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閣。
千數人此時皆是啞然無聲,若非眼前一幕太過慘烈,只怕會有人因爲她這般話語與神色而笑出聲來。偏偏,就是此時此刻,她這樣的模樣與平淡的言語,配上琉璃牡丹花臺上慕容凝真的慘狀,只讓人心頭暗顫。
想剛剛樓梯出口,司陵孤鴻走出來時。她拽着他的一縷墨發,依偎在他的懷裡的模樣,恬靜如貓,乖巧動人,讓人有種想要將之抱入自己的懷裡,然後疼進骨子裡的衝動。誰會想到,她若是霸道傷人起來,竟然如此淡定如常。
只見她這時候依舊靜靜的坐在藤木錦繡椅上,兩頰腮子鼓來鼓去,該是在口裡舔食着那顆蜜餞,面對慕容凝真這時的慘狀沒有半點的害怕神色,倒是有些……嫌棄?
她在嫌棄什麼?她也不想想如今慕容凝真那般的絕色美人,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到底是拜誰所賜的?
衆人心中又是嘆,又是驚,卻還有幾分的哭笑不得。
“你……”慕容凝真被她一句說得面色幾乎猙獰,她頭正向着唐念念的方向,一手捂着雙眼,靈識卻將唐念念看得清清楚楚。她想要看透她的未來,偏偏看到的只有無邊氤氳的綠波。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爲什麼看不見!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爲什麼會看不見她的過去未來!
慕容凝真心中憤怒恨意滔天,如何耗盡心力的去看,看到也只有那緩緩遊動的無邊綠波而已。隨即,她面色一白:“噗!”
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只見她的整個人都似萎縮了許多,肌膚也顯得一分暗淡。
唐念念不喜的輕皺了一下眉心,道:“不喜歡她的窺視,要毀了她的修爲。”
她此言一出,慕容凝真心中一寒,緊閉的眼內殺意無邊,脣口輕挪。
“滯滯滯”
十道銀白雷球突然出現,眨眼就衝向唐念念的所在。那閃爍的電光,將她凝脂玉容照得如雪,一雙黑眸依舊淡定從容,印着那閃爍的電光,亮的逼人。
唐念念沒有動,在她身後本已擡起步子,準備上前的戰蒼戩也一下頓住,只因爲此時那十道雷球已經化作虛無。
慕容凝真一下轉頭朝向司陵孤鴻,神容難看到了極點。然而,當她看到此時他那深邃如淵的朦朧眸子,似凝霜冰玉掉精雕細琢的面容,一股無邊的驚恐的突襲上整個身魂。
她怎麼忘記了,這個人可是將來這個大陸上至尊,這個人將站在這個大陸的巔峰。
他若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她怎這般不小心,既然此時他護着那個小賤人,自己再忍忍,往後使計將之分離便是。何必此時做了惹他怒火的事情,傷了自己,亂了仙源裡的戒律,也將往後的計劃打亂。
“……是凝真錯了,”慕容凝真死死壓制着心中的怒火憤恨,放低了姿態,神容溫婉柔和的認錯道:“還望無垠之主原諒。凝真只是一時昏了頭才做出如此的糊塗事情,無論無垠之主提出什麼要求,凝真都願意承受,請無垠之主原諒!”
