤嬤對視。
“你們不過就是國公府的家生奴婢,春暮的親事本不應由當老子孃的作主,我告訴你們一聲兒,不過就是禮節。”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堵在喉嚨裡的怒斥,宋嬤嬤平靜的語氣裡,透着滿滿地不屑一顧。
“我那侄孫子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多少小家碧玉娶不得?我無非就是看中春暮的模樣性情,再加上這些年侍候五娘盡心盡力,纔想着讓她得個好歸宿,免了爲奴爲婢,不想還慣得你們拿腔作勢起來。”
聽到這裡,縱使春暮娘是麪糰兒捏成的一個人,不免也有了些火氣,心想你那侄孫子無惡不作,早已在寧海臭名遠揚,還小家碧玉呢,就算貧苦人家也不願閨女上門給他作賤,分明就是打量我們隔得遠,不知道其中的隱情罷了。
幾欲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又想起女兒的叮囑,讓她千萬別說了漏嘴,這才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把春暮教的話說了一遍:“瞧嬤嬤這話說得,我們就是自知卑賤,纔不敢高攀了官家。”
宋嬤嬤冷笑:“既然看不上我的禮,不收也罷,不過春暮的婚嫁卻由不得你們作主。”
果然如女兒所料,她這是一定要逼得春暮入狼窩了!
春暮娘氣得全身微顫,心裡對宋嬤嬤的畏懼也不覺被怒火燒盡了,居然也冷笑了一聲兒:“我們是國公府的家生奴婢,可不是嬤嬤你院子裡的下人,春暮的婚嫁自有主子們作主,嬤嬤還沒有作主的資格。”說完,覺得胸中一口惡氣出盡,不免又心虛起來,也不告辭,就這麼落荒而逃了。
屋子裡寂靜一瞬——
“嘭”地一聲巨響。
小丫鬟杜鵑從堂屋伸了個頭進去,但見宋嬤嬤臉色如黑麪無常,盤腿坐在炕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紅紙糊成的禮盒跌落在青磚地,裡頭的東西散亂四布,茶案上的一套青花茶具也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在一旁坐着玩撥浪鼓的小宋茗顯然被巨響驚呆了,這會子纔回過神來,小嘴一張,腦袋一仰,驚天動地痛哭出聲,杜鵑嚇得一趔趄,連忙收回了小腦袋,顫顫兢兢地往外頭跑。
早先被打了一耳光,腦子裡暈暈糊糊地臘梅正切着剛剛煮好的燻肉,被屋子裡巨響嚇得掉了菜刀,連忙用溫水淨了手,想去查看——
便見宋嬤嬤挽着袖子,手裡拿着把烏梢鞭沒頭沒腦往杜鵑身上抽:“作死的賤婢,鬼頭鬼腦地偷窺什麼,今兒個看我不好好教你規矩!”
