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清查山西銀礦開採,可謂是集中了藺文武的脊樑骨。
當得知山西的行動之後,藺文武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長久以來,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一種無力以及看不清前路的迷惘。
銀礦停產,那麼他用什麼來和朝廷繼續對抗?
朝廷也有幾處礦藏,朝廷還有千萬百姓家中的積蓄,朝廷可以用賦稅來支撐新幣鑄造,可是失去銀礦之後,他還有什麼?
“少主,恐怕我們被盯上了!”藺府的大管家此時心中也是一陣苦澀,要知道現在的情形的話,他寧願當初死也要阻止藺文武的舉動,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此時後悔,已然晚矣。
大管家的話,讓藺文武的心中激起一陣波瀾,不過沉思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果斷的搖頭道:“朝廷應當不知道我們的具體身份,不然的話,此時就應該派兵來抓捕我們了。一定是外圍的那羣頭肥腦圓的蠢豬走漏了消息,這才讓朝廷懷疑到我們身上了。”
要說藺文武的思路還是極爲清楚的,瞬時之間,他就搞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知道自己目前還沒有暴露,只是掌握在家族之中的銀礦被查,是以藺文武很快制定出一條應對之策,試圖來力挽狂瀾。
“管家,你去,去聯絡三晉、江南各家的家主,告訴他們,現在到了最後決戰的時候了,要他們務必將家中的銀錢貢獻出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既然沒有了銀礦,藺文武索性就打算從自己聚集起來的數十家豪紳家族之中來積蓄力量,這些人的身家,不比一座銀礦少,況且在藺文武看來,只要自己繼續在官府打量兌換新幣,那麼朝廷自然會覺得之前的判斷之錯誤的。
只要朝廷被迷惑過去,那麼銀礦自然會回到他的手中,繼續開採,有了源源不斷的銀子,藺文武就不信擊垮不了朝廷。
只是,對於人心揣測的有很深造詣的藺文武,這一次卻有些想當然了。
當藺府大管家將消息帶到南北各家豪紳手中之時,相應藺文武者,屈指可數,更多的人,這個時候卻選擇了觀望之態。
畢竟此時乃是朝廷和藺文武之間對決的關鍵時刻,明顯藺文武處於弱勢地位,之前打算跟着藺文武謀求利益的這些人,怎麼可能孤注一擲將自己的身家賭上去呢?
“還是等局勢明朗,我等在做決斷吧!”
大多數的豪紳,此時無不選擇等待,反正他們是兩不相幫,只等局面明朗,勝負分曉,在做選擇。
豪紳們的背信棄義,無疑是雪上加霜,藺文武得知竟然只有四五家人相應自己後,怒火沖天,恨不得將這些人一下子就給弄死,以泄心頭之憤,可惜的是,不等着他和昔日的盟友們之間鬥起來,朝廷又頒發了新的詔令。
詔令上言說,鑑於第一輪鑄幣,極受歡迎,朝廷業已鑄造第二批新幣,總數不低於第一批,並且第二批新幣,將在多個地點同時供應百姓兌換,此詔令一出,即讓之前沒有兌換到新幣的老百姓們安下了心,同時也讓藺文武有一種沒有打着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騷的感覺。
“可惡,可惡,顧同這廝豈不是借我來做宣傳,什麼新幣極受歡迎,不過短短几日就兌換一盡,孃的,不是老子,怎麼會有人要你的新幣。”藺文武怒氣衝衝的見什麼就摔什麼,恨不得現在就殺進皇宮裡面去,去和顧同當面對質。
御書房裡,陳季常陪着顧同商議完在東北、西北的軍事佈局之後,就聽顧同講此番如何算計了幕後人一把,他不由得就大笑了起來。
“陛下啊陛下,臣可真的是服了你了,你這不是讓人家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嘛!”陳季常笑着說道:“我估計啊,幕後人這個時候一定在後悔,爲什麼當初要那麼着急的兌換新幣,哈哈`````”
想到這裡,顧同也不禁一陣莞爾,回想着一個多月時間以來和幕後人的幾次交手,顧同說道:“此人有手段,有魄力,可惜,眼界還是太小了。他以爲大批兌換走新幣,就可以讓朝廷顯得新幣不足,就可以讓百姓失去信心,可惜,他也應該看到,如此做的另外一個效應,就是百姓們會以爲新幣分量充足,極受歡迎,那些之前沒有斷換到新幣的百姓,自然心裡面會着急,你看着吧,等第二批新幣出來之後,老百姓就是排隊,也會將手裡面的舊錢,兌換成新幣的!”