連說兩次請求原諒,慕容凝真的態度的確是放得低了,只是心中到底如何,在場的衆人卻無法從她那紅腫不堪的面上看出來。
唯有二樓客房內的蘇維深暗笑一聲:只怕她現在面容依舊如初,以她那份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表面姿態,也少有人能夠看出她這副溫婉後,到底蘊藏了多少憤恨怒火吧。
某一間客房內,一襲粉白羅裙的柳飄雪就坐在其中,此時眼中盡是嘲諷又是驚恐,面上似是劫後餘生的僥倖安心。
此時的她無比的慶幸當初做出的決斷,哪怕後來鐵扇門的財物真的被人一掃而空,她也因此受到家中衆人的刻薄對待,受盡了冷眼,從而對唐念念也生起過幾分的憤惱。如今看到這一幕,她心中那點的負面情緒便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受到家族中人的幾道冷眼又如何,聽幾句刻薄的話語又如何,比起此時慕容凝真的遭遇,已是好上太多。一切都是她自己惹來的禍端,只當是破財消災,往後再見到這兩人,還是避着走爲好。
這慕容凝真卻是個看不透的,看她姿態便知定是清高慣了,竟然與那唐念念對着幹,此時道歉又如何,看這情況怎麼都不會如當初的自己那般幸運,善了了吧。
柳飄雪幾分惡意幾分嘲諷幾分同情的想着,其他芸香閣衆人也看着慕容凝真如此放低姿態的認錯,不由的想司陵孤鴻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只見站在原處的司陵孤鴻似並未反應,一雙幽深的眸子無聲的落在慕容凝真的身上。慕容凝真本是溫婉清雅的神情也在這時突然變色。她的神情驚恐,不可置信的用那雙已經空洞的眸子盯着司陵孤鴻,驚叫出聲:“不……不!不要——!”
她能夠感覺到,本是無形束縛在身體周圍的什麼正在侵入她的身體內,所到之處便將她體內的靈力給吞噬得無影無蹤。若是這樣下去,只怕真正到了靈海,她苦苦修煉到如今的金丹初期的修爲也將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如何甘心,如何能夠甘心!
慕容凝真心中的驚怒升騰到了極致。
一直以來,因爲她一出生便是青蓮道體,能夠看到過去未來,修道極快,容姿絕色,馬上成爲慕容家的瑰寶,受到全家族的寵愛與敬仰。從小到大從未受到過真正的挫折,可謂是一帆風順到了極點。
如此這般也養成她這樣自視甚高的性子,喜好受盡天下人追捧的虛榮。
從偶然一次預測然她看到了司陵孤鴻的身影,看到那一閃而逝的畫面,讓她知曉這個人,將是這片天下真正的至尊。她便下了決心,唯有這個人才配得上她,也唯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做她的道侶。
然而,待她透過他人預測到司陵孤鴻將會出現在東椿城,她也早早的來到這裡,準備好一切,計劃好一切,如何想到等待她的會是這樣一場劫難。
想她慕容凝真在仙源中,無數才俊想到娶她爲妻,成爲她的道侶,唯獨這個人,這個人竟然對她這般的不屑一顧,還爲了其他的女子傷她如此!
“司陵孤鴻,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慕容凝真嘶聲痛恨的低吼,“早晚有一日,我一定會讓你在我的面前跪着求我,求我可憐你,求着成爲我的道侶!還有她,我定要讓她生不如死,受盡罡雷地火的折磨!”
一股寒涼侵蝕神魂,不止那股詭異能量所帶來的,還有司陵孤鴻投來的目光。
從見面到如今,他真正看到她時,都不過是因爲她所言與唐念念有關。
慕容凝真空洞的眸子裡掩飾不住怨毒恨意,配上此時她的狼狽的姿態,再無半點初來時如畫如仙的美妙。她脣口輕挪,一股懾人的青光從她身上涌出,在她背後一道光幕而開,她的身軀也慢慢的隱入那光幕中。
這一幕,讓整個芸香閣內中人都目露驚色,顯然對此番這種玄乎其玄的事情很是震驚。
坐在椅子上的唐念念眸子微微一閃,抿了抿脣。
慕容凝真冷冷的看着他們,然而當看到眼前一襲白影幾乎憑空而至,一隻如玉修長的手伸向此時已經被光幕籠罩近半的自己時,她冷靜的神情就一下透出些驚慌。
那隻手看似緩慢,卻一息就觸到她了的眉心,一縷無光的黑侵入其中。
咔嚓……咔嚓——
眉心靈海中,她的金丹一點點的龜裂,即將破碎。
慕容凝真面色煞白,哪怕是那被打得血紅的臉都無法掩蓋她此時的驚恐。
“噗——!”一口精血從她的口中噴灑,她的面色肉眼可見正在暗淡,她烏黑亮澤的秀髮一點點的失色,化爲斑白。一個剛剛還風華絕色的女子就在衆人的眼中,一瞬變成一個猶如百歲的蒼老太婆。她眼波劇烈的顫抖,猙獰的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此時光幕的光芒猛的的一甚,一道沉穩蒼老的聲從內傳出:“小凝真!?”