杜鵑被鞭子抽得暈頭轉響,卻連哭都不敢放大了聲音,只跪在地上小聲哀求,臘梅雖然也被嚇得魂飛魄散,但也可憐杜鵑年幼,連忙過去跪着懇求:“嬤嬤,杜鵑還小,就饒了她這回吧。”
卻也捱了好幾鞭子,紅腫的半邊面頰又添了一條血痕。
宋嬤嬤直到消氣,才停了手,把鞭子一丟,竟像沒事兒人般地吩咐:“臘梅去一趟府後巷,讓羅氏趕緊回來,就說是我講的,兩刻內還不見她人影兒,她下半輩子就在孃家過吧。”
儘管周身火辣辣地疼,臘梅卻半點不敢耽擱,一邊應諾着,一邊還把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杜鵑摻了起來,急匆匆地往門外走,哪知今天活該是她的劫數——又一頭與剛進門的輻大爺撞了個滿懷。
衛國公府現任的總管宋輻,今年不過二十六歲,生得壯碩槐梧、濃眉大眼,據說他原本是隴西人,太宗洪英年間,隴西大旱,致使許多難民逃荒他鄉,因食不果腹,存活艱難,不少難民賣兒鬻女,宋輻也是被親生父母狠心賣給了人牙子,幾經周折,進了衛國公府爲奴,不知怎麼就入了宋嬤嬤的青眼,認他做了養子,有了這重身份,老國公與大長公主待他自然不比旁人,讓他打小兒就跟在三爺蘇轢身旁,做了個伴讀書僮。
後來三爺蘇轢外放爲官,老國公便讓宋輻跟在當時的總管身邊做了個助手,三年前老國公病逝,不久原來的總管也因病辭了差使,宋輻便順理成章地成了衛國公府的新任總管。
他雖說是家奴,可因着主人的信重,性情甚是驕傲,尤其是對自家的小丫鬟,從來不曾和顏悅色,這時被臘梅衝撞,不由得火冒三丈,伸手一推就將臘梅摞到地上,不由分說地怒斥:“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滾一邊兒去。”
臘梅摔了個七昏八素,卻半分不敢怠慢,起身跪在地上道罪不停,見宋輻罵罵咧咧地進了屋子,纔敢抹眼淌淚地起身,出了院門兒去。
榕樹街本就鄰着府後巷,腳步放快連半刻鐘都是用不了的,臘梅提着裙子一溜小跑,不一會兒就瞧見了羅家院門兒,她停住腳步站了一會兒,只覺得溫柔的晚風吹在身上卻像刀割般地疼,眼前殘陽如血,耳邊依稀聽聞院落裡傳出一家子圍坐着吃飯時的笑談聲,而她卻滿身傷痕地站在這溫馨幸福之外,彷彿用盡一生的時間也進入不了,只能悲涼地張望着。
悽然一笑,卻收起了不合時宜的傷感,往羅家小院進去。
下意識地往左張望,剛好瞧見身着青灰色裋褐高高瘦瘦的男子正剔着牙從廂房出來,他也一眼看見臘梅熟悉的身影,眼睛裡的光華就盛了一盛,可再一注意,又瞧見臘梅紅腫的面頰,青紫的額頭,與面頰上一道斜長的鞭痕,男子立即慌張起來,溜了一眼羅家緊閉的房門,邁開步子上前將臘梅拉往一側大榕樹後,細細打量着她的周身狼狽,眼睛裡火星直冒:“又是那惡婆子打的?”
這男子,正是與羅大家的同住一個院落的董三順,綠卿苑裡櫻桃姑娘的哥哥。
三順身上熟悉溫暖的氣息讓臘梅略略安慰,一顆心就酸酸澀澀地泡漲開來,可她知道,現在不是尋求安慰的時候,若因爲她的耽擱,導致羅氏下半輩子只能在孃家過的話……她就算有九條命,也得斷送在宋嬤嬤一家子的手裡。
“三順哥,我沒事的,你別擔心,都是些皮外傷,你快些離開,別讓人瞧見了。”
三順的心裡撕裂一般地痛,卻抵不過臘梅哀求的目光,狠狠咬着牙,一拳砸在榕樹上:“總有一日,等我籌夠了錢,就替你贖身,不再讓你受那狗仗人勢的東西……”
“三順哥,我等着你,我一定會等着你。”用力忍住了眼淚,臘梅離開了讓她眷念不已的男子身邊。
三順哥,我知道你的一片真心,可是這事又哪有這般容易呢,那一家人,可不像大長公主那般仁慈……臘梅絕望地想着,敲響了羅家的房門。
———————————————————————————————————————
宋家宅子裡,宋嬤嬤與養子宋輻相對而坐,一個神情陰沉,一個漫不經心。
“其實也不是非春暮不可,不是還有個叫夏雲的嗎?”宋輻一邊撥弄着兒子的手指,一邊勸着養母。
