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鬥法之戰中“詐贏”了之後,孟夆寒和四凶便在錦羅什的引領下朝着山洞的深處進發了。
這一路上,各種陣法、陷阱、玄境……可謂俯拾即是,有一些事物的兇險程度,就連四凶見了都要緊皺眉頭。
比如說,在某根不起眼的巖柱後方,擺着一個“盥魂藥鉢”,假如你路過時沒有按照地上的隱陣路線彎曲着走,就會將其觸發。
盥魂藥鉢會將觸發者三魂中的“地魂”抽走,如果被奪魂之人生平問心無愧、正直善良,那就還好,其地魂很快就會回體,最多就是產生點頭暈的感覺;但假如被奪魂之人不是什麼好人……其地魂當場即受因果之報,隨即引得業火燒身,將其整個人由靈魂層面焚成瀣粉,最後變成那藥鉢中的藥渣子。
當然了,這是針對人的情況,像四凶和錦羅什這種三魂七魄不全的“妖怪”,一旦觸發了盥魂藥鉢,那就是整個“靈體”被抽走“審查”了。
可以說,倘若沒有錦羅什在前帶路指引,別說是四凶……今天就算來幾個遠古的大妖、或者幾名狂級能力者,也絕對走不完這段通往天師秘境的路。
跟在錦羅什身後時,孟夆寒心裡也一直在暗暗慶幸:“還好剛纔沒有跟他來硬的把他滅了,否則我們五個全得在這兒陪葬。”
就這樣,一行人走了半個多小時,穿過了不計其數的曲徑和岔路,避開了無數的陷阱,這才抵達了這個山洞另一端的“出口”,亦可說……是天師秘境真正的“入口”。
那入口,是一個“月洞門”,這種門通常在庭院裡才能看見,出現在這裡,確有些違和。
穿過去之後,外面是一片山水,山是青山,水是綠水,依山傍水之處,還結着一間草廬。
此時,這個空間裡,天上還是豔陽高照,顯然和外界的時間不符,不過這種事其實也無所謂了。
錦羅什頭前帶路,將五人引到草廬門前,方纔頓住腳步,回頭道:“小道,按規矩,到了這裡……我得問你幾個問題。”
孟夆寒一聽就明白,這又是一次“考驗”,而且,這看似簡單的“問答考驗”,或許纔是最麻煩的,一旦說錯了什麼,很有可能會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嗯。”快速思索了兩秒後,孟夆寒沉聲應道,“你問吧。”
問題,是張天師留下的,錦羅什只是轉述,所以也不需要多想,脫口而出:“你今天來這兒,求得是‘道’,還是‘寶’?”
“寶。”孟夆寒也是不假思索就回答了。
他沒有說“道”,也沒有用“道即是寶”這種看似高明的圓滑回答,因爲他也明白,雖然現在正在向自己提問的是錦羅什,但這些問題肯定都是張天師留下的,以天師的智慧,自是早已算好了每一種答案的情況,並教了錦羅什怎麼去應付……
因此,這種時候,最好還是別整那些虛的,說些實在話。
“好。”錦羅什道,“既然已到了此處,且是求寶來的,那斷然不能讓你空手而歸……”他頓了頓,朝草廬的門瞥了一眼,“但這裡面裝的法寶成百上千,讓你全部拿走也是不行的,你覺得……你拿幾件合適呢?”
這回,孟夆寒想了片刻,才舉起了一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回道:“三。”
“哦?三件是嗎?”錦羅什挑眉道。
“非也。”不料,孟夆寒糾正道,“是三成。”
“什麼?”錦羅什都驚了,“你是說每十件裡面你要拿走三件?”