慕容凝真的人影一斂,便在光幕中消失。
“哼!”那沉穩蒼老的聲音傳出一聲冷哼,那空餘下的光幕弘暉突然緊縮,包裹住司陵孤鴻探入其中手,極快的向他全身彌生。
唐念念一下從藤木椅子上站了起來,眨眼就到了司陵孤鴻的身邊。
司陵孤鴻朝她頭來安心的一眼,白皙的手掌無光的黑霧一展,那青白的光輝化作零碎閃光,消失在空氣中。
唐念念看着他白皙手掌上的條條血痕,雙眼即可一眯,閃過顯而易見的麻木怒氣。
“念念,沒事。”司陵孤鴻輕聲道。
唐念念擡眸看了他一眼,輕捧着他的手,低頭就伸出舌頭輕輕在他手上血痕舔舐,動作輕柔珍惜。
司陵孤鴻眸子一柔,垂着眼睫靜靜看着她,水色的脣瓣淺揚。神容溫柔,再不見半分剛剛靜寂無聲的寒涼。
本是被剛剛一幕又一幕神奇震驚住的衆人,此時看到眼前這一畫面,一時只覺得心田一靜,連呼吸都似不由的放輕,看得不願離開眸光。
這兩人,實在如畫,徒惹人羨慕。
一會後,唐念念纔將他受傷的血跡舔淨,他手掌上也再不見任何的傷口,白皙如玉,與平常毫無不同。
她全身都是天聖藥,口中津液更是如此。就與她對司陵孤鴻身上的天魔毒的喜愛一樣,司陵孤鴻雖然平時還無刻意表現出來,但是對她身上的味道與天聖藥定也是極爲喜歡。
司陵孤鴻伸手便將她再次抱入懷裡,一手撫摸她眉心的輕皺痕跡,道:“念念,不氣。”
唐念念認真的看着他,淡道:“我記住他的聲音了。”
司陵孤鴻一笑,“好。”
唐念念抱緊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懷裡,眸內波光輕閃。
現在先記着,以後慢慢算。
司陵孤鴻又喂到她脣邊一顆蜜餞,然後從琉璃牡丹花臺中無聲落在地上,向外走去。
那原本還在遠處上下搖晃着藤椅,也在這時候無聲無息的消失,卻是被司陵孤鴻收了起來。
殊藍等人自然跟隨在後面,木靈兒也在這時候回神,看到幾人幾獸的身影已經遠去,這就急忙的擡起步子小跑跟了上去。
芸香閣內,隨着司陵孤鴻等人的離開,久久中依舊一片的安靜。
這會兒,衆人也都沒有了再看羣花爭豔的興致,心中只剩下一陣陣的驚疑與感嘆。驚疑的是慕容凝真和司陵孤鴻那些聞所未聞的手段;感嘆的是司陵孤鴻對唐念念那份傾世寵溺,兩者之間那份讓人看之羨慕的深情。
蘇維深倚靠牀沿,臉上溫雅的笑容早在不知不覺中化作一抹深沉。
看來這天下還有太多的神秘,本以爲他東椿城蘇家已是這天下的絕頂勢力之一了。如今看來只怕在隱藏的某些勢力、某些人的眼中,只怕是宛若螻蟻一般吧?
想到這個可能,蘇維深袖內的手掌微微緊握,雙眼如炬。
若說慕容凝真的神秘手段,他尚且還能理解,從她出現便一直如此神秘,背後似乎隱藏着一個絕頂而不爲人知的勢力。他與她合作,不止是迫於她的實力,更多的則是想從她的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與好處。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司陵孤鴻竟然能夠將她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最後他手掌纏繞的那道無光黑暗,更讓人看之就心驚肉跳。
無垠森林,司陵家族,莫非早就知曉這些神秘所在了?還是隻有這本就神秘之極的司陵孤鴻一人知曉而已?不對,在他身邊的唐念念同樣不簡單……
蘇維深想得越來越多,卻如何也無法得知真相,一時不由就想到了木靈兒的身上。若是司陵孤鴻只是天品,對於她的那份要求只怕有心也無力,可是從剛剛他表現出來的神秘實力,這事情就怕是有些不準了。
他不由伸手捂額,有些頭痛的苦笑。
真的一堆的麻煩事,但願不要是最壞的結果纔好。
芸香閣外。
司陵孤鴻等人剛剛走出百丈外,四周突然竄出六名衣着簡樸,身形健碩的男子。只見六人一出現就將衆人圍住,一人口音帶着些特別調子的低吼道:“你們是誰,想對靈女做什麼!?”