“陛下英明。”陳季常由衷的佩服道:“幕後人沒了銀礦,又打錯了算盤,這個時候,怕是他只能依靠那些盟友了吧!”
儘管目前局勢對於朝廷十分的好,可是陳季常依舊覺得有些擔心,畢竟那些豪紳家中,家財多多少少加起來不必朝廷府庫裡面的金錢少,是以在沒有足夠的勝利之前,他始終覺得難以安心。
“你啊你,還是太小看朕的手斷了,也忽略了人心險惡啊!朕可以篤定,幕後人從他那些盟友身上,能夠得到的支持,定然屈指可數。”顧同嘴角浮起一陣笑意,反問道:“如果你是幕後人的盟友,你會這個時候將自己的身家性命賭上來嗎?”
“這`````”
陳季常先是一愣,然後豁然開朗,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顧同這一步一步棋背後的深刻用意。
誠然,幕後人凌厲的攻勢,固然讓朝廷覺得危急,可是在經過了最初的緊張之後,朝廷一招招應對,並且在應對之中,一步步算計,到了現在,幕後人猶如困獸一樣,必然難以逃脫。
“臣,佩服!”到最後,陳季常只能用佩服兩個字來表示對於顧同的敬意。
顧同笑了笑,渾不在意的說道:“不過爲了捉住幕後人,我這裡還有幾件事情,需要你去辦。”
“請陛下吩咐,臣萬死不辭。”陳季常連忙表態道。
顧同左右看了看,然後起身俯首向陳季常一陣耳語,等吩咐完一切之後,顧同就立即下令,讓陳季常速速去辦理。
帶着幾分激動,陳季常昂首軒宇的的走出了皇宮,京畿之地,各處軍營,隨着陳季常和樞密使羅通、兵部尚書符虎的聯名軍令,立即暗中行動了起來。
與此同時,沈復親自指揮着錦衣衛的精英密探,也展開了針對幕後人的反擊。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一直沒有查清楚幕後人的身份,對於一向無能不能的錦衣衛來說,這就是一種恥辱。
爲了洗刷恥辱,沈復親自向顧同建議,應當引蛇出洞,逼敵人現身,不過當顧同同意了這次行動,並且告訴他會安排京畿各營兵馬配合行動的時候,沈復一下子就覺得負擔重重。不說別的,爲了不讓京畿各營笑話,他也的辦好這趟差事。
“你們,利用之前打通的渠道,將這份鑄造局的平面圖裝作不經意的泄露出去,記住,一定要裝作不經意,如果被人懷疑,詢問你們這份圖紙從何而來,你們就說自家有親戚在鑄造局,明白了沒有?”沈復大馬金刀的坐在靠椅上,眼神凌厲的對着即將參加此次行動的錦衣衛密探說道。
“侯爺放心,我等一定完成使命。”一衆錦衣衛密探,叩首領了命令,然後就帶着圖紙,迅速離去。
三日之後,這份甚至標清楚了鑄造局每一處細節的圖紙,到了藺文武的手中,看着這份突如其來的圖紙,藺文武首先覺得是假的,可是看了幾眼之後,他的目光就有些離不開了。
“去,派咱們的人,去查一查提供這份圖紙的那幾個商人是什麼身份,還有,將咱們府上的死士派入鑄造局,按照這份圖紙,去探查一番,看看虛實,記住,不管是真是假,切勿打草驚蛇。”藺文武深深地明白自己手中這份圖紙的作用有多麼的大,可真是因爲這份圖紙太過重要,藺文武也就變得有些不相信了,區區幾個商人,可以將這樣秘密的東西弄出來。
不過半日的時間,藺府大管家就‘查明’了圖紙來源以及提供圖紙的幾個商人的身份,聽到圖紙乃是鑄造局內部人提供,目的也只是爲了金銀,商人的身份更是確鑿無疑,都是江南各地有名有姓的行商,藺文武的心瞬間就放下了一半。不過,他那裡知道,錦衣衛的密探,表面上的身份有不下四五重的掩護,要是他的人可以查清楚的話,可就真的稀奇了。
等到夜晚派到鑄造局的死士回來之後,言說圖紙上的每一處都是真實的,尤其是第二批鑄幣,全部都在鑄造局的倉庫之中,只不過防守嚴密。
聽到這般,藺文武內心之中心思浮動,他隱隱之間覺得這是關鍵,可是又有些恍惚不安,一時之間,也難以下定決心。藺文武真的怕,怕這是一個美麗的陷阱,一枚毒果實。
已經失敗了好幾次的藺文武,實在有些輸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