“正是。”孟夆寒回道。
“哈!哈哈哈哈……”短暫的驚訝後,錦羅什大笑出聲,“好!好好好……”他點點頭,橫舉一臂,衝孟夆寒做了個“請”的動作,“那就請吧。”
他話音落時,孟夆寒已是毫不客氣地推開草廬的那扇木門、進屋去了。
孟夆寒前腳剛進去,錦羅什後腳便橫插過來,擋在了四凶的面前:“抱歉,只能他一個人進去。”
他這話才說一半,其身後的那扇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自動關上。
見這陣勢,方相奇冷哼一聲,笑道:“我說……他要是死在裡面了,我們應該能知道吧?我可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哦。”
“放心,他若死了,頂上的煙囪會冒煙。”錦羅什說着,頭也不回地擡手指了指後面的屋頂。
聞言,四凶之中最有智謀的帝慝又開口試探道:“反正他也已經進去了,你能否告訴我們,方纔的‘問題’,究竟有幾種答法、每種答法又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告訴你們也無妨。”沒想到,錦羅什完全沒有藏着掖着,只是不緊不慢地回道,“首先,回答問題的人若說了假話,比如……想要求法寶的,卻說自己是求道……那他進去以後找到的東西也都會是假的,他會拿着那些虛假的東西,走出一扇虛假的門,去到一個虛假的世界,經歷過一整段虛假的、被安排好的一生,最後在‘臨死前’突然夢醒一般回到這個草廬裡,兩手空空地從真正的門走出來。”
“呵……難怪是‘告訴我們也無妨’了……”聽到這兒,蚩鴞笑道,“就算我們把你這些問題和答案都泄露出去,知道的人也只能跟你說真話。”
“然也。”錦羅什道,他又停頓了幾秒,接着方纔的話道,“其次嘛……說了要‘寶’的人,就得問他要幾件……究竟‘幾件’合適,其實並沒有定數,得看這個人的‘心’和‘器量’,能容得下幾件;有些人拿一百件也不算多,還有些人拿兩件也算是僭越。
“要多了的呢……就是‘貪’,貪者,拿完了東西,會走不出來,只會覺得身上背得法寶沉重無比,從草廬裡屋到門口那幾步路,他走上一輩子也走不完,必須舍掉自己多貪的數量,才能走得動。
“而要少了的……是‘怯’,怯者,可以拿着法寶出來,但法寶到了其手上發揮不出十成的效力,除非哪天他能捨去了自己的‘怯’。”
他說到這兒,方相奇乾笑一聲:“哈!那不用說了,姓孟的絕對是貪啊,就他那器量,還‘拿三成’?我看能拿出三五件來就不錯了。”
嘎吱——
方相奇話剛說完,草廬的門居然就從內部打開了。
孟夆寒看起來啥都沒拿,兩手空空就出來了。
“不會吧……”方相奇看着他,“雖然我不是很看得起你,但你不至於一件都拿不出來吧?”
“說什麼呢?”孟夆寒好像沒明白他的話,“什麼一件都拿不出來?我三成都拿好了啊。”
“啊?”方相奇一臉疑惑,又將其上下打量一番,接道,“東西呢?”
孟夆寒當即翻手一變,宛如魔術一般將一個小錦囊變到了手中:“當然是收進這個如意乾坤袋裡了啊,難道你讓我背出來啊?有好幾百件呢,河馬都背不動啊。”
他理直氣壯地說完,便轉過身,用很有社會氣息的動作拍了拍站在其旁邊呆若木雞的錦羅什的肩膀:“錦護法,有勞你再帶一次路,送我們出去唄。”
…………
直到將孟夆寒他們送到了最初與自己相遇的地方,並重新開啓了出去的通道,錦羅什也還沒從那種“被洗劫了”的感覺中回過味兒來。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當年天師也說過這些法寶是有能者得之,既然孟夆寒能“拿得出來”,那錦羅什也是服氣的。
雙方別過之後,孟夆寒便帶着四凶踏上了歸途。
走在那條狹長的出洞通道中時,小孟的心情已是相當愉悅、也很放鬆,畢竟組織交付的任務已經完成,且過程也不算太費力。
方相奇那幾位兄弟姐妹自然也都沒什麼不滿的,自己完全沒出手,輕輕鬆鬆就幫了“傳述者”這個忙,這是好事兒啊。
只是,帝慝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一些疑惑,在快要走出山洞時,她終於是忍不住,趁着聊天的氛圍不錯,話鋒一轉,來了一句:“就是有件事兒我還不太明白。”
“哦?什麼事啊?”方相奇接道。
“傳述者的佈局和算計我是有所耳聞的,他通常不會做無意義的佈置……”帝慝若有所思地回道,“但你們看今日之行,假設是孟小道他一個人來,儘管不能說是十拿九穩吧,至少也不會有性命之虞,最多就是在錦羅什那關被攔下、無功而返……再退一步講,逆十字本來也已經派了三哥你來做後盾了,還有什麼必要把我們三個也牽涉進來呢?”
“嗯……有道理啊。”方相奇還沒接話,孟夆寒就先沉吟道,“已經有一重保險了,爲什麼還要加三重?”
他們說話之際,剛好走出了洞口。
就在這一刻,突然!
黑夜之中,霞光萬丈,道氣縱橫,鳴動轟然。
待他們五位反應過來之時,已然被困在了一個“天絕地烈金光落魂陣”中。
“唉……這就是人生啊。”方相奇見狀,還在吐槽,“人生中所有的疑惑終將在一次次‘遭重’後得到解答。”
他這邊槽聲未盡,周圍山林中已現出至少三十道人影,且每一個身上都很明顯地透出靈力來。
其中,氣場最強的一人,站得離他們也最近,那不是旁人,就是他們此前在景區遇到的那位看門老大爺,或者說——龍虎山天師府現任掌事單翰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