本是跟在後面的木靈兒面色一驚,疾步上前,對着那男子沉聲道:“阿里,不得放肆!”
她身姿嬌小,面容靈秀,只是這時沉下臉色來,低斥的聲音竟然讓人感覺到一股威嚴。看得出來,她絕非第一次如此,她在家鄉國家的地位想來也定然不低。
殊藍等人看得有些驚奇,這木靈兒此時的姿態與在唐念念、司陵孤鴻面前模樣,實在截然不同。
被喚作阿里的壯實硬挺的男子立馬低下頭,對木靈兒彎腰行了一禮,再看向她與司陵孤鴻等人時,神容還是有些謹慎急切,一副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說的模樣。
木靈兒這時轉頭輕輕看向唐念念,那臉上的沉靜也一時化爲小女孩般的靦腆,輕聲道:“阿納菈,阿里他們是我的隨從,是木森國英勇的納魯,讓他們隨我一起前行可以嗎?”
“阿拉娜!?”一聲低聲的驚叫從其中一名男子口中傳出。其他五人看着唐念念的目光也一下充滿震驚,下一刻就化爲興奮和尊敬。
殊藍等人心中的驚奇也更多了一分。這木靈兒口裡的阿納菈到底是什麼身份?看起來該是非常尊貴。只是這木靈兒一說,這些人竟然毫無的懷疑就信了?
唐念念看了她一眼,輕點了一下頭。
這會兒,這邊的動靜也被諸多人注意到,加上衆人容貌本就出衆,蛇怪等獸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最是惹人的便是司陵孤鴻與唐念念兩者的身份。一時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議論聲一點點的漸高的響起。
唐念念本因司陵孤鴻被傷心情不好,此時看到這些人的環繞和議論自然不喜,這就伸手輕扯了一下司陵孤鴻的墨發。
不需要她的任何言語,司陵孤鴻就知曉她的意思。
他腳下無聲一行,人就到了數丈之外,一個眨眼之間就消失在衆人的眼前。
木靈兒睜着眸子張口,話還沒有出聲就看不到了他們的身影,一時臉上浮現一抹沮喪。轉頭看向身旁的殊藍時,那臉上的沮喪雖然還沒有消散,但是神情秀美純柔,笑容有禮道:“不知可否請這位姐姐帶路,去往阿納菈的住處?”