“夏雲怎麼能與春暮比!”宋嬤嬤搖了搖頭:“雖說兩個都是一等丫鬟,但夏雲卻是不受重用的,只有春暮離了綠卿苑,公主纔會放心不下,如今也沒有合適的管事嬤嬤,只有我去才能讓公主放心。”
宋嬤嬤想了一想,越發堅定了:“紅雨畢竟還小,五娘身邊又還有秋月秋霜兩個,她們與五娘可是打小的情份,紅雨想越過她們去只怕艱難,只有我也去綠卿苑,才能時時提點着紅雨。”
宋輻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道:“兒子明白孃的心思,都是爲紅雨打算,她留在世子身旁也不會有什麼好,畢竟他們……可是要說來,爲何不讓她跟着大娘子?畢竟大娘子就快議親,紅雨雖說還小,卻也有小的好處,至少將來在年歲上就佔些優勢,再說大娘子可不如五娘那麼出挑,紅雨將來機會也大些。”
宋嬤嬤長嘆:“你畢竟不在內院,有些隱情還不知道,國公爺這兩個嫡出的娘子,將來逃不了都得婚配皇族,可大娘子的性情……將來必定不得善終!紅雨跟着她哪裡有什麼前程?五娘雖說被公主嬌寵慣了,冷眼瞧着待下人卻甚是和氣,紅雨跟着她至少受不了什麼委屈,將來的事眼下還說不準,可公主那般疼愛五娘,一定會重視她的親事,紅雨是必能做爲陪嫁過去的,到時候只要她受五娘信重……雖說是個妾室,但皇族的妾室與普通貴族還是不一樣的。”
“都耐娘爲紅雨籌謀,她原本不該爲奴爲婢的。”說到這裡,宋輻眼中也籠罩了與宋嬤嬤極爲相似的陰霾。
“當初讓你入國公府爲奴,我也是逼不得已,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宋嬤嬤說到這裡,不由有些動情:“你當年那樣的身份,婚事上頭也只能如此,不過紅雨和茗兒我卻不得不替他們籌謀,你放心,我說到的一定不會食言,該你得的,必然會爲你爭取,只消靜待時機……”
如果旖景聽見了這一番話,尤其是那句關於旖辰不得善終的定論,不知會是如何震驚的心情,又會有怎樣的疑惑產生,但可惜,她這時不可能知情,綠卿苑最後的一抹殘陽裡,她正與春暮、秋霜秋月翻找着綵綢雲錦——因爲突發奇想,想要在祖母壽辰時,送上一副親手繡成的抹額。
三個丫鬟的臉上都掛着震驚和疑惑的神情——五娘三歲啓蒙,六歲時就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可針線女紅卻委實不敢恭維,一個香囊做了兩年,上頭的蝴蝶還沒有繡全,往年大長公主生辰,五娘要麼就是寫一幅字,或者畫一幅畫兒,怎麼今年竟然這麼別出心裁,要親手繡一副抹額?
大長公主的生辰眼看不足兩月,五娘能在這兩月內繡成?
在丫鬟們的眼裡,這可比拉開漣娘子的那把烏雕弓還難。
其實旖景自個兒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突然就動了重拾針線的心思,她在前世的十八年裡最不耐做針鑿女紅,祖母也從不強求她做這些繡活,唯有繼母黃氏屢屢規勸,說國公府的女兒雖說出身尊貴,身邊不乏針線出色的丫鬟、婆子,自個兒用的穿的大不用自己動手,但等出了閣嫁作她人婦,也少不得與夫君、婆婆做上幾件貼身精緻的物件兒,顯得賢惠孝順。
旖景從不反駁,可也沒將這話放在心上,後來婚事不遂心,更是沒有心思做這些事兒,她自己的嫁衣都是由丫鬟們繡成,連依照慣例做給新郎的一身常服,一雙喜靴,也沒由自己動過一針一線,嫁去楚王府後,兩年間也就只爲了打發時間繡成一方絹帕,最簡單不過的花樣,斷斷續續也花了一年半載。
雖說不擅針鑿,可因爲琴棋書畫的薰淘,旖景的審美十分不俗,在配色上也很有心得體會,一眼瞧見一匹暗花淺紫雲錦,心裡便拿定了主意。
“祖母喜好明藍色,衣裳大多是這個色兒,若飾物也用明藍未免單調,瞧着這淺紫雲錦淡雅又不失明麗,在上頭用細細的銀藍絲線繡成雙鳳展翼,再沿邊兒用米粒珍珠勾勒,你們看如何?”旖景興致勃勃地構想着成品,對自己極有信心。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這構思的確不俗,但……別說雙鳳展翼了,那蝶翅至今還單着呢!
