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寶“呵呵”一笑,老師誇學生是常態,自己也沒事兒就說那幫現在在外邊球場上亂滾的小傢伙將來都是國家隊隊員,可就這麼一說而已,還能當真了?就像自己的書法寫的“打造中國曼聯”,“曼聯”是目標,“打造”纔是核心,至於什麼時候能打造完成……時間短了叫效率高、嘔心瀝血、時間長了叫矢志不渝、踏踏實實。搞了一輩子足球,當了半輩子教練,徐根寶對老高的意圖洞若觀火。
老高瞅徐根寶明顯是不信,無奈的道:“徐指導,我這剛從德國回來,和他所在的球隊進行了一場熱身賽,您看看比賽錄像就知道了。”
“好,看看再說。”
一個小時後,比賽集錦播放完畢,徐根寶沉默不語。半晌,長出口氣:“小高,難怪你心氣高了,別說你,就換成是我可能也得睡不着覺,這可和老年人覺少沒關係。”
“小高,你說說,你這半年都怎麼調教的?我瞅着不光是王艾啊,你的幾個主力隊員的進步都非常明顯。雖然少年球員本來進步就快,但小半年兒能進步成這個樣子,還是太少見了。你說說,也讓我吸取吸取經驗,我這兒正好用得上。”
老高擰着眉想了半天:“老爺子,我們爺倆不帶藏私的,我就有什麼說什麼了。”
“要的就是這個!”徐根寶鼓勵道。
“其實我去歐洲學習的時候也曾經設想過接手球隊應該怎麼做。督促訓練,親自指導,如果是少年球隊還要加上關心生活,關心學習,制定好了高低標準適中的訓練目標、比賽目標、提高目標,然後堅決的貫徹下去。我接手國少以後,其實也是這麼做的。我小時候在您手底下,您也是這麼做的。我很多時候也會不由自主的按照您的工作模式往下走。”
“嗯。”徐根寶應了聲,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可是”老高苦笑了下:“徐指導,我這教練您也知道,學到一半我被拉回來了,還沒徹底學明白,就如您剛纔所說,我本來是想着從地方隊的助理教練這樣一步步的積攢經驗的。說實話,我沒什麼特殊的方法或者特別成功的創造。您想想我這個情況,都沒準備好呢,初出茅廬哪有什麼經驗或者成果?去年年底開大會讓我作報告我都拒絕了,真沒什麼好說的,上臺了老生常談,別人聽着也沒意思。”
徐根寶皺着眉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學生話少,心事重,但爲人還算坦誠,尤其和自己亦師亦父的關係。說的也是有道理,沒學成就趕鴨子上架,肯定是沒有自己成型完整的足球理念的。
“那你對球隊的好成績自我總結了沒有?因爲什麼?你這個教練可是不怎麼順的。”
老高點點頭:“總結了,我琢磨了好久。前年十月份我到附中見到了王艾,大概是以這個時間點劃分,我前後的管理出現了一點變化。之前就是忙忙碌碌,到處奔波,攢隊伍,拉體能,試陣型,看球員。但這個時間點以後,我的管理工作中不知不覺多出了一些東西。”
說着,老高扭頭瞪了眼王艾,對徐根寶道:“徐指導,這小子是程衛的師弟,他也不知道怎麼,就特別招女人喜歡,我媳婦還厲害,所以我這個主教練和您比差遠了,上次來您就看到了,和我總是沒大沒小的,我和他不管是隊裡還是生活上,都一律得商量着來。可能他這個人大碩士的牌子讓我這個中學生有點怵。所以他來了以後,這球隊的氣氛就特別活潑,就是沒正行的時候特別多。亞少賽之前我們一大半的這裡超齡了,所以上上下下都認爲我們沒什麼希望,所以也沒人管我們,當時我也沒什麼心氣,合計着能踢亞少正賽就比前兩屆強,我一個半路接手的年輕教練,這就不錯了,所以就任由他胡鬧。他這一天天的帶着這幫小球員在奧體中心翻天了,今兒去人家跳水隊看內部訓練、明天去乒乓球隊找人單挑,後天又去羽毛球中心打羽毛球,最後乾脆一人背一杆滋水槍樓上樓下的瘋跑。當時我琢磨着,一期二期國少硬捏合到一起的,彼此不熟悉,都是小孩一起玩一玩有助於增進了解,所以就沒怎麼管。他混了小球員裡的老大,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到了越南,最後糊里糊塗的拿了冠軍。”
老高無奈的做了個手勢:“要不是您問,我還沒想到這麼多,現在想起來他那些胡鬧,我都納悶我怎麼就沒管呢。可能這就是和以往的國少不一樣的地方?或者說是我在管理方面的不一樣的地方。其他的真沒什麼了。”
徐根寶點點頭道:“小高,我帶你的時候你很小,所以有些事兒你就看到了一面。其實,我的帶隊方法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對不對?帶你們那會和帶外邊這些90後的不一樣,你那時候我就防着你們打撲克,現在的小孩我得看着他們打遊戲。時代,時代在變化,這是共性。球員,球員不一樣,這是個性。在不同的時間,帶着不同的球隊,有着不同的核心球員,教練員也要妥協,因勢利導。世界足壇以成敗論英雄,不論你是有着明確的戰術思路、戰術紀律打造一支特殊的隊伍,還是激發隊員創造力,打造一支團結的隊伍,勝利是最後的評判。所以,不要自我懷疑,你做的不錯。”
想了想,徐根寶又補充道:“你遇到王艾這樣的野路子出來的球員,就不能像管理正規訓練出來的球員一樣。既然他從野路子趟出來了,就說明他的那一套,起碼適合他自己。如果你用正規化去要求他,很可能泯滅了他的天性、靈性,那就得不償失了。也許你當時沒想到這些,但是你實際上的做法是正確的。教練員就是這樣,不管手裡的牌面怎麼樣,重要的是要組合好。不過,想要遇到這樣的球員,可是太難了。”
說着,徐根寶惋惜的看向王艾:“這小子要是我從小就遇見他多好……不過,也沒準他叫我給訓練的同化了。要不然,他成長的過程我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現在也不晚吶”,王艾笑呵呵的道:“我在德國的球隊今年升級了,德國南部地區聯賽,水平應該是中國的甲B。”
一老一少對視,外加老高,三人都頗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