殊藍看了她一會,微笑道:“自然。”
這個女子,似乎只有在小姐與莊主的面前纔會的失態。而對待那六名男子的威嚴,面對她們這些人言行有禮,舉止有度,怎麼看都不是小家之女能夠擁有的氣度。
“麻煩了。”木靈兒輕點下顎。
殊藍搖頭示意無事。
小姐都言明說有事要問她,莊主要送給小姐的空蠶也關係到她,她自然要將她帶回雪竹居中去。
一行人這就伴隨消失的司陵孤鴻和唐念念兩人之後,向着雪竹居快速前行而去。
南北深處,雪竹居。
竹林鬱翠,草木生機勃勃。此時天邊日頭有些落下,正是不明不暗的時候。
當殊藍等人到來時,正見唐念念與司陵孤鴻坐在竹林前的小謝內。
唐念念也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目光落在木靈兒的身上,道:“過來坐。”
木靈兒眸子一亮,對身後緊緊跟隨的阿里六人擺手,這就輕步上前到了小謝。在對着唐念念行了一禮後,才慢慢的坐下來,道:“阿納菈……”
殊藍這會端着兩杯果水走來,伸手一杯放在唐念念的面前,另一杯則放在正有些緊張不安坐着的木靈兒面前。
“嗷嗚~”一聲嬌憨的獸叫,綠綠的身影突然就從半空中落在桌子上,水汪汪的眸子盯着殊藍,搓了搓小爪。
殊藍抿脣一笑,“這就去準備綠綠的。”
“嗷嗷啊~”綠綠眯着碧綠的眼睛,滿足的打個小滾就到了唐念念的玉杯旁,歪着腦袋盯着木靈兒。
木靈兒看到它一身錦衣小靴,脖子戴着錦囊,一番行徑後這個模樣看來,笑容就不由的浮上稚嫩的面頰,那份緊張也散去許多。
唐念念坐在司陵孤鴻的腿上,端起玉杯,抿了一口果水,輕擡眼睫看向木靈兒,淡道:“這個好喝。”
木靈兒聞言,眸子也從綠綠的身上離開,很快的點了下頭,也端起玉質的杯子喝了一口裡面的果水。本是隨意的一口,入了口就感覺到一股清甜甘露味道的瀰漫口腔,隨之而來就是一道暖流入了身體,全身都爲之一清。
木靈兒睜了睜眸子,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唐念念道:“這是千年青紅果的汁水。”
木靈兒從杯子裡擡頭,面頰一下升起一片通紅。這就放下杯子,小雞啄米一樣的輕輕點頭。
唐念念問道:“你家鄉有這樣的果子嗎?”
提到自己的家鄉,木靈兒雙眸明亮無比,連對唐念念身後司陵孤鴻的懼怕也淡去,應道:“這個我沒有見過,但是木森國周圍森林很大,聖地裡也有許多這樣讓人吃了很暖和,又會增長力量的果子。”
唐念念眼睫輕顫一下,問道:“聖地,是不是生氣濃郁,樹木生得極好,偶爾會傳出龍吟之聲?”
在她身後,司陵孤鴻聽到她的問話,本是捏着她柔嫩手掌的手微微一頓,向木靈兒投去一目。
此時,木靈兒一臉驚訝,隨即嫣紅了面頰,更是興奮,聲音歡喜虔誠道:“阿納菈就是阿納菈,這是天的旨意,木靈女能在這裡見到阿納菈是木靈女的無上福氣!”
唐念念卻不解風情,面對她這樣的虔誠話語,只淡道:“仔細說說你的家鄉和聖地。”
木靈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子,然後笑容滿面的說道:“木森國是最美麗的國家,四面都是山林,有最大草原,有最清澈的山泉水,有最可愛的獸羣,有最自由的飛鳥……在木森國裡只有最美麗的春季,樹木常青,花開不謝,風也是最溫暖的風,下雨時也是最美的……”
她說得眉飛鳳舞,越說越歡樂,眼中流光溢彩,笑容懷念,口氣中充滿着濃濃對家鄉的喜愛和依戀。
唐念念看着,雖然她說得許多都與她想要聽得無關緊要,卻也沒有打斷。
這會兒,木靈兒話語一頓,本是歡樂懷念的神情也化爲虔誠信仰,口氣也從一開始的輕快的脆亮化爲輕緩的透淨,“木森國的聖地是木森國所有人的聖地,那裡是天賜予木森國最美的祝福,是神留給木森國最好的禮物。那裡樹木高聳入雲,泉水可以洗淨人所有的煩惱,果子能夠讓人得到力量,在那裡無論是人還是飛禽走獸只有得到承認才能進入。”
“還有阿納菈說的龍吟,”木靈兒尊敬純淨的目光看向唐念念,笑道:“那是木龍在爲我們木森國的祈福呢。”
唐念念手掌這時反握着司陵孤鴻的手,在木靈兒的話語中,笑意也一點點浮上她的眉宇。
“木龍靈脈。”
從木靈兒的這些話裡,她已經可以確定那就是木龍靈脈了。
“嗷嗚~嗷嗚~”綠綠這會也跟着兩隻小爪子分分合合的拍着,那嬌憨的叫聲讓人一陣的好笑。
唐念念目光落在木靈兒的臉上,眸子一眨,道:“你不高興。”
木靈兒聽着她這平淡,卻讓人無法反駁的話語。抿了抿脣,剛剛纔說道家鄉聖地閃耀的眸子,此時卻暗淡得讓人心疼。
“可是……木森國就要沒了,”她脣瓣輕輕的顫抖,雙袖內手掌都緊握更拳,聲音有着強忍的哽咽,和倔強的沉定,“從那日那羣人發現了木森國的聖地……那羣人,那羣人想將聖地佔爲己有,他們用盡手段想要進去聖地……雖然他們被木森國的納魯趕跑了,卻把木森國聖地的消息傳給了大周國……”
“木森國的美麗,木森國的平靜,都沒了。”木靈兒說着,雙肩也顫抖起來,眸子裡隱隱有水波流動,抿脣堅忍,“大周國要我們進貢的糧食越來越多,錢財也越來越多,木森國的人民連自己吃的都快沒了,可是大周國卻要的更多!”