“你們先別張揚開去,我可得給祖母一個驚喜。”旖景對丫鬟們的驚異與懷疑視若無睹,一邊兒讓春暮裁錦,一邊執着金鏤管畫出底稿來,須臾就成了兩隻活靈活現的鳳凰,相對展翼,線條纖雅流暢。
秋月捂嘴兒笑道:“奴婢們當然不敢張揚,若這些時日五娘萬一繡不成,也好用其他的禮來替代。”
旖景咬牙:“好歹母親也從外頭專程請了繡娘指導過,我基本功還是不俗的,就是往日耐不住……你們且看着我大顯身手。”
主僕四個忙亂一番,不覺就到了夜暮四合,秋月與秋霜幫着分好了細股繡線,春暮便提醒旖景:“五娘也莫要急於一時,這會子晚了,別熬壞了眼睛,還是等明日再做吧。”不由分說地將針線收好,迭聲摧促秋月與秋霜去備水侍候五娘洗漱。
旖景見春暮眉心似有憂愁,便問她:“可是擔心明日之事?你且放心,論是如何,我也不會瞧着你被逼遠嫁的。”
春暮感激地笑道:“有五娘替奴婢作主,本沒什麼好擔憂的,可奴婢就是有些不明白,五娘爲何不讓奴婢娘直接把緣由說破,宋嬤嬤若明白奴婢家人得知了那人的情形,想來也不會強求……反而讓奴婢娘說得含含糊糊的……還有意激怒宋嬤嬤……”
“你老子娘難道沒有婉拒過宋嬤嬤,結果呢,她還不是軟硬兼施地逼迫,強迫着你們收了禮,轉頭紅雨就把這事張揚開去,爲的就是不讓你們反悔。”旖景一語道破了宋嬤嬤的計劃。
春暮短短嘆了口氣,卻聽旖景又說:“你難不成就沒有疑惑過,只要宋嬤嬤出聲兒,國公府多少下人巴不得與她孃家結親的,怎麼就非你不可?”
春暮一怔,神情就越加複雜起來,猜測着說道:“許是嬤嬤覺得宋二公子就算……到底也是官宦子弟,她瞧得上奴婢已經是恩典了,奴婢拒絕多少有些掃她顏面。”
“結親是結兩姓之好,可不是爲了結仇,沒得說你們不願意,她只爲一口氣就上趕着促成的道理,且待明日吧,若她就此不提也算是常理,若你娘把話都說明白了,她還是求到祖母跟前兒,這麼強硬的態度豈不太蹊蹺?”旖景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讓你們激怒她也就是爲了這個。”
“五娘是懷疑……”春暮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可奴婢自問不曾得罪了宋嬤嬤,她怎麼會……”
你是沒有得罪她,可她爲了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卻不會在乎你是否得罪過她,也壓根不會在乎你的將來。
看着春暮疑惑重重,憂心忡忡的模樣,旖景終究還是沒有給她再添負擔,只是看着窗外逐漸輪廓清晰一彎殘月,脣角逐漸彎起極爲類似的弧度與清冷。
對於明日,她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