“他是想將木森國逼到絕境,想要我們將聖地交出去!”木靈兒下脣被咬破了皮,從木凳上一站而起,聲音突然提高,響亮堅決,“聖地是木森國的聖地,不允許任何貪婪之人的玷污指染,哪怕是餓死,戰死,木森國的大家也不會將聖地交出去!”
“吼吼吼——!”遠處,本是安靜站着的阿里六人此時也神情激昂決絕的低吼出聲。
不管是木靈兒還阿里六人,從他們的身上都散發着一股絕對的信仰和堅定,那是對家鄉國家的虔誠,毫無權欲之心。
“阿納菈……”木靈兒擡頭對着唐念念尊敬的喚道。
唐念念淡淡看她。
木靈兒目光小心的看了她身後的司陵孤鴻一眼,又落在唐念念的身上,低聲說道:“我是偶爾聽到東椿城蘇家要找空蠶的消息,然後打聽到蘇家在大周國的地位,我想求蘇家幫忙木森國,但是那位蘇二少不肯答應。”
“我知道,用空蠶來換取幫助木森國和大周國對抗,這個要求很不公平,甚至妄想天開,可是隻要有一點點的希望,我都要試一試。”木靈兒年紀雖小,但是當說到這些有關木森國存亡大事時,卻顯露出不符年紀的沉穩,還有願爲此付出一切的堅決,“天下很大,大周國很強,但是一定有比他更強的。木森國的納魯勇敢、強壯、有力量,不比任何人差,木森國只是輸在人數上而已!”
她俯下身,對着唐念念拜禮下去,“阿納菈,木靈女請求您,解救聖地,解救木森國。”
遠處,阿里六人也隨着跪地拜禮下去。
唐念念淡淡問道:“爲什麼求我?”
木靈兒擡頭,眼中是毫無保留的信任,鈧嗆有力道:“因爲您是阿納菈!木森國遭受這樣的劫難,木靈女能夠在這裡見到阿納菈,這是神的旨意!木靈女相信,阿納菈一定能夠解救木森國,帶領着木森國走向輝煌!”
唐念念眼睫輕眨了下。
正如木靈兒說的,這一切發生的過於巧合了。木森國有難,必須求人求己,在尋找一線生機的時候剛好與她相遇。而她也因爲孩子的問題,必須尋到木龍靈地。
她需要木龍靈地,自然就不會讓其他人染指打擾。
這木森國自然也護下來了。
唐念念淡道:“我要木龍靈地。”
木靈兒驚喜道:“阿拉娜答應了?”
唐念念微微疑惑道:“我要木龍靈地,你很高興?”
剛剛她提到別人想要木龍靈地的時候,可一臉的臨死不願。
木靈兒堅定道:“木靈女相信阿納菈不會危害聖地,聖地本就是屬阿納菈的,阿納菈一定能保護好聖地,也一定能解決木森國的劫難。”
唐念念聞言,淡道:“木森國也歸我了。”
雖然還不知道去往木龍靈地該的如何做,但是既然是她要護着的東西就自然得歸她。
唐念念一如既往算得清楚,不讓自己吃虧。
木靈兒卻滿臉高興激動,拜了下去,尊敬的聲音裡有着難忍的興奮顫抖,道:“木靈女拜謝阿納菈!”
遠方,阿里六人同樣叩首,面上的神情都是憨厚的歡喜。
“爲什麼哭?”唐念念看着地上木靈兒顫抖的雙肩,隱隱聽到她的抽泣聲。
木靈兒擡起頭來,清淚順着她透亮的雙眼流淌,只是她的臉上卻全然是歡笑,面頰嫣紅,聲音哽咽又透着不好意思的結巴,“我,我,靈兒高興,很高興,阿納菈果然是木森國的阿納菈。木森國沒事了,大家都沒有事了,不用擔心了,不用死了!”
她小小的身子在地上顫抖,稚嫩的臉蛋流淌着歡喜的淚水,像是一下卸去了全身的壓力,暴露出她還只是一個十三孩子的事實,一直深藏着的脆弱又害怕也在此時發泄出來。
殊藍這時也將端來的果水放到了桌上綠綠的面前,看着地上木靈兒,心底不由升起一抹憐惜。
唐念念淡道:“起來。”
木靈兒連忙從地上站起來,用袖子胡亂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唐念念又道:“張口。”
木靈兒毫無懷疑的張開嘴巴,一道甘甜入了她的口裡,濃濃的香氣,還有全身的舒暢。她不由的睜着水汽朦朧的眸子看向唐念念。
唐念念問道:“甜?”
“甜!”木靈兒本能的應道。
“舒服?”
“舒服!”
唐念念這就輕點了下頭,然後道:“那就別哭了。”
木靈兒眼睛又一睜,眼中的霧氣一濃,隨即她就狠狠的閉上眼睛,用袖子將餘下的淚水全部擦乾淨,連聲答應着:“恩,不哭,阿納菈說的,靈兒都聽!”
唐念念看她一眼,讚賞的點下頭。
聽話,很好。
木靈兒睜開眼就看到她這一眼的讚賞,立刻面如火燒,終是破涕而笑。
“念念,”司陵孤鴻清越輕緩的聲音,這時候從她的耳邊傳來,“問完了?”
“恩。”唐念念的目光也從木靈兒的身上,轉向他。
司陵孤鴻脣角輕揚,撫着她的秀髮,問道:“想用膳?”
唐念念眸子一亮,“想。”
殊藍這麼一看哪裡還看不出司陵孤鴻的意思,這就走到木靈兒的身邊,輕聲微笑道:“木姑娘,你也累了,今夜就在此處住下,你的住處,我已備好,還請隨我來。”
木靈兒看了看此時注意力全部都落在司陵孤鴻身上的唐念念,朝殊藍點點頭,對着唐念念又一禮後,這才隨着殊藍離去。
殊藍這就也招呼阿里六人,將他們都帶離了此時唐念念與司陵孤鴻所在的竹林小謝。
朱漆畫廊小道。
殊藍慢慢行走,對身旁木靈兒微笑道:“一直聽木姑娘喚小姐爲阿納菈,不知道木姑娘可否與我說說,這阿納菈是什麼意思?”
木靈兒看了看她,輕緩的口氣中泛着揮之不去的尊敬虔誠,道:“阿納菈是聖子,是天神的子女,木森國最尊敬的人,是我們的守護和領導者。每一代的木靈女都會將身心奉獻給阿納菈,侍奉阿納菈,忠心阿納菈,不離不棄!”
殊藍腳步微微一頓,面色有些莫名,遲疑道:“身心……奉獻給阿納菈?”
她想着木靈兒在唐念念面前的表現,不由有些想多。
木靈兒疑惑看着她,下一刻想到什麼,臉蛋一紅,卻還是鎮定道:“無論阿納菈是男子還是女子,木靈女的身心都會奉獻於她(他),這是血脈與靈魂中帶來的尊榮。若是阿納菈身爲男子,想要木靈女的身子,木靈女會淨身奉上。哪怕阿納菈沒有那個意思,木靈女的身子也不會交給任何一個男子。這是對阿納菈的尊敬,若是身子髒了,也不配侍奉在阿納菈的身邊。”
殊藍聽着這番話,再看她的神情,一時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敬佩。
血脈與靈魂帶來的尊榮?
她不置可否。無論如何,只要木靈兒能夠忠於小姐就是好的。
這些日子跟在唐念念和司陵孤鴻的身邊,見過了太多的神奇事情,她如今的眼界也非往日能夠相比。對於木靈兒這番神論也只是半信半疑,沒有深究。
她繼續前行,又說道:“只是木姑娘似乎很懼怕莊主?”
木靈兒知道她說的是誰,她垂下眸子,低低道:“他……很可怕。”
殊藍疑惑。莊主那般的絕世容姿,雖然除了小姐,對待其他女子都過於冷淡無情,甚至是不屑一顧。但是也不會讓一個女子,只是第一眼看到他就懼怕到這樣的地步。
這木靈兒除了在小姐面前那麼靦腆像個正常十三歲孩子,在其他人面前可沉穩的很。
木靈兒看到她的疑惑,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輕說道:“木靈女有一項天賦,可以很敏銳的感覺到他人的善惡。那個人……很黑暗,無盡的黑,他的身上像是藏着什麼,很可怕,很可怕!”
殊藍驚訝的看着她,很快恢復原樣。
畢竟不久前慕容凝真那份讓人駭然聽聞的天賦擺着那裡,這會木靈兒的天賦倒也不讓人那麼驚奇了。只能說,這天下實在無奇不有,這些日子來,她見識的實在太多了。
殊藍收斂着情緒,朝她笑道:“你無需這麼害怕,莊主並非惡人,只要你不對小姐有任何的企圖,莊主都不會對你如何。何況小姐看起來對你也有幾分的喜歡,單憑這一點,莊主就不會傷害你。”
木靈兒眼波閃動,點頭。
殊藍又抿脣一笑,道:“還有,莊主和小姐在一起的時候,不要上前去打攪,最好也不要與小姐說太多的話,也不要一直看着小姐太久……”
說到這些,她自己又是哭笑不得。
哪怕是女子和寵獸,都會惹來莊主的不滿啊。
木靈兒點頭道:“我知道。”停頓了一下,她低低道:“我感覺的到,他看過來的眼神很可怕。可是看着阿納菈的時候,很溫柔,很溫柔,比聖地上的月色還要溫柔美麗。”
對於木靈兒的比喻,殊藍又是一陣好笑,這也沒有在言語,將她與其後的阿里六人領到了客房內。
當日頭落山,晚霞滿天。
司陵孤鴻準備好了晚膳,抱着唐念念在小謝內食用時。
唐念念邊吃着他喂到脣邊的美食,等嚥下後,邊出聲問道:“五天後,雪鳶山莊,會有事嗎?”
雪鳶山莊是她與司陵孤鴻初識的地方,裡面有太多的回憶與感情,無論是現在在無垠森林掌管着司陵家族的朱妙瀧、李璟,還是跟隨在身邊的葉氏姐妹、殊藍還有戰蒼戩,都依舊稱呼司陵孤鴻也依舊是莊主。無論是無垠森林的司陵家族,還是山林中的竹屋都無法與之相比。也如司陵孤鴻曾經所說,屬於他們二人的家,那裡纔是她與司陵孤鴻兩人真正承認的家。
在唐念念的心中,那裡絕對不允許他人破壞。
“不用擔心,沒事。”司陵孤鴻微笑道,又一口菜餚喂到她的脣邊。
有他這一句話,唐念念便信了,張口吞下,雙眼享受似的眯着。
司陵孤鴻笑意更濃。
待到晚膳用完,殊藍也已回來,親自收拾着。
這時,唐念念已經窩在他的懷裡,有些昏昏欲睡。他抱着她,一手輕撫着她的秀髮,目光微微投向北方,誰也沒有看到他青影氤氳的眸子裡幽暗。
雪鳶山莊。
在唐念念的眼中如此重要,在他心中亦同。
那裡,不容他人踏足。
擅闖者——
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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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的親會疑惑,爲什麼有這麼多特殊的體質聚集在一起。水透下劇,這不是偶然,是有原因的啊~(欲知原因,嘿!看下去定就知道了~)
大麼所有這麼支持水的親╭(╯3╰)╮